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 两个人分开。
段骋雪逆光站着,楚别夏仔细看过去,也不怎么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
楚别夏按下心头古怪的感觉, 抿唇收回视线, 用惯常的笑容掩住残存的些许不自在, 轻笑道。
“还好当年没去国外……太热情了。”
“去国外?”段骋雪问,“什么时候。”
“高二。”楚别夏回忆了一下才说,“有个竞赛的夏令营。”
段骋雪顿了一下:“在LA?”
“好像是……”楚别夏说,略带惊讶问, “你知道?”
段骋雪带着笑意点头:“我去了。”
楚别夏垂在身侧的指尖再次捻了捻, 心里像有暗流搅动, 刚刚才按下去的疑惑再次浮起。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微微拧着眉,要说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不停歇的迟疑中, 耗尽所有的能量。
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 是不是该对他说。
说什么呢?
“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可刚刚不是已经旁敲侧击地问过, Founder根本不是附中的学生,他高中就在国外读的。
……大概是多想了吧。楚别夏垂眸, 心里把这些东西轻轻扫开。
眼下队伍还风雨飘摇着, 自己最近怎么总是想到这些无关的事。
“在想什么?”
忽然段骋雪问。
楚别夏抬头, 看见段骋雪变魔术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支棒棒糖, 真知棒,青苹果味儿和荔枝味儿。
“吃么?”
楚别夏下意识摆手。
“不用, 谢谢。”他说,说完, 目光又在荔枝味儿那支上留了两秒,才堪堪移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的性格也有些麻烦。
算了,楚别夏转念想。
一个棒棒糖而已。
他轻笑:“没想到Foun神会喜欢吃这个。”
“算不上喜欢吧。”段骋雪自己挑了青苹果的那支,撕开之后,叼烟一样,斜斜着让半根棍儿支在外面,轻笑。
“戒个烟。”
“嗯。”楚别夏捧场,“对身体好。”
“我倒是无所谓这些。”
段骋雪随意地用舌头抵着糖球,那支小棍儿便灵活地换了一边支着。
“只是听说TUG有规定,不能抽烟。”他说,“提前适应一下。”
楚别夏微微愣了一下。
“有吗?”他才想起身后还有个小卷毛,回头询问,“我们基地什么时候加了这条规定?”
突然被点名的王叡呆呆“啊”了一声,磕磕绊绊说:“不、不是队长你不喜欢别人抽烟……”
楚别夏失笑,顿了两秒说:“其实不用这么迁就我……我对抽烟没什么喜恶。”
“只要不总是在我旁边抽。”他补充。
段骋雪微微抬眉,似乎有些意外。
楚别夏眉目温和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以前的TUG,周队,一天没有烟都不行的,比赛状态都跟着受影响,还能管他不成?”
王叡讶然:“周队还抽烟??”
他虽然是上赛季才来到TUG,理论上是和韩昌言同期,但他比韩昌言早来一个多月,那时候,TUG的前任队长虽然退役但还没出国,经常在基地里溜达,做做助教和陪练,因而跟王叡也不算陌生。
“我没见过周队抽烟啊……”王叡挠头。
“退役之后,我们跟他说少抽点,伤身,他就慢慢改了。”楚别夏弯弯眼睛道。
咯嘣。
忽然,旁边段骋雪嘴里传来糖块被咬碎的声音,楚别夏看过去,段骋雪视线随意望向不远处,脸上像是没什么表情,可从侧面又看不分明。
楚别夏安静地眨了眨眼,意识到,这个话题Founder完全参与不进来,他和王叡有些孤立人家了。
可楚别夏想了片刻,对于“找话题”这件事,实在不怎么擅长,最后只能没话找话,突兀地开启一个新话题。
“飞机,着急么?”楚别夏问,“要不开俱乐部的车送你。”
“你送吗?”
楚别夏犹豫了一下,点头:“可以。”
段骋雪问:“楚队会开车?”
