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星河,许家大宅,灯火通明。

  为庆祝许家最受宠、尊贵的小儿子许昭辉过生,就连许鹤池也一时推脱不掉。

  许昭辉太过娇纵无礼,占着宠爱肆意妄为。

  偏偏别人觉得可爱,嘴上总是说:小孩子懂什么,随他去吧,不碍事的。

  家宴之上,许鹤池毫无存在感的坐在一旁,低头轻品着茶茗。

  李慕秋倒是自在伸长脖子,像长颈鹿似的,张着两只大眼睛四下打量。

  到处乱看就算了,口里还要念念有词,开始评头论足。

  “这人手上戴这么大的钻石,不累么!”

  “哇,这么绿的翡翠,就是传说中的帝王绿吧!”

  “好粗的金链子啊,出门不得带四五个保镖。”

  ……

  放在平时许鹤池早就忍无可忍,可是在眼下这种压抑环境中。

  对方聒噪粗俗的话语,却恰恰能够分散注意力,让他不必太在意别人目光。

  “我当是谁呢……”

  一阵冷嘲热讽的尖锐女声响起,打断李慕秋自娱自乐与许鹤池沉思。

  二人纷纷看向来人。

  对方一身粉色衣服,挤压着热辣十足的事业线,娇小玲珑的脸庞,杏眸恶毒瞪着许鹤池。

  “你是她杀父仇人么?”李慕秋低声询问。

  “……”

  许鹤池一个眼刀让对方乖乖闭嘴。

  “鹤池表哥,昭辉过生日·你就来露面。我请你去打高尔夫,你怎么三推四阻的。”

  “不想去。”许鹤池冷冷回答。

  请一个残疾人士去打高尔夫,还是腿部残疾的人。

  李慕秋现在可以肯定,有病的不一定是许鹤池,但面前这个“粉红牌鸡毛掸子”一定病的不轻。

  “原来表哥不喜欢高尔夫啊,那骑马怎么样?”

  许莉莉嘟着嘴巴,故作天真,还提高声调,瞬间吸引众人目光。

  所有人一时间好奇的纷纷看向这里,有好事者已经开始小声交谈。

  “不怎么样。”许鹤池咬牙道,周身气息冷的不能再冷。

  许家产业正在上升时期,有些东西没必要为了一时气愤,就不管不顾后果。

  “那足球?篮球?羽毛球?……”许莉莉不依不饶。

  面容笑颜如花,可未及眼底,反而能沁出毒汁似的。

  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可算让李慕秋开眼界,小心低声嘟囔。

  “你算个球。”

  许鹤池挨得近些,目聪耳明,自然落入他耳中,一下子就被逗笑了,嘴角弯弯上扬轻微弧度。

  这在许莉莉看来,简直就是莫大耻辱。

  我穿着大红衣服在你坟头蹦迪,你告诉我接着奏乐接着舞。

  这“奇耻大辱”憋屈的小姑娘耳红脸燥,竟然一步冲上前来,想推翻许鹤池轮椅。

  还好李慕秋眼明手快,立刻反应过来,护住许鹤池。

  “我去。”李慕秋生气道:“你别太过分啊!”

  这要是自己家小屁孩,早就让他体会一下生活的毒打了。

  “莉莉。”

  许父看戏看够了,终于开口调解。

  “别和你表哥闹了。”

  “鹤池,莉莉性格外向活泼,你让着她点。”

  许母立刻附和,给始作俑者开脱罪行。

  这二人一套骚操作下来,看的李慕秋目瞪狗呆。

  原来艺术真的是高于生活,但源于生活啊。这么多年世家豪门电视剧、小说原来是真的。

  “许鹤池。”李慕秋突然低声好奇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捡来的。”

  不是捡来的,可能是领养来的。

  这熟悉的套路,不就是假少爷在豪门中受尽苦楚冷眼么!

  “……”

  许鹤池一时无语,无奈于对方黑洞般想象力。

  “我先走了。”许鹤池淡然说道。

  既然已经露过脸,也不怕落人口实。

  说罢,示意李慕秋推着轮椅离开。

  许昭辉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停在自家二哥面前。

  笑嘻嘻的天使笑容,镶嵌着天蓝色童真般眼眸,让人一看喜爱之情就油然而生。

  李慕秋还没来得及夸几句可爱,只见……

  他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把水枪,对着许鹤池裤腿就是一顿滋水。

  取笑的大笑回荡在厅堂之中。

  “二哥尿裤子喽!”

  “二哥尿裤子喽,羞羞羞!”

  ……

  许母赶紧冲过来,抱住自己宝贝小儿子,佯装生气的让别胡闹。

  可受害者,也同样是她的儿子。

  “哎哟,小辉就是太调皮了。”许母赶紧调解。

  “鹤池,你是哥哥,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昭辉就是被我宠坏了。”

  ……

  周遭人也开始做起“圣母”,纷纷开口劝说许鹤池。

  让他原谅一个孩子的“无心”之举,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还是个长的可爱,会讨人欢心的“好孩子”。

  可在场闹剧中,明明许鹤池才是受害者。

  就因为对方是孩子?

