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网线里充满了愉快的气氛。
为免自家妹妹被揠苗助长,Abondon赶紧转移话题:“co,你今天播挺长时间了, 你也补时长啊?”
“算是。”楚别夏想了一下, “今天应该要播到凌晨一两点。”
给赞助商的广告时间挂满, 大概也就是这个时间。
Abondon打了个哈欠,哦哦两声:“可以可以,那再打两把。”
“我单排也行,听你有点困了。”楚别夏笑。
“哎, 这不是回家老被我妈gank吗, 十二点不到就给我押被窝里去……没想到作息这玩意儿变的还挺快, 这就习惯了。”Abondon道,“对了ao,我记得你以前也是熬夜大户, 怎么最近几个月好像变养生了?”
楚别夏翻战绩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含糊说:“……习惯了。”
Abondon肯定:“挺好的, 你以前真是卷得可怕。”
“少给人家招黑。”AK玩笑道, “信不信你这话,明天传到营销号耳朵里, 就成co神夺冠之后开摆了啊。”
“不是哥们儿, 他们讲点道理, 不通宵就是开摆啊, 这特么肯定是活着重要好吧?”Abondon夸张地做出大骇的反应, “谁好人家一周七天通六个宵?”
楚别夏一时间哑然:“不是……也没那么夸张……”
以前他有些习惯性失眠,加上先前急于夺冠, 想向家人证明什么的心理压力,楚别夏承认, 自己以前作息挺差劲的。说天天通宵虽然实在夸张,但连着三五天都能看到凌晨四点的赛博太阳,确实也是家常便饭。
……不过在段骋雪来TUG之后,渐渐少了。
所以他应该也不知道吧。
楚别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段骋雪懒散地坐在单人沙发里,不时滑动手机,显然在认真完成筛选房子的任务。暖白灯光勾勒着他锋锐的眉眼,连周遭的安静都温馨起来。
楚别夏就这么定定看了几秒,直到耳机里传来Abondon喊他的声音,才恍然回头。
“我在,怎么了?刚刚没听清。”楚别夏道。
Abondon笑:“走什么神儿呢。”
楚别夏轻咳,含糊应付两句,没解释出个所以然。
只是刚刚有点莫名的心虚……和古怪。
既庆幸,段骋雪没听见Abondon抖出来自己的破烂作息,又好像希望他听到过后,能有什么反应。
幸好Abondon也是个缺心眼儿的,根本没在意他的回答,只说:“那咱接着排?”
“好。”
“这把玩点儿花哨的!”
楚别夏失笑:“行。”
AK看透,啧声道:“弯弯绕绕的,你想玩一突就直说。”
【……咦,总觉得Abondon被忽悠了】
【考拉好心虚啊,我的错觉吗】
【估计刚刚忙着和Founder说悄悄话呢/doge】
【哥俩偷偷说啥呢?给兄弟们听听】
【放个耳朵】
【可恶啊,主播又不看弹幕】
当事人没有放出答案,弹幕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也就起哄一说,很快就被对局吸引了注意,几分钟前还全是【放个耳朵】的弹幕区,在楚别夏一个个击杀声中变成了【卧槽】批发处。
楚别夏难得有些和他本人不太相干的锐气,几乎把幽影这个烟位英雄玩成激进的决斗位,一场下来,甚至压了AK这个真决斗位一头,以39杀MVP的数据结束对局。
“操。”结算界面,Abondon忍不住笑骂,“我的co神,我叫你声神还不行吗?这把杀心怎么这么重?想玩决斗我让给你嘛,我把AK优化了跟你玩。”
这把刚一排进去,他就跟AK互抢决斗位,最后没人谦让,双双打了突击。
战绩不错的AK哼了两声:“别叫。我跟co神两个加起来杀七十个,我俩打双决斗就行,你纯多余。”
楚别夏一时失笑,听着耳机里两个人闹哄哄的嘴仗,也不站队,谁叫他就应,主打一个非常平稳的端水。
Abondon:“你哪位啊跟我抢?我跟考拉坐过同桌,是吧同桌!”
楚别夏点头:“确实是同桌。”
去年国内联赛抽签的时候,两支队伍被安排到会议室并排,楚别夏和Abondon两个队伍代表也确实算同桌一场。
AK:“上把战绩7-10,你谁家小孩?”
楚别夏稍作思索,适时递话:“嗯……你家的吧?”