楚别夏低头准备给snapi发消息要车,闻言低声回了句“嗯”。
然后,他轻笑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吗?”
段骋雪摇头,意识到楚别夏没有在看自己,于是片刻后,突然补了一句。
“我不会。”
楚别夏打字的动作一顿。
[“我以后不会学开车的,出过车祸,害怕。”]
[“以后家里出门,就靠你咯?”]
脑海里莫名回荡起一个声音,属于变声期前的清亮的少年音,随之一起席卷而来的,还有对方略显模糊的面容。
少年五官的模样,楚别夏其实已经没法记得太清,毕竟五年的时间匆匆而过,像西北的风沙一样,把记忆的刻痕都随之磨平。
他只记得少年说这话时,眼底明亮的笑意,还有对方眉骨上,被刻意留白凸显出来的痣。
重点高中,尖子生,却剃了个让教导主任看着就血压升高的断眉,就为了把他生在眉骨上的那颗痣露出来……
楚别夏闭了闭眼,把自己从回忆的漩涡里解救出来,颊边惯常的笑意已经淡去,与之相悖的,是不知何时爬上眉间的、皱起的折痕。
他抬头,深深看了Founder一眼,而对方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根本没有什么深意。
于是楚别夏觉得,自己也不好再问。一没有立场,二没有缘由。
收回视线,楚别夏无声长长呼出一口气。
大概是最近考虑战队的事,心里装的事儿太重,才频频想起那个人吧。
等转会和投资的事情尘埃落定,队伍和他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训练和新赛季备战之后,应该就会好了。楚别夏想。
手机震动两下,snapi回复了消息。
楚别夏看着回复,露出略显困扰的神情。
段骋雪侧目看了他一眼:“车在用吗?”
楚别夏摇头:“送去修了……还有一辆是手动挡。”他没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他拿的是自动挡C2驾照。
他抬头看了一眼Founder,目光带了些歉意。
段骋雪眉头触电般微微颤了一下,旋即快速收回视线。
“小问题。”他说,“这边去机场也好打车。”
楚别夏说:“那我跟你一起等吧。”
段骋雪未置可否。
早秋的沪市,夜晚温度不冷不热,空气里偶尔有两股凉风,更多的却是潮闷的湿风。
楚别夏尽量不动声色地加深了呼吸。
他有点慢性鼻炎,大约是身体构造更适合在北方活着,哪怕在TUG打了两年的职业,他还是没有完全适应沪市的潮湿气候,站在外面,经常会有呼吸不到空气的感觉,严重的时候还会大脑缺氧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憋死了。
这种情况,特别是在没什么事情做,注意力都集中在呼吸上的时候,更显严重。
楚别夏垂眸,尽量深地呼吸,试图从每一口空气里,压榨出更多的氧气。
“挺无聊的。”忽然,Foudner开口。
“玩个游戏吗,楚队?”
突然响起的声音,就像是轻轻在楚别夏旁边敲了一下鼓,他恍然回神,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
“好啊。”他轻笑,好奇道,“玩什么?”
段骋雪说:“马上要当队友了……那互相交换一个秘密,怎么样?”
楚别夏失笑:“我好像……也没什么秘密。”他说,“百度百科上,有的资料我自己都不记得,上面也写的一清二楚。”
想了想,楚别夏提醒:“如果你回国内打比赛的话……你的百科上,应该又会被扒出不少东西。如果不想公开的话,记得提前跟于哥说。”
“于经理这么神通广大?”段骋雪问。
楚别夏笑笑,偏头,看见Founder也不甚在意地轻笑,叼着的那支棒棒糖显然已经被咬碎得差不多,只剩一根过分灵活的棍支在那里,倒更像是烟了。
Founder显然只是随口一问,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也不是必须要秘密……就当随便聊聊天吧。”
楚别夏眨眨眼,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推出去:“那……你先问?”
段骋雪也没有推辞,想了一下,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邀请我来TUG。”
楚别夏闻言,失笑:“这算什么秘密……在办公室的时候,不是都说了吗?”
