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到了场馆, 在外边都能听见里边粉丝的尖叫。
虽然通告发得匆忙，但毕竟是选秀节目前九名和最近争议最大的任乐祺的见面会，来的人绝不会少。
按照排名, 任乐祺在队伍最末端, 不情不愿地跟着大家往里走, 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才能逃掉。
但导师们一直看着, 他根本找不到机会。
走道很长, 但不够长。
望着尽头的那点亮光变得越来越大，任乐祺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凉。
跨入主场馆的那一刹，无数亮白的灯光从高高的穹顶上倾斜而下, 闪耀得人一时间睁不开眼睛。
渐渐的，白光褪去, 周围的景色逐渐清晰。
人，很多人, 全是人。
张望的，欢呼的, 举着横幅满头大汗的。
随后声音才灌入耳朵，汹涌的喧闹声在耳中炸裂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周游！”“约瑟夫！”“我爱你们！”
周游举起手冲大家打招呼，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宛如行走的爱豆教科书。
约瑟夫倒是一如既往的高冷，把大家都当成空气, 只觉得周围尖叫的粉丝们很烦, 不悦地皱起眉。
任乐祺跟在队伍最末端，低着头恨不得给自己施个隐身咒语。
但很遗憾, 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 否则第二天他可能就得被抓到外星生物研究所去了。
最前边有粉丝望见了他，立刻挥手大声喊道：
“乐乐！看这里！”
那个小粉丝任乐祺有印象, 她经常站在基地的铁丝网外举着相机对着他狂按快门，咔咔咔一通乱拍，然后望着相机里的照片略缩图陷入沉思。
有时任乐祺不想她白费功夫，所以故意走得很快，没想到这姑娘扛起相机百米冲刺，边跑边拍，手还不抖，实在是生猛得令人感慨。
任乐祺装作没听见，继续低着头加快脚步想赶紧走过去。
小粉丝见他没理会，笨拙地想从人群中挤过去，既要冲他招手叫喊，又得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沉重的单反，急得满头是汗。
她喉咙喊得有些哑了，从人群的缝隙中向着他的方向艰难地迈步，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偶像越走越远。
人流拥挤，忽然间，不知道是谁的腿拌了她一下。
“啊！”她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相机抱紧。
幸好人多，她侧着身子撞在了前一个人的背上，稳住重心总算是没有跌倒。
还好相机没事，不过这下是彻底没办法拍到任乐祺了。
她边想边失望地抬起头，却望见了不远处那抹纤细颀长的身影。
少年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了她的方向，并在她抬起头的那一个瞬间与她四目相对。
那一刹，这位小粉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似乎是确认了没什么事，少年又扭过头去，快步追上了前边的队友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甚至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她把双手放在嘴边团成喇叭状，放声大喊道：
“乐乐，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身边，相信你，支持你！”
她的话语随风扩散，不出几步便被淹没在了人们的熙熙攘攘中。
远处那位少年也不知道听到没有，脚步略一停顿，但没有回头。
*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还有人没见过任乐祺的绝世美貌啊！】
【快！姐妹们，快趁着他现在还不火，赶紧去看看他真人！】
【求求了，任何人没有见过任乐祺的脸都是一种损失】
【我特意去了见面会，啊啊啊真的好好看啊！只看一眼就让我觉得值回高铁票价了】
【约瑟夫也好好看TAT】
【真的好看得和娃娃一样，我开了美颜都没他好看】
【呜呜呜他真的不能演蓝渚觉吗？我狠狠地代了】
【可是不是之前传他没有实力吗？】
【但人家的颜值是实打实的，总比娱乐圈某些没实力还占着资源的丑男好】
【所以有没有人去研究一下他到底为什么不上镜啊？】
【我毕业论文准备写以任乐祺不上镜为例子分析当今电子成像技术的缺陷】
【仰望大佬】
【哈哈哈我劝你最好别写明星，他翻车失去的只是前程，而你却失去了毕业课题呀】
【嘿嘿嘿哥哥真好看，你一票我一票，乐乐明天就出道】
【我靠我靠难怪郑凯临要捞他，换我我也捞】
【这么好看的哥哥被淘汰了真的很可惜好吗！】
任乐祺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里的彩虹屁，反倒是苗亮在一旁手舞足蹈，猛拍姜飘的后背。
“好啊！真不错啊！风评完全反转了！”
“咳咳咳，你想把我的脊椎给打断吗？”姜飘幽怨地问道。
“现在已经42名了，再努努力，没准能冲进晋级圈！”苗亮嘴都合不拢了。
看着不断变动的实时票数，任乐祺深吸一口气。
别投了别投了，再投就不礼貌了。