【哈哈哈哈绷不住了】
【笑死了叫你们gay来gay去,这下卖大了吧】
【兄弟,考拉一本正经说这种话好那个……】
【】
AK显然也被楚别夏这个回答冲击到,“草”了声后猛地呛咳起来。
脸皮比他厚上许多的前辈Abondon还在品味:“合理啊,确实合理。”
AK嘴角抽动:“不是哥们儿你……”
斗争中心的楚别夏只轻笑了一声,完美隐身。
【笑死,这俩……】
【感觉考拉在这种修罗场里忽然游刃有余起来了】
【】
【很难想象以前遇见这种情况,考拉只会扮演腼腆又紧张的社恐】
【以前完全是那种,措手不及的慌张哈哈哈】
【现在已经会主动出击了考拉宝】
【co,是什么改变了你】
“……大概是习惯了吧?”楚别夏想了想道,“平时在队里劝得多,可能也就熟练了。”
【队里?王叡啊?王叡跟谁修罗场】
【我预感接下来这个名字会有点不妙】
【Founder吗】
【要说半年前这货还是知名co黑,谁信啊……我信】
【Founder你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想象不出来,感觉王叡小崽子完全不是人家对手】
楚别夏在心里敲了一下木鱼,才诚恳道:“……确实有点。”王叡在嘴皮子功夫上,跟段骋雪完全是两个量级。
“阿雪……咳,Founder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是能把老师说得团团转的那种类型。阿叡斗不过也正常的。”
一边说,楚别夏一边放开鼠标朝后靠进椅背里。打游戏的时候不觉得,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肩颈绷得酸胀。
他习惯性向后仰头,抬手捏了捏紧绷的肩膀,意料之内的疼,但还算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
日常久坐,上半身长时间同一个姿势不动,哪怕已经尽可能多活动肩颈,难受也是不可避免的。
楚别夏无声叹气。
椅背忽然被轻轻拍了两下,楚别夏回头,看见段骋雪把手机递过来。
“又筛出来两套,感觉还不错,花园格局跟现在的还挺像,你看一下,我们明天挑一套去。”
“等一会儿吧,排位马上开……”楚别夏刚开口,目光就扫到手机屏幕上便签的字样。
【不舒服就休息一下。】
在直播间观众的注视下,找了个借口,才冠冕堂皇靠近的段骋雪笑了笑:“我代打,怎么样?”
楚别夏还在犹豫,段骋雪手搭上他肩膀,力度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比先前厉害数倍的酸痛感瞬间炸开。
“嘶!”楚别夏抽了口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回头用兴师问罪的眼神瞪人,只看见对方一脸无辜。
“正常按摩力度。”段骋雪摊手眨眼,意思是有问题的是你的身体,跟段师傅可没关系。
段师傅的爪子还准备再偷偷捏一下,被楚别夏眼疾手快拍开,发出清脆的“啪”声。
“snapi说每次王叡他们组团按摩,你都不去。”段骋雪说,“怕疼?”
楚别夏瞥他:“我捏捏你?”
“我皮糙肉厚啊。”段骋雪一弯眼睛,“毕竟我经常运动健身……唔。”
楚别夏手动闭了段骋雪的麦,对方却笑得更开心了,温热的呼吸搔在掌心,又烫又痒,楚别夏只坚持了几秒钟,就受不了似的甩了手。
耳机里传来Abondon和AK拌嘴的声音,楚别夏抬手在脸边扇了扇,去看弹幕。
【房子?什么房子?】
【龟龟,你们两个要共筑爱巢?】
【金屋藏娇说是】
【问题来了,谁藏谁/】
轻咳一声,楚别夏解释:“不是私事,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金屋藏娇,懂了】
【理解鬼才】
【什么工作需要看房子?TUG要扩大版图了?】
【是青训吗!!我靠TUG青训!我第一个报名!】
楚别夏看了段骋雪一眼。
段骋雪:“怎么了?”
“这不是要跟段老板请示一下吗。”楚别夏捂了一下麦克,玩笑道。
“段老板是给你兜底的,又不是来管你的。”段骋雪失笑,“而且这是好事。”
楚别夏轻笑:“TUG现在确实在筹备青训,详细的我不一定说得清,大家还是等战队官博的消息吧。”
这个消息一下给语音里拌嘴的两个人吹了暂停哨。
“青训?”Abondon问,“TUG要搞青训了?”