段骋雪颔首,随口数道:“我强,在TUG会有更好的发挥,也有商业价值……还有吗?”
楚别夏一时语塞,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答阅读理解,看着一道明明分值为四的题,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出三条解释。
出题人Founder看了他一眼,十分人性化地给出了一个作答提示。
“就是,有没有什么……秘密的原因?”
楚别夏微微偏头,只觉得更加困惑了。
他先是摇头,然后侧眸看了一眼Founder,总觉得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失落和遗憾。
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回答,大约是没有答到这位“出题老师”的心上。
楚别夏凝眉想了想,最后在三段排比回答后面,干巴巴坠了一句总结,说。
“没什么别的原因,总结下来的话,也就是因为……你是个很优秀的选手。”
咯嘣。
段骋雪咬碎了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大块糖,眯了眯眼睛,状似不经意地说。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也跟我提过,说你前男友很优秀?”
楚别夏眼底已经被困惑和疑虑填满,此刻听到这句话,竟然一时间都没什么眼神的变化,顺着问。
“所以……?”
他看着Founder再次咬动那根孤胆将军一样的小塑料棍,声音没太清楚地说:“那我随便问一个吧。”
“嗯。”楚别夏等待。
“我和你前男友,谁更优秀?”
楚别夏听到这话的时候,竟然有种意料之中的沉默感觉。
他表面上没什么太明显的反应,可一直在旁听的王叡闻言,渐渐露出了惊恐混杂着懵懂的表情。
啊?他心想。
这是我可以免费听的吗??
不要因为我插上嘴、存在感不强,就当我不存在啊……?!
王叡左右看看,张嘴想要说话,却又觉得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格格不入的感觉似乎更加明显了。
小卷毛迟疑两秒,最后抓了抓自己更乱了些的卷毛,选择了保持安静。
TUG基地大门口,就这样安静了近十秒,段骋雪侧头,看见楚别夏唇边依旧带着惯常的笑意,纤长的睫毛把眼底神色遮了个彻底,好看的眉毛向内收拢微蹙,即使看不见眼睛,那种淡淡的疏离感似乎也十分明朗。
仿佛一谈到这种事……他就要立起一道无形的墙,把每个人都拒之于千里之外。
段骋雪抿唇,维持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平淡语气,轻笑:“我就是突然好奇,随便一问。”
他想了想,解释:“很多人会夸别人优秀……但基本都是处于礼节,随便说说。”又笑了一声,段骋雪问,“楚队呢?也是吗。”
楚别夏忽然有些语塞。
不得不说……Founder的话,确实说到点子上了,而他对此也完全给不出半点反驳的理由。
他习惯夸人,以至于自己都没有办法界定一个真正的标准,在他的判断里,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优秀”。
楚别夏安静了片刻,没有正面回复,只带着轻轻的笑意说:“其实Foun神,你优不优秀这件事……也并不取决于我的个人判断,对吧?”
“我很在意别人的判断。”Founder微微挑眉,“比如我觉得自己就很普通。”
“嗯,我也是。”楚别夏眼尾微弯,依旧在对话里扮演着捧场的、合群的那个。
两人怎么满天瞎聊,没有人觉得不对,只有站在他们身后当背景板的王叡,渐渐做出了“啊……?”的口型。
仗着没人看他,王叡下意识端详起这两位“普通人”。
他先是看了看他家队长垂在身侧的、这双拿过冠军和Fmvp的手,然后向上,又看了看队长这张、在月光映照下更显得优越的脸。
总而言之,从脚到头,王叡看不出半点【普通】二字,他绝不承认,自己对自家队长可能有着过于厚重的滤镜。
紧接着,王叡的视线画正方形一样横着平移到Founder脸上……好嘛,又一个帅哥。
Founder的长相是带有攻击性的凌厉,楚别夏这张脸在粉丝们口中,至今还没在“漂亮”和“帅”里下好定论,但Founder这张脸,再加上他一头特立独行的发色,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形容词——“桀骜不驯”。
想到这个词的时候,王叡忽然愣了愣,目光在Founder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在心底默默尝试着,跟【桀骜不驯】四个字互相对应。
片刻后,王叡抓了抓这一头卷毛。
Founder的银发也不知道是没人打理发型还是为什么的,此刻随意耷拉了一撮在右前额,刘海有些长了,遮住他看向楚别夏的视线。
王叡自认是Founder黑粉,论对这张脸的熟悉程度,Founder粉丝称第一,那他就一定要称第二的程度。
他分明记得,这人的眉毛应该是似笑非笑地半挑着的,可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凌厉的角度。
还有嘴角,按理来说也是绝不会出现现在这种,让王叡感觉到陌生的弧度。
整张脸结合在一起,跟【桀骜不驯】这个词,不能说是不太相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难不成我以前都眼瞎了?王叡心里奇怪。
又或者是Founder以前的照片,其实都是p图p出来的?
