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提前一天请好了假。
到楠城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黄昏的最后一点余热裹挟在夜幕中，这座城市早已挂上了流灯溢彩，四处灯火通明。
他已经有很久没回来过了。
主城区的商业街翻修过一遍，各个商铺完全焕然一新，都是些不熟悉的店名，很多地方变得陌生又熟悉。
聚会定在楠城新开的一家大型KTV，穿过一条灯光昏暗的长廊，经历了一路震耳欲聋的嘈杂音乐声的洗礼，苏牧终于找到了老曹发给自己的包厢号。
他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宽敞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苏牧！”老曹坐在靠近门的位置，几乎是第一个就看到并认出了他。
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么一喊，众人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苏牧今天穿了一件纯净的白色衬衫，暗淡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衬的他的皮肤更加白皙。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顶的第二颗，衬衣衣摆被整整齐齐地扎到了裤子里，一双匀称的长腿被妥帖地包裹在黑色的长裤里，更显得身型修长。
面对众人看过来的目光，苏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大家，好久不见。”
他过去在班里的人缘还不错，众人在看到他后都格外热情。
“学霸来了！”
“好久不见！”
“这么久没见，越长越帅了！”
“来来来，来我这坐！”
“来我这儿！专门给你留的位置！”
.…..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
沙发正中间坐着的那个人，染了一头张扬的银色短发，即使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中，也能看出其精致秀气的五官。他的胸前坠下一条很粗的银色骷髅头项链，在灯下时而忽闪，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一只脚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裤子上的洞开的很大，从膝盖一直到小腿。
浑身上下都是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
此刻，他正懒懒地倚在沙发靠背上，双臂张开搭在身后，在一片喧闹声中，张着嗓门大喇喇道：“我好兄弟肯定得坐我旁边啊！”
说完，他放下一只手，在旁边的一个空位上轻轻拍了一下，对着苏牧抬了抬下巴，无比霸气道：
“来，小苏苏，坐这儿！哥专门给你留的C 位！”
老曹忍不住在一旁揶揄：“程阳，你好歹也快二十出头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程阳以前是班里最让老师头疼的活宝，和苏牧的乖宝宝性格完全相反，曹东一直很好奇两个人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但一想到程阳这种极度张扬且厚脸皮但又有些讨喜的个性，又觉得好像不是很奇怪了。
苏牧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但还是径直走到程阳旁边坐下，开口第一句就是：
“你这头发颜色又换了？你这头皮禁得住你这么造？”
程阳一脸的不在乎，反而还用手撩拨了几下额前的刘海，臭屁地说：“年轻嘛，抗造！放心，我还专门让理发师用了修复功能最好的护发液，秃不了！”
他话刚一说完，四周便传来了小声的嗤笑声。
“笑屁！”程阳也笑着用胳膊肘用力撞了撞身边笑的最灿烂的苏牧，“我这叫酷，你懂不懂？”
苏牧缩回半边肩膀躲过他的突然袭击，笑的更大声，“要不是你这张脸撑着，我会以为是哪家理发店的师傅。”
程阳一听更不乐意了，眉毛要挑到天上去，“你见过这么帅的师傅？”
说着，他话锋又猛地一转：“不对！你才是师傅！”
“哈哈哈哈哈…”
“还是苏牧最敢跟你杠！”
“要不是你长得好看还真撑不起这发色，学霸这不变相夸你帅吗？”
“.…..”
