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思绪难得混沌,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一时有些头晕。

  为什么?你不觉得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可教化这杀人如麻的恶鬼。

  你们素昧平生,你哪里讨了她的喜欢?

  你抚了抚女孩儿鸦黑的长发,轻声道:

  “解开禁锢。”

  女孩儿皮肤白皙,脸庞红润,看你时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她摇一摇头,嘟着嘴,笑意软糯清甜,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阿离,我……”

  话音未落,女孩儿脑袋猛地一偏,眉眼间甜丝丝的笑意僵住,鸦黑色的长发缠在你指缝间,水一样柔顺,一双有别于同龄人的纤瘦手掌还攀在你肩膀上,掌心一点红光顷刻消散。

  你毫无预兆地扇了她一巴掌,力道很沉,女孩儿默了默,将口中破碎的骨质物混着血水一同咽下,艰难地舔了舔嘴角,勾唇一笑,瞳色极黑极深,目光森寒。

  女子惊了一下,向前两步,似是想要阻拦,被你冷冷地瞥了一眼,僵在原地,杏眸中秋水氤氲,很是无措的望着你们。

  “艾利欧格,收起你的小动作。”你语气冷淡,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同你对视,嗤笑一声“你想从我这里夺走领域的掌控权,以为我真毫无所觉吗?”

  艾利欧格的面色狰狞一瞬,软糯如云糕的红润面颊塌陷下去,面目憔悴,形容枯槁,犹如青面小鬼,眉宇间萦绕着阴恻恻的了然与不甘。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俯下身子,微一侧头,纤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曲起,去捏女孩儿脸颊上薄薄一层皮肉。

  “被这样欺骗戏耍,我现在非常生气。”

  女孩儿咯咯发笑,面容扭曲,嗓音甜美,语气阴森,她摊开手掌,脑袋歪了歪。

  生气?生气也是好的。

  她喜欢阿离看着她,为她动怒时,琉璃瞳中倒映着她的面容,那样清晰,叫她陶醉,叫她痴狂,叫她死在阿离手上,都心甘情愿。

  “那阿离便杀好了,我若死了,禁锢自然解开。”

  目光相接,几乎焠出火星。

  “……你们够了!”

  一双莹白皓腕探过来,不容置喙地将你们分开,自见面开始便性情柔和,静婉如水的女子忽而严厉起来,将艾利欧格拉至身后,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自己杵在你们之间。

  “少管闲事。”

  女孩儿并不领情,一张脸娇俏明艳,唇齿间沁出冰冷毒液。

  那女子忍了忍,迎上你霜刃初开的冰冷视线。

  你虽未开口,周身气势已逾三冬,简直叫人唇齿生寒。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颤颤巍巍地卸了气,又是一副温软到任人拿捏的模样。

  你心中郁结,看她如此更是来气,向前踏出一步,面色沉下来。

  “解开禁锢,或者把她交出来。”

  那女子有些畏惧地垂下长睫,摇了摇头。

  “……”

  你原以为她虽与艾利欧格双生,本质却是不同,当明事理。

  如今看来,真是一丘之貉,姐妹情深。

  你倒是个恶人了。

  你耐心告罄,劈手就要夺过那女孩儿,女子转身,将艾利欧格护在怀里,女孩儿在她怀里猛挣一下,反被她捂住口,出不得声。

  “等一等!”

  银光在眸中跳跃,宛若银鱼漫游,又似含刃断水。

  “你的记忆……待归离集事过,我便让她给你解开,好么?”

  “我凭什么信你?”你抬眼看她,字句冰冷,言简意赅。“现在就解。”

  你对纯恶之人向来耐性不足,更不要提艾利欧格杀孽深重,一口巨大的黑锅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她额上冒着细汗,心中苦涩,语调发颤。

  “不可,你会受不住。”

  你愣了一下。

  眸中凛然银光稍稍凝住,你低声道:

  “我?”

  竟是为了你?

  “岩神摩拉克斯一缕真魂镇压之下,她无力触及你的全部记忆,只是混淆了极少数认知,你很少关心权能的……细枝末节,故有所不知。”

  你心中错愕。

  怪不得这许久,艾利欧格同她从未能干涉过你的神识,你一度怀疑梦魇魔神的意识死去了——

  钟离。

  竟还是他。

  她努力按着怀里愤而挣扎的女孩儿,言辞恳切。

  “你信我一次,我不会害你,你马上要赶赴归离集战场,先不论螭为劲敌,天罚若至,恐为九重天雷,审其心,断其魄,辨其形,识其身,正其骨……若你心神动荡,守不住本心,便是十死无生之局!”

  她半跪在地上,眼底隐有泪光。

  她不知该怎么做,艾利欧格和你,都是她至亲之人,她无从选择。

  她只愿你们两人皆平安顺遂,所愿皆得,何以造化弄人,兵刃相向。

  艾利欧格不在意她,视她如无物,若非这张与你九分相似的面容,一眼都不会多看她。

  而她对你而言,不过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怜惜。

  她只能赌,赌你会为之所动。

  你收回手,长睫垂落,看不清神色。

  “你便是不信我,也想一想岩神,你若有恙,他……”

  浓密的睫羽颤了颤。

  你打断她。

  “你确信,这记忆定然会乱我心神?”

  她怕不止于此。

  女子微怔,旋即颔首,神色竟有些难过,她踌躇了一下,字斟句酌地问道:

  “你同摩拉克斯如何了?可成亲了?”

  你没想到她这样问,怔了一下

  干什么突然八卦?

  下意识摸了下鼻子,心中腾起一阵莫须有的心虚。

  ……你又不是偷了家里户口本跑去私奔的傻姑娘,心虚什么。

  “咳,成了。”

  应当算吧?虽说应有一套繁琐的古制礼仪,三书六礼倒也齐整,璃月各方资源紧俏,你自然不会强求钟离操办典仪,加之你比他心急,典仪一事,便被抛掷脑后了。

  女子闭了闭眼睛,睫毛有些湿润。

  “甚好,这样我也少些担忧。”

  “……”

  你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我便信你一次,待我离开,领域自锁,劳二位登上一等,好好想想,届时该说些什么。”

  女子低声应下,柔和的光晕落在你身上,犹如月华倾落,你的身影便在这朔朔雪光中淡去。

  也许是你幻听,在身形消散的最后一刻,似有一道幽静的视线落在你身上。亦真亦假,如云坠雾。

  女子的声音如一泓清泉,打着温柔的水旋,蜿蜒淌过群山。

  “……若当真如此,我倒希望你再不要记起,永远做你的‘阿离’。”

  你心中一惊,突然向她的方向抬手,又无力垂下。

  你想,你是认得她的。

  因为每一双叛逆的羽翼,总不会忘记归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