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我那高岭之花的爱人【完结】>第56章 我需要一点时间。

  苏聿容这一夜睡得不好,九点的飞机,他五点就再也睡不着,索性去附近公园绿道跑了一小时。

  六点半左右,他坐到餐桌边吃早餐,苏奉峦也起了,在一旁喝牛奶。苏聿容看了苏奉峦一眼,问刘婆婆:“怎么没给他穿新衣服?”

  刘婆婆愣了一下,“新衣服?您是说……”

  “我昨晚带回来的。”

  苏奉峦跳下椅子说:“婆婆我想穿向日葵。”

  刘婆婆错愕地说:“那个,先生,您不是让我处理掉了吗,昨天夫人也讲,那些不能给小峦用的。”

  苏聿容心绪不佳,放下手里刀叉,皱眉冷声说:“我说的是‘处理’,不是‘处理掉’。”

  刘婆婆悚然一惊,出大差错了,她见那些东西远不如苏奉峦平时用的,自行预判了苏聿容的意思,听到“处理”时甚至心想“果然如此”,没想到先生竟然不是那个意思!

  “哎呀先生,抱歉抱歉,我听错了,东西叫我和夫人一起拿到车库下面去了,不知道被人收走没,我马上去看看!”

  苏聿容等不及她看了再回话,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匆匆下到车库,垃圾桶一早已被清空,苏聿容见了脸色沉得能滴水,他从来没骂过家里保姆,今天骂了一句:“怎么做事的!”

  刘婆婆一把年纪,慌得要哭。苏聿容知道和她计较没用,联系了别墅管家,让他们赶紧查监控、翻垃圾。

  收到别墅管家回话时,苏聿容已经登机,管家恭恭敬敬解释:东西没在垃圾桶,查过监控是昨晚就被人翻走了。

  管家发了那段监控录像来,苏聿容快进看完,就知不好。原来的帐还没和他算清,这又添了新账。

  但这本帐显然是自己这边的问题,苏聿容除了低头道歉,倒也不会争这种不该争的面子。

  他在座位上转着手机斟酌怎样向田恬解释,这时空姐过来,弯腰提醒他飞机即将起飞,需要停止使用通讯设备。苏聿容烦乱地“嗯”了一声。

  空姐觑着他脸色不敢多说,默默拉起他身旁的遮光板。刺目的日光一下打在乘客脸上,令他的皮肤、毛发和轮廓事无巨细地展露出来,他长得十分不谦逊,看一眼就令人心慌脸热。只是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整个飞行过程中一直眉头紧皱,连闭眼休息时都没松开。

  下了飞机、恢复信号、大量找他的信息涌进来,苏聿容匆匆看了一遍,没有回复任何。他打开田恬的对话框,告诉他:“早上苏奉峦想穿向日葵那件短袖。昨晚的事不是我的本意,请不要误会。”

  坐上谈判桌前,他最后看了一遍手机,他依然没有回复。

  今天的合作,苏聿容谈得很“凶”,省略了许多的虚与委蛇,这大大偏离了计划好的节奏,令辛秘书手忙脚乱,同时也打得对方面色难看。

  好处是谈判比预计结束得早,对方老总一边在心里大骂苏聿容不近人情,一边谄笑着邀请他共进晚餐。苏聿容婉拒了,“抱歉,实在是家里有事。”

  他让辛秘书和几个高层留下收尾,自己改签机票先行离开。

  去机场的路上,手机一直在苏聿容手指间转个不停,最后等不到回信的他实在憋屈,拨了个电话过去。

  周天田恬不到六点就醒了,在床上瞪眼躺了半小时,然后坐起来玩手机,特意找了一些搞笑视频集锦来看,“哈哈哈哈哈”乐了二十分钟,笑完又觉得实在没劲,他决定去父母家蹭饭。

  老田见到他很诧异:“昨晚才来过,你怎么又来了?”

  朱丽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眼睛怎么肿了?”

  田恬:“……”

  又来是因为东西被丢的事,心里过意不去,想来陪陪父母弥补过失。眼睛肿是因为昨晚在被子里哭了一场。丢人啊真的丢人。

  “嗯……是因为,没睡好吧。”

  老田:“睡不好?随你妈。”

  朱丽珍:“中午给你炖个冬瓜绿豆排骨汤,你消消肿。”

  “好。”

  下午三点,朱丽珍和老田都午睡起来了,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切水果,田恬躺在客厅沙发上用手机看丢开很久的《沧浪之水》,看到第13章 ,他看得很气不过,坐起来对老田吐槽:“这马厅长好烦啊,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让人家说话’,别人说了真话,他又打击报复!”