大家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各自的近况聊到大学生活。
在听到苏牧在S大读书时，有几个爱打游戏的男生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激动道：
“学霸！你知道吗？我喜欢的那个退役的职业选手，现在就在你们学校，你有没有偶遇…”
“你傻啊！星辰就是苏牧他哥啊！以前好几次在班门口等他放学回家的！你还问人家知不知道、有没有偶遇？！笑死我了。”
“卧槽，我也差点忘了！”
“说真的你哥是真牛逼，三连冠加一个世界赛冠军，退役了以后还跑回去读了书，长得帅游戏也打得好，我就问联盟里还能有谁！”
“卧槽！苏牧能帮我整几个签名吗？！我是STG的老粉了！只有你哥的也可以！”
“我也要！我也要！”
……
“这么一说，我想起我也有几个朋友是你哥粉丝来着，这不高低也给我整几个签名？”程阳也跟着附和道。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到了这，但苏牧看到那些发自内心崇拜的眼神，心底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的脊背挺直了些，坐姿更加端正，语气无比正经地说：
“那我可得回去跟我哥好好说说，让他都给你们签。”
“谢谢你们这么喜欢他。”
在众人一片喝彩声中，一张明信片被轻轻地递到了苏牧面前。
苏牧眼眸低垂，视线落在那上面时，眸光一顿。
明信片的背面是STG两年前的战队宣传片里的一张傅星辰的特写截图。
这张照片里，他侧身而立，夕阳的暖色光影洋洋洒洒地落下，从硬挺的眉骨到笔直高挺的山根，再到锋利如刀刻般的下颚线，在阴影里，描摹出他极为好看的侧脸线条。
画面里，傅星辰双眼阖着，头微微仰起，几根发丝随微风轻飘往后，整个人看上去安静又淡然。
再抬眸时，苏牧对上了一双羞怯的眼。
这是他们以前班里的文艺委员，章芯。
不知道是谁带头吹了一声口哨，故意起哄。
“章芯居然也看电竞？”
“卧槽我以前的女神居然也喜欢星辰？”
“果然美女也逃不过电竞帅哥吗？”
“还别说，那张照片我一个男的都觉得帅！”
“.…..”
在一片调侃声中，章芯害羞地对苏牧笑了一下，缓缓抬手，有些不自然地将长发捋至耳后，看着他说：
“苏牧，我也想要你哥的签名，可以吗？”
章芯过去是班里公认的乖乖女，一举一动都十分文静内敛，如今这番动作，对她来说，已经是十分大胆了。
苏牧只愣了一秒，便把那一小张明信片小心地放在自己左上角的衬衣口袋里，又用力点了点头，说：“好。”
一旁的程阳看热闹不嫌事大，虚虚地搭着苏牧一边的肩膀，笑着调侃道：“哇哦，你哥人气好高！男女通吃啊我辰哥！”
苏牧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打掉了他搭上来的手。
……
后来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个人，人也已经差不多快到齐了。
每次包厢门一开，程阳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往门口瞥，看似和大家聊得很嗨，但苏牧还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大家渐渐分成了两波，一部分人唱歌，一部分人玩游戏。
苏牧对唱歌没什么兴趣，见程阳也兴致缺缺，两人便一起加入了游戏阵营。
“我们玩骰子吧！输的人，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老曹首先提议。
“这算什么惩罚啊？大家都成年了啊，玩点刺激的！”有人提议道，“输的人还得喝酒，做点成年人能做的事！”
“对啊！都长大了，还老规矩玩十三四岁玩儿的东西呢？！”
“是啊，老曹，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是该喝点。”
“行啊！少数服从多数，我让服务员上酒，都喝啤的，少喝点，应该也不容易醉。”老曹干脆听取了大多数人的意见，但他还是贴心地又加了一句，“喝不了酒的女生用饮料替吧，大晚上的，安全是首要。”
因为人多，他让服务员先上了两打啤酒，又花了一番功夫介绍了游戏规则。
苏牧第一次玩骰子游戏，也是第一次喝酒，对自己的酒量压根就没有清晰的认知，但他不忍心扫了大家的兴，只能小声问坐在他旁边的程阳：
“我没喝过酒，怎么办？啤的真的不容易醉吗？”
程阳示意他一个眼神让他放心，还拍拍胸脯道：“放心，如果到时候真醉了我扛都得把你扛回去。”
苏牧：……
杯口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往上挤，麦芽掺和着醇厚的酒精味道，让苏牧一下皱了眉。
骰子在骰盅里摇来晃去，发出清脆的响声，混着音响里震耳欲聋的音乐鼓点，伴随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苏牧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然而，第一局游戏还没进行到一半，包厢门再一次被推开。
一个高大俊朗的男生推门走了进来。
“抱歉，来晚了。”
顿时，苏牧感觉到身边那个刚刚还懒懒地倚在沙发靠背上的人，忽的身子一僵。
他下意识地看向程阳，甚至能明显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光亮。
只见程阳迅速直起身，甚至把搭在另一条腿上晃了许久的脚也放了下来，双腿乖巧地并拢，坐姿端正了许多，刚刚那阵纨绔又浪荡的气势显然收敛了不少。
或许是他的银发太过瞩目，那人在第一时间便直直地看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似乎在半空中有一瞬间的碰撞，但那人很快就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下一秒，程阳眸子里的光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方济帆！终于来了！就等你——卧槽！你你你身后这个——”
老曹正热情地向人挥手呢，在看到他身后出现的那个人后，手在半空中尴尬地停住了。
“我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捉虫！写到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