心思百转,王叡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总不可能是Founder平时是一副面孔,在他们队长面前又是另一幅面孔吧?他这个森*晚*整*理Collapsar大护法都不屑于搞这种小学生等级的两面派了!
“阿叡!”
忽然,基地别墅大门被推开,钱乾站在门口,显然是刚从健身房出来,肩膀上还挂着毛巾,一边擦着脖子上的薄汗,一边中气十足地喊他。
“教练找!”
“诶!好!就来!”
王叡立刻三连回应,单线程运作的大脑瞬间把刚刚纠结的东西抛到脑后,扭头跟楚别夏告辞。
“那队长,我先过去?”
“好。”楚别夏温和颔首,回头,又顺便向门口的钱乾抬手打了个招呼,目送王叡一路小跑回别墅,才回头。
王叡走了以后,身后原本偶尔窸窣作响的动静,忽然就消失了。周围不再有任何第三人作响的声音,夜色笼罩之下,【两个人】的感觉更加明显。
就连风声都停下了一般,楚别夏略有些不自在,耳边就下意识地、更敏锐地去捕捉属于自然的声音。
忽然,他在停歇的风的间隙,捕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深呼吸的声音。
楚别夏忽然偏头,正撞见Founder咬着已经吃完的棒棒糖棍儿,胸口起伏明显……显然刚刚深呼吸的那个就是他。
——Founder也在紧张。
这样的认知,让楚别夏神情有一瞬间的惊讶。
在意识到在场的另一个人或许比自己还紧张的时候,楚别夏心头忽然就松了些许,虽然依旧没有开口说话,但也没再紧绷,轻笑了一下。
无声的笑意带动唇齿边的呼吸,像是风的钥匙,凝滞的气氛又重新流动起来。
段骋雪抿唇,把自己从刚才漩涡般无法逃离的氛围中拉扯出来,看了一眼王叡离开的方向。
“vori……跟你关系很好。”
他是陈述句,因而楚别夏也没有回答是否,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他坐的离我最近吧。”
段骋雪问:“如果我来TUG,座位就是我今天坐的那里?”
楚别夏没有点头,只说:“如果你想换别的位置的话,也可以跟别人沟通。”
他笑着说:“TUG还是很自由的。”
“TUG现在的队内氛围很好。”段骋雪说。
他终于拿出一直被咬在牙齿间的、被摧残到有些丑陋的塑料棒,走远几步丢进垃圾桶,折返回来的时候,却看见楚别夏正用一种,有些出神的目光看自己。
忽然,段骋雪觉得心头就好像被轻轻敲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楚别夏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紧接着,他又觉得自己好笑,于是也就真的勾唇笑了,只是侧目移开视线。
“楚队。”他说,语气平静地再次确认。
“你已经确定了,要邀请我进入TUG,对不对?”