“嗯。”
“不错,以你们俱乐部的体量早该搞了……等会儿你谁?”Abondon后知后觉发现语音里的人声音有点不对。
段骋雪笑了笑:“我帮他打一局,让他做个颈椎操去。”
“他”和“我”分别指代谁,不言而喻。
Abondon愣了愣,失笑:“又不着急打这一两把。我看AK也打累了,Foun神你把考拉叫回来,干脆咱哥几个聊天呗。”
弹幕也纷纷表示聊天不错,好听爱听多聊。
还没加入话题就“被累了”的AK没有异议,想了下道:“开个自定义跑图吧,不然一会儿超管说咱混时长。”
“你真熟练。”Abondon咋舌。
段骋雪说:“那我叫他。”
说是叫,楚别夏根本还没走开,只刚转身,衣服就被拉住,看见段骋雪重新给他让位置。
“Abondon说聊天,你坐着。”段骋雪伸手晃了晃,“试试段师傅的手艺?”
楚别夏警惕,下意识捂着肩膀往后躲了躲。
他当然知道按摩这种事,疼完之后就舒服了,但道理是一回事,忍痛就是另一回事了。
放在桌上的耳机传来Abondon不太清晰的声音:“诶Foun神也别走了,来都来了一块儿聊天啊……”
楚别夏眼神一亮,手往面前一挡立刻复述:“Abondon叫你来语音!”
段骋雪怎么看不出他的警觉,见状故作遗憾地收手:“好吧,那下次再给你按。”
看着这家伙去找椅子的背影,楚别夏呼出一口气。
这辈子都不要有下次。
“你俩关系真好。”Abondon道,“叫他来聊天不打扰你们正事儿吧?刚听Founder在找房子?”
楚别夏笑笑:“没事,他是喜欢热闹的。”
Abondon道:“跟你两个极端啊。”
“我还好。”楚别夏说,“其实我挺喜欢听大家聊天的,只是有时候不插话,显得比较……格格不入?”
“哪至于格格不入啊。”Abondon大笑,“以咱们co神这个逼格,那叫高岭之花!”
楚别夏招架不住Abondon这种热烈赞美的话,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失笑。幸好段骋雪没过片刻就回来,接过话题引到别处去,楚别夏才渐渐又放松回来加入聊天。
Abondon是个很会逗乐的人,加上队友AK的捧哏,还有段骋雪带头捧场的大笑,楚别夏也几度笑到直不起腰。弹幕被成群结队的【哈哈哈哈】填满。
“该说不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在考拉这儿找到讲笑话的自信。”Abondon道,“哎,我们考拉以前不是这样的。”
话题一扯到自己身上,楚别夏下意识正襟危坐。
“以前会严肃一点?”段骋雪好奇。
“那倒也没有。”Abondon道。
段骋雪摇头:“唉,每年就世界赛见两三次楚队,有思维定势了。”
楚别夏偏头看他,总觉得这家伙话里有种放软了的委屈,很刻意,明摆着就是要做给自己看的意思。
他忍俊不禁,轻声反问:“怪我?”
段骋雪单手支着侧脸,看着身边含笑的男朋友,莞尔。
“怪我,没抓住机会跟楚队说话。”
“嘿,那我幸运啊,跟co当了回同桌,上面开会我们开小会,结下点革命友谊来。”Abondon乐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啊,Founder你和考拉以前不是……同学来着?”
Abondon忽然觉得自己联赛里独一份的同桌身份不稀奇了。
他说话的时候,楚别夏和段骋雪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双双笑出来。
“不一样。”为了安抚Abondon受伤的小心灵,楚别夏说,“跟他坐同桌的时候都忙着好好学习呢,跟你同桌才开小会。”
Abondon闻言,又很好骗地乐上了。
段骋雪眯了眯眼,笑意未散:“没事儿,现在咱们也是训练室同桌。”
“那是干正事儿的,谁跟你讲小话。”楚别夏笑斥。
段骋雪失笑,服软道:“是,楚长官。二等兵Founder一定认真训练。”
“能训练是福啊朋友,珍惜珍惜。”Abondon说完,安静两秒,忽然道。
“说起来,明年……最迟后年吧,我也该退役了。”
语音里安静下来,很突然的被按了暂停键,紧随而至的是恒久的沉默。
Abondon笑了声,像推搡了一下凝固的气氛:“干啥啊,早知道不跟你们这些弟弟说了。”
“嘁。”AK嗤道,声音却有点发闷。
楚别夏顿了顿后抿唇轻笑,替AK问:“那你平时都跟哪个哥哥说?”
