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阿尔文仿佛猜到了他的打算,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红头罩没有追上去,而是选择朝阿尔文出现的方向找了过去。
现在是凌晨,街道上不会有什么人,最多是一些流浪汉和几个想捡漏抢劫的人渣,这就显得那两个看上去在低头赶路的男人有些突兀。
尤其其中一个明显搀扶着另一个,还时不时回一下头似乎在担心什么。
红头罩记得那张脸。
迪克·格雷森,aka夜翼,同时也是现在穿着蝙蝠披风的人。
那么,在他旁边的那个男人……
红头罩深深盯了那个背影一眼,从屋顶绕开。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小巷,更熟悉蝙蝠侠的习惯和训练内容,很快,他就按照以前他们的习惯,在几个街区外的小巷里,找到了那辆蝙蝠车。
这几年蝙蝠车更新换代过不少次,但他仍然了解它的每一项警报系统。现在手边有就武器,不管是临时改装,还是蹲守在原地,等到那两个过来,扣下扳机,都是很好的选择。
这些念头徘徊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但最终,直到迪克搀扶着男人到了蝙蝠车旁,那人摘下了伪装的**,露出了那张他无比熟悉,梦中无数次见到的脸,杰森依然什么都没做,甚至心情都异常平静。
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远去的蝙蝠车,红头罩转身离开了原地。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阿尔文将自己藏进阴影,双手死死捂住口鼻,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同时把身边的矮子又往里面推了推。
矮子是现任罗宾,提姆·德雷克。
在电话里和夜翼说明情况后,夜翼安排了他来接应。现任罗宾做得很好,在他差点被砍下手臂的时候救了他一次,只是,他们谁都没想到,刺客联盟的人会像被输入了命令的机器一样紧追不放。
阿尔文的状态实在很差,现在能勉强避开一时已经是极限。
外面一切都悄无声息,只偶尔有几个影子倏地掠过,速度快得像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幻觉。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尖锐的危机感终于逐渐平息,阿尔文缓缓舒了一口气,绷紧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些。
提姆不理解他的这种直觉,小心翼翼站起身往外看了一眼:“我们得离开这里,他们等会儿找不到人应该还会回来。”
阿尔文完全没听提姆说了什么,只恍惚想起了几年前的事。那时候在游乐场他好像也是跟这个小子一起躲在镜子迷宫里……不过那时候自己居然还跟他一样高,看着跟同龄一样。
而现在,阿尔文随手拍了拍旁边的脑袋。
“你好矮。”
他心情还不错地调侃道。
提姆有点无语:“我已经超过了这个年龄的平均身高……以及,我建议你什么都别做,保存体力。”
现在阿尔文的情况堪称惨烈,整个人像是刚从血水里被打捞起来一样,好在这附近脏到空气都混浊得可怕,刺客联盟才没轻易找到他们。
“哈…哈……”
阿尔文勉强发出两声带着笑的气音,把手搭在提姆肩上,让他支撑着自己。
“别担心……我知道一个很近的安全屋。”
提姆没有怀疑阿尔文的话。
虽然牧羊人是罪犯,但现在他们是一边的,他这一身伤也都是为了救下蝙蝠侠。就算现在牧羊人说的是什么猫头鹰的巢穴,他跟着一起过去也不一定会出事,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情报。
只是出乎提姆的意料,等到达阿尔文说出的地址后,他发现,如果忽略那些警报措施,和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的现状,那这确实是一间还算普通的安全屋。
“这里在被发现后就没人用了……不过刺客联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阿尔文随意解释了一句,很放心地往唯一一张沙发上一倒,结果毫不意外地牵扯到了伤口。
“——好痛。”
他下意识皱起眉抱怨了一句,紧接着又低声说:“疼痛只是身体发出的警报……只有软弱的人才会畏惧这种警报,瑟缩不前。”
像是某种自我催眠,提姆心里评价着,不抱希望地找了一圈,毫不意外地没发现医疗用品。
“你在严重失血,再不畏惧你就要死了。”
这里原先应该是猫头鹰的安全屋,只是被黑邦发现所以弃置了,提姆下意识作出推测,一边用腰带里仅剩的帮阿尔文处理伤口,可这只是杯水车薪。
尤其是腹部和左手的枪伤,因为刚刚的战斗裂开得很严重。
温热的血一次次从指缝里溢出,浓郁的血腥味始终刺激着他的神经。
“……我不知道刺客联盟还有人用枪。”提姆捡起一个话题,让阿尔文保持清醒的同时,也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尔文倒是依旧放松着,听见这句话,还笑了一声:“噢,这是罗宾干的。”
“我怎么可能——”提姆下意识反驳,紧接着又反应过来,“你在说……杰森·陶德?”