  老田漫不经心瞄了一眼他的手机界面,笑道:“哼,他说的官面话,说出来好显得他民主,谁全信谁才傻。要理解别人,还是得站到他的立场上去考虑利弊。‘屁股决定脑袋’这话你是第一天听说?”

  田恬:“凡事都站到别人的立场上去考虑,自己不委屈吗?”

  老田:“委屈什么?让你站到他人立场不是为了让你原谅别人,而是让你放过自己。你不理解的人,如果你没有能力改变他,剩下就只能和自己较劲。何必?”

  田恬:“可我要是实在理解不了呢?”

  朱丽珍接了一句:“那就躲着他走!”

  田恬:“可我要是……”

  三人正就这一情节讨论着,田恬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还是那首苏聿容为他弹奏的吉他乐。上午他收到苏聿容发的消息,不知该怎么回复便丢开了。其实昨晚翻来覆去地想,他猜到扔掉朱丽珍送的东西应当不是苏聿容的本意,里面多半有误会。

  田恬站起身,往楼上自己房间去,等他坐到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时,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他打开微信,又看了一遍苏聿容的消息——“早上苏奉峦想穿向日葵那件短袖。昨晚的事不是我的本意,请不要误会。”

  这句话越看越充满了苏聿容式的傲慢。

  稍微平和了一些的心又变得烦乱挣扎,他想到刚才讨论的情节,很多句话涌进脑子里:“让人家说话”、“理解他人然后放过自己”、“躲着他走”。可是,每一条方法论其实都知易行难。如果放在这场争执之前,他或许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投入享受与苏聿容的关系,可惜那层朦胧不幸被挑破,与之一同被戳破的还有他的自我认同。

  田恬从小到大很少有“自卑”这种情绪,谁都知道向上比较是没有尽头的,快乐不分高低贵贱,只分“曲折”与“直接”。苏聿容盈利一千万与他赢了一千个快乐豆都一样,只是片刻欢愉,他们都不配载入史册。

  他没有好到苏聿容那样耀眼的程度,但也知道自己比下有余,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与苏聿容之间的差距,他在意的是苏聿容如何看待这种差距。两个人是否合适在一起的重要前提是,是不是认同彼此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简单来说,苏聿容能不能认同雪精灵的衣服,能不能天长日久地“下沉”到他所认同的生活中来。这算一种自私吗?田恬不确定。但爱的本质是交换爱的过程,只有他一人牺牲和勇敢是不够的。

  田恬一直在房间里坐到朱丽珍喊他吃饭,他下去的时候,朱丽珍看他脸色不好,询问他是不是生病了。田恬说没有,朱丽珍说:“心里有事也可以和我们说的。”

  田恬笑着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是不是哟妈妈,那如果是你们很不认可的事呢?”

  朱丽珍笑着答:“我不认可的只有两件事。”

  “哪两件?”

  “犯法和生病。”

  田恬在父母家呆到晚上十点,吃过晚饭他先和父母一起去公园遛狗,然后回来帮两个老人分别解决了几个手机操作的“疑难杂症”,还给田妹洗了澡、吹干毛——这活儿挺累人,他最近回家少,很久没帮手了。

  回到公寓,打开门,他发现公寓居然亮着灯。苏聿容竟然在这儿。

  关于这个人,他现在一肚子气,但第一反应仍然是惊喜。好矛盾。

  门口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室内只开了餐桌上方的装饰性吊灯,黯淡发黄,可以说温馨也可以说陈旧,他们没少只开着这盏灯在一楼作爱。

  田恬把主灯打开,室内变得明亮,温馨骤然被打破。苏聿容抬头看向他,神态很平静,但眼神像猎人盯着瞄准镜。

  田恬与他对视了一瞬,心理就莫名矮了下去,他毫不怀疑这是苏聿容在生意场上的惯用伎俩,但他现在对眼神交锋的游戏没有兴趣。他想去洗个澡,给田妹洗澡折腾了一身汗,怕耽误爸妈休息,所以忍着一身黏腻回来洗。

  “田恬。”苏聿容叫住他,“我说几句就走。”

  田恬慢慢回身,“说。”

  “衣服和玩具的事,我向你道歉。我无意扔掉它们。”

  田恬耸耸肩,说:“扔掉也许是对的呢。”

  苏聿容猎人般的目光渐渐收敛,先是从田恬的眼睛上滑落,到嘴唇,到脖颈,再到他穿着拖鞋的脚,最后收到自己近前的一小块空空的地方,看起来有点呆滞。

  沉默很久,他说:“我最近会很忙。”

  这句话使田恬突然感到浑身无力,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空虚。他听明白了,苏聿容在单方面宣布他们的关系中止,抑或终止。这是早就预料到的结局,他做过一层又一层的心理建设,他为苏聿容成为了一个心理建设工程师,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吗。

  田恬说:“行,明白了。”

  苏聿容站起来往门口走,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我需要一点时间,田恬。”

  心理建设是他妈的豆腐渣工程,在田恬心里坍塌成一片漫天的、硌眼的尘土飞扬,他的眼睛被尘土迷得通红。

  “苏聿容。”

  “说真的,我觉得你没有爱人的能力,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办法爱上一个人?”