“好像是今晚十二点锁投票通道对吧？”姜飘问道。
“对，”苗亮点点头，“明早就是第二轮淘汰了。”
任乐祺忽然抬起头，看着姜飘，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姜飘上次第一轮淘汰就是卡位晋级的，第二次公演他所在的唱作B组败了，而他在舞台上的表现也不算亮眼。
现在姜飘的排名是第五十六名，除非发生奇迹，不然晋级的概率微乎其微……
任乐祺又悄悄瞄了苗亮一眼，他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手却一直不停地轻轻拍着姜飘的背。
他们心知肚明，但却又默契地避而不谈。
自任乐祺第一次遇见他们起，苗亮和姜飘两人就像是两兄弟似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不分离。
如今姜飘面临淘汰，苗亮心里一定更加不好受吧。
让我也被淘汰吧。
任乐祺闭上眼睛，世间一片黑暗。
*
第二天，选手们早早地便化好妆来到了录制的大厅。
任乐祺卡着点进来，顺着编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最角落最旁边的那个，没办法，毕竟他是被导师捞上来的嘛。
时间到了，鹿禾新从前门走进来，手中拿着记录他们命运排名的小卡片。
“早上好啊大家。”他微微一笑。
“鹿老师早。”一些排在前列的人气选手有些期待地回答。
而一些排名比较危险的人则忐忑得不敢说话。
“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是个沉重的日子呀。”鹿禾新叹了口气说道：“今天，你们中将有三分之一的人要离开这里。”
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那么首先我来公布截止至今天零点，本赛段排名在第六十一名的选手——张华，很遗憾，你未能晋级。”
一个少年站起身来，虽然脸上还是笑着的，但眼角已经通红一片。
“请上前来，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少年向他的室友表达了感谢，并祝愿道：“你们一定要代替我走到最后！”
他的室友也按捺不住悲伤，冲上来给了他一个拥抱。
两个少年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鹿禾新又继续公布，每念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场分别。
“第五十五名，姜飘，很遗憾，你未能晋级。”他的声音为姜飘判决了死刑。
姜飘走到中心的话筒边上，苦涩地笑了一下：“至少来过，没什么遗憾的。”
说罢，他扭头，目光依次扫过苗亮、花泽和任乐祺。
“总决赛我会来给你们加油的！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永远是好兄弟。到时候你们要是出道了得请我吃饭！”
他笑着说道，强装潇洒。
鹿禾新又念了几个名字，任乐祺一直都心不在焉，声音从他耳边过去，却从未入脑子。
直到——
“第四十一名，花泽贤治，很遗憾，你未能晋级下一赛段的比赛。”
任乐祺的心猛地一震，感觉一切都不真实了。
只有四十人能晋级，花泽被卡位淘汰了。
花泽站起身来，底下一片窃窃私语。
直到他走到鹿禾新身边，开始说话，任乐祺依然觉得有点恍惚。
“谢谢大家。”花泽冲大家鞠了个躬，“真的，非常感谢。”
“首先，我要谢谢，我的粉丝们。他们一直支持我，投票，谢谢。”
也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紧张，他的中文说的磕磕巴巴的。
“然后，我还要谢谢，我的朋友们。我，一个人来到这里，他们每天关心我，给了我很多温暖，大家都是很——”
他努力地搜刮脑子里的褒义词：“很好的人。”
“这里是好地方，中/国。”说到这里，这个稚嫩的少年已经有些哽咽。
“很多人，给我加油，每天都有。”
他顿了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但是我把期待辜负了。”
“对不起，真的，很多很多对不起。”
他深深地低下头，走向淘汰区，黑发垂下，看不见表情。
姜飘已经等在了那边，向他伸出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那么我们要恭喜剩下的选手们获得晋级的资格，现在由我来宣布排名。”鹿禾新继续说道，拿起手中的提词卡看了一眼：
“让我们恭喜，第四十名——任乐祺，恭喜你进入下一赛段的比赛。”
声音如雷鸣贯耳，任乐祺呆呆地坐在原地，心绪从未如此混乱复杂。
是因为他——他晋级，所以才害得花泽被淘汰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思考了，茫然地抬起头，身边人们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可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说话。
混乱，混乱，一切都被搅成了黑白线条。
最终归于平静，什么也没有了。
忽然间空白的世界又开始摇晃，色彩从边缘向中心渗透，景色逐渐清晰。
是苗亮在抓着他的肩膀：
“乐乐，该你上台发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