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荒诞,可还没等他收回,阿尔文已经用鼻音应了一声,表示了肯定。
“杰森·陶德已经死了。”
提姆觉得阿尔文在说胡话。事实上,现在阿尔文半垂着眼,瞳孔涣散,咬字也模糊不清,确实算不上清醒。
听见提姆这么说,阿尔文反而扯起嘴角,露出了个有些扭曲的笑:“是啊……这个死人都能复活的世界简直棒极了……”
话音里满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喜悦。
提姆沉默了两秒,勉强处理好那两处枪伤,扶住歪倒下去的阿尔文,打算让他躺下:“……你真的看到他了?你没有考虑过这是陷阱的情况?”
“我相信我的直觉。”
阿尔文挣扎着自己坐了起来,还摸索着从自己风衣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扎进了自己的颈侧。
注射器一推到底,过了一会儿,阿尔文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那是什么?”提姆问。
“毒药。它会让状况变得更糟糕,但我能活下去。”阿尔文咬了咬牙,挑剔地评价道,“你去联系夜翼,让他把抑制剂送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就去问蝙蝠侠或者阿尔弗雷德。”
提姆不太习惯这种祈使句,不过眼下不是介意这个的时候。
“你见到的那个杰森·陶德……可能是刺客联盟做了什么。”提姆一边用通讯器联络夜翼,一边接上刚刚的话题,有理有据地说,“克隆、或者僵尸之类的,又或者只是伪装。如果真的是罗宾,怎么可能会——”
“哈。”阿尔文像是被逗笑了,明明痛得要昏厥过去,情绪也有些混乱,却还是笑出了声,“他想杀了我才正常。”
直到现在,他和杰森面对面的时间加起来,都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如果说,他自己的印象还算深刻,那他对罗宾来说,只是义警生涯里救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受害者。
多亏罗宾的记忆不差才勉强没有忘掉他,不,也许是因为他抢走了罗宾的身份。
就算这样,这两份相同的记忆的重量,仍是不对等的。
不过阿尔文不太在意这一点。
“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和他就应该互相敌视、争斗,直到有个结果。不……不应该这么说。结果只会是我赢。”他得意地笑了笑,“我会超过他、打败他,最后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我才是罗宾……最好的那个。要不是他死了,我们早就打起来了。”也许他们会成为朋友、对手、敌人……随便什么,总之他都会再一次见到罗宾。
……无法理解。
“为什么?”提姆忍不住问。
阿尔文的反应很奇怪。他用力闭了闭眼,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忍耐着什么,回答也出乎意料。
“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最好的。”阿尔文停顿了一下,尽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这个话题上来,“罗宾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好到……在阳光落到我身上前,在那个我最讨厌这个世界的时候,依然无法否定他,依然想要成为他。”
“蝙蝠侠说这是投射,但我不这么认为。我没有精神病,也不会产生精神上的依赖。”
“这是……嗯,‘崇拜’。”
也许是过去受过宗教影响——如果邪|教也算宗教的话——他用了“WORSHIP”这个单词。
但这让句子的意思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提姆觉得有点不恰当。
阿尔文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之后的一年,我试着去做他做过的事,透过他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去热爱他目光所及的一切。”
“但他死得太早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尔文的声音没有悲伤的成分,甚至语调仍然微微上扬着。
提姆不知道这是因为所谓的“没有负面情绪”的关系,还是他真的不为此感到难过。
“你现在还是担心你自己比较好。”提姆说着,又扫了眼他身上的伤,余光忽然瞥见天花板角落的反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是监控。
提姆倒是没怎么意外。
如果是他,也会在安全屋里放监控的。
既然已经弃置,那么现在,监控应该只是一个摆设了。
提姆正要收回目光,就忽然见阿尔文“啊”了一声。
“监控居然没带走。要打个招呼吗,说不定他能看到?”
阿尔文这么问了一句,自己先朝监控招了招手。
提姆:“……告诉我,这里原先是你的。”
“不,是罗宾的。但被法庭发现后,他就不用了。”
阿尔文相当理直气壮,往后一仰靠到沙发背上,想了想。
“Hum,你有糖吗?”
……
距离安全屋六个街区的某间公寓里,一台电脑的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这一幕。
电脑边上放着一个红色头罩,头罩光滑的表面扭曲地倒映着一只手。
那只手里攥着一个炸弹的引爆器,拇指放在引爆按钮上。
没有挪开,也没有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