  “爱和被爱都不是轻而易举、生来就会的事,也需要好运气和努力的。你是绝顶聪明的人,可你感受不到吗?”

  “苏聿容,你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走吧。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明明是对着别人说狠话,田恬感觉说出来后,难过的还是自己。

  苏聿容在门口顿了一下,没回头,“好好吃饭,别再中暑。还有,把大门密码换一下,之前的不安全。”

  苏聿容走了。田恬没头没脑地过了一夜,第二天起床,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像条恶鬼。做鬼也得上班。

  匆匆出门前,在餐桌纸巾盒下面发现一叠东西,他以为是苏聿容遗落的东西,抽出来看,是一叠明信片、票根和一些不完整的DM单,空白处写了很多字,是他自己的字迹。

  田恬怔住,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谁把他们放在纸巾盒底下的,苏聿容看过上面的内容吗?

  如果不是再次见到,田恬已经忘了这些东西,不知它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都是曾经他在热恋中留下的字句。明信片是他独自旅行时在景点买的,写下一些胡言乱语的即时情怀,盖上一个小店提供的虚假邮戳。有几张票根,有促使恋爱开始的那张机票,还有分手那次古镇旅行的观光车小票。DM单来自于咖啡店和游客中心。

  他看了一眼时间,得出门赶地铁了,他把这些东西带出门,随手扔进了楼下分类垃圾箱——“不可回收物”。

  在地铁上,田恬忽然想起苏聿容昨晚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松开扶手,飞快拿出手机打开猫眼监控的APP,回看昨晚门口的监控视频。

  大约九点,苏聿容回到公寓,由于照明不足,他的身影是灰白色的,他大概没预料到家里没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九点半,视频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安文甫好像喝多了,拿着一束花和一个大信封。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他头抵在门上,低头输入密码。

  看到这里,田恬一颗心沉入谷底!

  他完全忘记了,密码。

  苏聿容的声音从视频里传来:“田恬?”地铁上,田恬拿出蓝牙耳机戴上。

  “是你,怎么进来的。”

  接着是安文甫断断续续的醉话:“没你的事儿,滚开。田恬!田恬!”

  苏聿容:“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二次。”说着推了他一把。

  安文甫似乎踉跄了两步,视频里只拍到局部,他把手里的花砸向苏聿容,然后抖抖搜搜拆开牛皮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杵到苏聿容脸上,接着他说了句要令田恬当场笑出声的话。

  “你知道他有多爱我?你只是个替代品。”

  接着又说:“你问我怎么进来的?你怎么不问问他,这密码什么意思?510117……”

  “一月十七。”他说话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我的,生日。白痴。”

  “白痴,你再猜猜,51是什么意思?”

  苏聿容没猜,一脚把人踹出了门。

  视频卡在这里,地铁里信号不稳定,云储存在打着圈儿努力加载着。

  田恬怔怔盯着那个转动不停的圈儿,从没像此刻一样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糊涂蠢货。

  那个密码,用惯了一直没改,他居然完全忘记了它的来历。

  人生有一些固定的所谓新篇章。考上大学会换一个当地手机号,绑定上生活中所用一切:饭卡、学校发的银行卡、保险单、新的社交软件……

  回到家乡工作又是一个新篇章,那时他和安一起毕业一起回来,买了公寓、安装密码锁;按单位要求办指定银行的工资卡、社保卡、工会卡,注册办公系统;领到移动集客部给单位统一发放的号码、绑定新号码、设定新密码;还换了一台新笔电……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那个节点发生的,桩桩件件都要密码,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密码。他图方便把所有密码都设置成510117及其变种。

  他不敢想象这种羞辱砸到苏聿容那样的人脸上。

  田恬怔愣了好久,地铁某一次刹车有点急,差点把他晃倒。他惊醒,抬头看向站点示意图,坐过好几站,今天副科长要带头迟到了。

  作者有话说:

  他真的是个公主啊,给他一点时间吧。

  这周应该没有了,下周四左右见~

  ps 最近有点儿热,但是去流汗吧,妆花也没关系。

  妆花不影响你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