  所以就该原谅恶行、恶性与恶语、恶童么?

  李慕秋再次被豪门三观刷新三观,惊得目瞪狗呆。

  在他印象中,敢这么皮的娃,那可是要喜提男女混合双打。

  许昭辉躲在许母怀中,朝许鹤池挤眉弄眼做着鬼脸,无情嘲弄。

  笑嘻嘻的像个“小天使”。

  纯真蓝眸倒映着许鹤池冰冷的脸,他像一只被踩到尾的猫。

  突然炸毛。

  不过李慕秋更愿意形容为:突然发疯。

  内心最丑陋的想法,被人冰冷漠视。

  “他不过就是个残废,怕什么!”

  “不是你们说的吗,他腿都断了。”

  ……

  天真无邪的孩童音,回荡在寂静厅堂,化作利剑,捅穿许鹤池单薄身躯。

  狠狠地,不留一丝一毫余地。

  “昭辉,别说了。”许母捂住爱子的嘴。

  好看温和的杏眸注视着许鹤池,话语极尽抱歉,却也毫不走心。

  更像表面工作、体面。

  “鹤池,你别生气,这孩子从小就是直性子,又被我宠坏了。”

  “昭辉本性不坏。”

  ……

  李慕秋一低头,看到许鹤池握紧的拳头指甲发白,青筋暴起。

  闭眼深深地猛吸一口气,李慕秋突然睁开眼睛,眸子明亮的骇人。

  “既然没爹没娘,那我就代为管教了。”

  在众人还在反应这句话时,他长腿一迈,已经将许昭辉整个人扯出来。

  趁对方惊恐之际,快速夺过水枪,对着许家最宝贝的金疙瘩就是一桶乱滋。

  啪!

  末了,还附赠许少爷尊贵娇臀一计铁砂掌。

  “哇!哇”

  响声、哭声贯彻大厅,所有人回神,吃惊不已。

  “这人是二少爷的仆从!”

  “大概是二少爷的授意吧。”

  “这二少爷平时那高冷劲,还以为不声不响呢,原来隔这等着呢。”

  ……

  面对众人议论纷纷,又把脏水泼在许鹤池身上。

  李慕舒在心中最后缅怀一下五险一金,打败无数竞争对手才得到的好工作。

  激情开麦。

  “别他喵觉得是许鹤池指示我,他算老几也配指挥小爷!”

  许鹤吃闻言,歪头,一双大眼,满脸疑问。

  “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们这群人美心恶的丑人!”

  “你说谁丑人!”许莉莉激动起来,被说到痛处。

  没办法,她这一身科技含量太高,就原身来说确实是丑人。

  “没说你,你来乖乖闭嘴,非要出来挨骂,真以为自己是天上仙女啊。我告诉你,你给仙女提鞋都不配。就你这长相,安心做个洗脚婢吧!”

  “不识好歹,也敢在许家撒野!”许父怒火中烧。

  “非要我说你是吧,两个孩子都是你亲儿子,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他喵的直接偏心到太平洋。”

  “别人是心长在左边,所以偏心。你是心长在脚底板,有眼无珠啊!”李慕秋继续怒怼。

  “本来不想说的,但我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你们自己可长点心吧,别他妈就当小儿子是个人。”

  ……

  众宾客自持素质高尚,德行举止优雅。

  遇上李慕秋这种泼皮无赖般的连环轰炸,根本就无力反驳。

  顶多说出口就是一句:这人素质好低。

  从不内卷,向来外耗的李慕秋微微一笑:谁在乎啊。

  “别他妈把我和许鹤池捆绑销售,就你们家这样的别说给钱,倒贴小爷都看不上。”

  眼看局面再发展下去,恐酿成大祸,许鹤池立刻扯扯李慕秋衣角,低声细语。

  “差不多得了,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李慕秋一想也是这个理。

  他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不了被辞退?

  但许鹤池不一样啊,他一个身娇肉贵的贵少爷,还是个残疾人士。

  真要被许家逐出家门,难不成自己带着他天桥底下要饭去。

  这么一想,李慕秋立刻好声好气起来,“许老板。”

  不知道叫什么,总不能喊许爸爸吧。

  “今晚此情此景,让我情绪有些激动,不好意思扰了贵公子生日聚会。”

  说完还有模有样整个弯腰九十度的鞠躬道谢,别提多真挚诚恳。

  就在许莉莉要绝地反击之际,只见李慕秋起身抬头,一脸愁容,眸蕴清泪。

  “我从小就没有家人,看到你们一家五口就特羡慕。人活这辈子,钱一点都不重要。”

  钱非常重要!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一家人相守相知相暖,从一无所有到家财万贯,只有家人才会一路相随。”

  话音一落,灯火阑珊璀璨下,两行清泪顺着少年倔强脸庞落下。

  在空中闪烁着微弱光芒,像夜星微闪明亮。

  气氛陷入一时低沉中。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李慕秋再次深深鞠躬,推着许鹤池在众人注视中走出许家主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