“跟老家伙们呗。”Abondon一个个数,“蔡哥,隔壁TOO的老皮……还有老钱。我们经常私相授受的。”
TUG的哨位,钱乾。
Abondon语气和措辞都轻松,可这次没人接他的话了。楚别夏搭在鼠标上的手收紧,片刻后又在沉默里松开。
钱乾的年纪摆在那里,逃不过退役,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人在明面上说罢了。钱乾自己从没提过,竞技状态其实也还算良好,楚别夏一直以为这位队里老大哥没起过退役的念头。
“要服老啊……”Abondon声音依然带笑,浑不在意,“不是小孩儿了都。往好处想,也就只是换个工作嘛,都是赚钱吃口饭,做啥不是做?”
“年轻时候还整天喊着梦想啊羁绊啊就冲上去了,现在只想说跑慢点儿哎,别把老哥哥我的腿儿扯断了……说你呢,AK。”
AK附和性嗯了一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哭了?”隔了几秒,Abondon调笑。
“……”
“不是吧小孩儿,真哭啦?”
“没有。”
AK声音明显不对劲,Abondon没戳穿,笑道:“出息……学着点你co神,看人家多冷静。”
“学点好的。”楚别夏垂眸,轻轻笑了一声。
“说真的,正视这事儿没什么不好啊。”Abondon说,“最起码的,AK,你没觉得你哥我最近训练都更有激情了吗?”
“没觉得。”AK绷着道。
Abondon笑了会儿,决定给队里小孩一点时间,没再点他说话。
“考拉你之前熬夜那么狠,没熬出啥问题吧?”Abondon说,“也不知道是我年纪上来了还是怎么回事,最近有时候觉得精力差好多。”
一句话出来,楚别夏就觉得身边某人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尖,模棱两可道:“我还好。”
他心虚的样子太明显,段骋雪不轻不重地笑了声,没说什么。
Abondon依旧神经大条,兀自叹气:“还好就行……有时候也是没办法的事。”
“训练也不是一定会有立竿见影效果的嘛,可能平时再怎么练,上赛场还是会被打爆,但没办法,也只能更努力一点咯。”
“听说老钱健身时间都少了,搞不好退役的时候,直接肌肉男变小肚腩,哈哈哈哈。”
“我会的。”AK冷不丁说,短促有力。
Abondon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回答什么,笑道:“行啊。人家冠军队都在努力,咱们怎么能落后?”
AK:“我就感觉你最近头发稀疏不少,原来是加练加的。”
Abondon:?
平复了一会儿,AK语气里也带上笑意。
“我会为你的头发更努力一点的。”
被队里小孩噎住的Abondon,“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那……我们也为钱哥的肌肉努力?”楚别夏说。
段骋雪:“没问题,保管我们钱哥今年夺冠的时候还是肌肉帅哥。”
AK不甘示弱:“今年我们捧杯的时候,Abondon肯定不是地中海。”
“……不是,你们?”Abondon眼见这话题绕不过去了,清清嗓子,陡地震声,“Collapsar,我退役归退役,但是这最后一年的冠军,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楚别夏轻笑:“好,拭目以待。”
战书一下,Abondon满意了,上一秒还铿锵的声音,转眼又变成闲唠的松散,伸了个懒腰。
“冠军啊……怎么就只有一个呢。”
他几乎自言自语的声音淹没在一声笑叹里。
“退役之后打算做什么?”Abondon念着自己直播间的弹幕,想了好一会儿。
“搞搞直播?有精力的话再考个大学什么的……诶co,等我考试的时候,你脑子借我用用。”Abondon朗声笑道,顺着这个问题把气氛抬回来,“说到这个,以前我们几个聊天的时候还总提起你。”
“嗯?”
“说你啊,看着年纪小,人也温温柔柔的,做事儿倒是利落得可怕。”
“我做事利落?”楚别夏失笑,“钱哥没提过吗,我选择困难症还挺严重的。”
“哎,不是说这个。”Abondon道。
“有时候挺佩服你的。”他笑了一下,“学习那么好,有大好前程,还来打什么职业。”
“打职业想拿成绩,和学习考试一样不简单。”楚别夏说,“甚至更难。”
“是啊。你明知道更难,还是敢跟我们一样从零开始,听说你当年试训完签TUG,说去就去了,不带犹豫的。”Abondon说。
“我们打职业可能是因为只擅长这玩意儿,我在游戏里第一次拿到国服第一的时候高兴疯了,你们知道吗,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跟“第一”这个词挂钩,我当时就觉得,操|他妈的老子命都给这个游戏了。”
Abondon好奇:“我们从零开始是因为只有零,你不一样啊,小学霸。”
“那会儿,你就不怕自己选的是条歪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