楚别夏没有什么犹豫地颔首,心里有些疑惑,总觉得这样反复确认的行为,不该出现在Founder身上。
更像是Dino那种没什么信心的小新人,会瞻前顾后的东西。
他疑惑着,却听见Founder再次开口。
“那现在……该我跟你分享秘密了。”
夜色渐渐变得更深,背后橙黄的路灯在暗色里显得更亮,却因为Founder背着光,变成了他掩藏情绪的共犯。
“其实应该有挺多人好奇,感觉我在FH好像有特权一样。”段骋雪说。
他很下意识地顺口就想问,你好奇过吗?但话临到头,又无声消弭在夜色里。
楚别夏当然没有好奇过。且不说他原先和Founder这位选手根本就不对付,就算是关系还可以的朋友,楚别夏都不会主动去好奇别人的私事。
但此刻,为了继续话题,楚别夏还是给了一个略带好奇的鼻音。
“嗯?”
段骋雪轻笑,感觉有被敷衍到,可偏偏即使是敷衍,也能落进他心里去。
他向后倚靠在TUG的铁门上,手机在掌心重复着抛起又落下的动作,灵巧、随意、却永远都落不出这一亩三分地。
“我确实有特权。”段骋雪说,“我投资了FH,有他们25%的股份。”
楚别夏几乎瞬间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个“朋友”,问:“所以……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嗯呐。”段骋雪带着笑意说,“无中生友。”
“你想从FH撤资……投TUG?”楚别夏问。
段骋雪点头:“不过跟于经理说,他可以尽管放心……哪怕是我完全收购了TUG,他都不用担心我问他要什么过分的特权。”
“投资FH,是因为我实在对他们队伍的运营喜欢不来,还不如花点钱,彻底当个只打比赛的选手的好。”
楚别夏顿了一下,说:“FH的商业价值,比TUG高。”
段骋雪挑眉看他,轻笑道:“楚队,你真的相信,没有了Founder的FH,还会像今年一样,有角逐冠军的能力吗?”
“又或者我说,在有Founder和Collapsar的TUG面前,你觉得,FH有几分胜算?”
他微微侧过头,终于施舍般,让背后橙黄的路灯落了两片碎光,停在眼底。
可当那两片明亮的碎光真的落进Founder眼底之后,楚别夏却发现,它们比起面前的青年来说,依旧黯淡无光。
仿佛他生来就带着一往无前的劲头,抬眼就能掀起耀眼的、自信到显得自负的辉芒。
被那双眼睛和碎光一起盛在眼底,楚别夏有一瞬的懵昧,很快又清醒过来,收回视线。
“你稍等一下。”楚别夏说着,转身,“我去于哥办公室拿TUG目前的队伍资料和队员评估……”
“不用。”
段骋雪没有伸手拦他,只是开口轻笑:“那些我都清楚——作为对手,我对TUG的了解,不比你们的教练少。”
他说。
“楚队,我只是想问一个,风险评估相关的问题。”
楚别夏忽而停住脚步,回头,目光残存着些许晃着神的疑惑。
“你要问什么……我把于哥的微信推给你?”他提了一个或许有用的建议,眉目微敛,“除了队员之外,TUG的运营、商务等等的事情,我都不懂。”
段骋雪顺着他的方向,半侧着转身,整个人终于被不远处的路灯染了一半的光。
他藏匿在光影之间,轻声开口:“不,问你。”
楚别夏:“风险评估……”
“嗯。”段骋雪简单解释,“投资之前,我需要知道所有的,这个队伍可能发生的问题,包括因为旧事而可能产生的仇怨。”
楚别夏拧眉:“于哥那里,应该有……”
“楚别夏。”段骋雪说。
“我们以前的关系,你怎么看?”
对方忽然平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又问了一个令人一时间抓不住重点的问题。楚别夏下意识安静下来,他茫然抿了一下微微张着的唇缝,觉得有些干涩。
“什么……关系?”
他开口,声音像漏气的风箱,一半当了逃兵,另一半没有根基,也在夜色里很快散去。
融进了声音的夜色,突然被两束车灯扯开,紧接着响起轿车的一声鸣笛。
接段骋雪去机场的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