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璎被一盆冷水泼醒,挣扎几下发现自己又被绑了。

  得,离上次被绑还没三天呢。

  昏迷前她只顾得丢下一只镯子作为证物,只希望陆云眠发现镯子之后能快点赶过来救她。

  姜璎被泼得一个激灵,还想起了未能说完的那个名字。

  “霜儿。”

  姜璎记得霜儿是姜府伺候家主新夫人的侍女,这霜儿怎么会来抓她,难道是姜峰发现了她被掉包之事。

  那名唤霜儿的侍女一脸肃容,站在屏风外侍奉着,周身气势怎是一个普通侍女能相比的。

  那八叠漆工的屏风极尽精致华美,龙脑香烟袅袅,后头似端坐着个女人。

  女人端茶啜饮,盏上指尖素白修长,下颌尖细。

  哪怕管中窥豹,但单凭女人的绰约姿态,姜璎就可以笃定这八成是个美人。

  “你们行事越发没规矩了,如今天正转凉,怎能拿水泼她。”

  女声说话时不疾不徐,温柔天成,便是责骂听着也叫人如沐春风。

  霜儿却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属下知罪。”

  “罢了,把姜姑娘扶起来,备些姜汤,再拿些甜咸点心过来。”

  青夫人侧首问旁边的侍女:“小孩子都爱吃这个吧?”

  侍女低眉敛目:“是的,夫人。”

  这霜儿将她绑来之前口口声声说她家主人想要她的性命,现在这样说不定是想用糖衣炮弹放松她的警惕。

  万不可中敌人下怀。

  姜璎坐在椅子上,送过来的暖汤没喝,点心也不吃。

  屏风后的女人叹息一声:“你这孩子。”

  姜璎虽对这屏风背后的主人的身份有所猜测,到底还不敢笃定。

  “夫人将我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记得在姜家时我与夫人并不相熟,也不曾有过节。 ”

  姜璎先猜这美人便是姜峰新娶的夫人,青夫人。

  “夫人何不放我一条生路,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不推辞。”

  青夫人温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今天请小姜姑娘过来,主要是想问些旧事。”

  “旧事?”姜璎抬眸,直直看向屏风之后,“夫人是指什么?”

  “你母亲的事。”

  青夫人说话娓娓道来,很容易叫人忽视自己现在的处境,要不是还被绑着,姜璎真以为自己是被请来的座上宾了。

  而她提到的原主母亲,本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姜家自古便是修行世家,可惜连着数代没出什么厉害人物,逐渐没落,在修界中处于不尴不尬的边缘。

  直到上一代出了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姜倾蓝。

  这姜倾蓝不仅修为高强,行事作风还颇有手段,硬是力挽狂澜于既倒,将摇摇欲坠的姜家重新扶上了正轨。

  据说在众仙盟中亦很有威望,可惜英年早逝,姜家刚走上正轨,这下又开始下坡了。

  姜璎沉吟片刻:“我娘去的很早,和她有关的记忆我大都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夫人要问,我自可以帮夫人回想一二。”

  青夫人弯唇浅笑:“那便再好不过。”

  可惜的是,她问的一个问题就把姜璎给难住了。

  “小姜姑娘可知自己爹爹是谁?”

  当年姜倾蓝外出历练,回来时已便已牵着姜璎回来了。

  她是姜家家主自然也没人敢指责她什么,姜家长老甚至提议尽快招个夫婿入门,好堵住外人的嘴。

  不过姜倾蓝并未成亲,甚至在生下姜璎短短五年后便暴病仙去。

  可疑的是姜倾蓝修为强横,到底是什么样的病症才会让姜倾蓝连寻药问医的时间都没有就倏然离世。

  姜璎耸耸肩:“不知道,娘从未对我提过爹的事,可能我娘觉得没什么提的必要吧。”

  青夫人点头,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那姑娘可知琢心玉?”

  虽然姜璎很想放出点什么屁以好和青夫人谈条件,但这些个问题属实太刁钻。

  琢心玉这个名字她是在《化妖》原文中看到的,姜倾蓝还是没对她说过有关的事。

  姜璎泪目,娘啊,您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你是说传说那块可以灵力通天的琢心玉?”姜璎搜肠刮肚着原文中对琢心玉的描述。

  青夫人一拨香灰,盈盈笑道:“正是。”

  姜璎记得最后这块玉是在苏盈若手中,或许这玉和东山神宗有所联系。

  “我说了,夫人便会放了我吗?”

  青夫人没说放,也没说不放:“须得看姑娘答得如何。”

  好吧,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姜璎咬牙:“我没把握,但它可能在东山神宗。”

  屏风后的青夫人良久没有说话,最后竟直接拂袖走人了。

  留下姜璎和侍女尴尬对望。

  “你看,这夫人都没说什么,好姐姐,不如你把我给放了吧。”

  姜璎笑得比哭还难看。

  霜儿面无表情,朝周围的人一挥手:“淹了吧。”

  什么淹了,把她淹了??

  那怎么行!

  姜璎顿时暴起,瞬间爆发的力量比年猪还难按,两个小侍女一个不防竟真的被她挣脱了出去。

  霜儿怒道:“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小姑娘都按不住,滚开我来。”

  姜璎怒从心起,气沉丹田吼道:“陆云眠!!!”

  哪怕她不重要,那碧兰草呢,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看碧兰草的面子吧。

  还不来,你是死在半路上了么。

  霜儿被她喊得耳朵一痛,剑柄狠抽在了姜璎肚子上:“嚷嚷什么。”

  姜璎闷哼一声,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继续喊道:

  “陆云眠,陆云眠,你死了吗?!”

  霜儿睨着姜璎,喊几声便打几下,有那么一瞬间姜璎觉得自己内脏都要被打坏了。

  她从小都没挨过打,来这之后隔三差五就受伤,她招惹惹谁了。

  姜璎又痛又委屈,血迹从唇边滴落,却仍倔着喊道:

  “陆云眠!快来救我,不救你辛辛苦苦得来碧兰草可就要死了!”

  “陆云眠!”

  不是姜璎想喊,主要是除了陆云眠会来救她之外,她也不认识什么别的人了。

  霜儿抽出匕首,冷笑道:

  “我改主意了,不必淹了。”

  “我这新匕首开刃以来还没饮过血,你便来做它的第一个亡魂罢。”

  冰冷的刃光映过,姜璎下意识闭起了双眼。

  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到了姜璎脸上,她还以为是自己的血。

  不过怎么不痛。

  姜璎缓缓睁开双眸,看见陆云眠冷着张脸,漆黑婉丽的眸正专注看着她,雪色的衣上亦染了点点红梅:

  “在呢,喊什么。”

  陆云眠声音温柔,似在教她安心。

  有救了!姜璎两汪眼泪还包在眼眶,已然开心笑了起来:

  “幸好你来了,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姜璎是她从牢里救出来的,怎么许旁人对她动手动脚呢。

  听着姜璎告状,陆云眠认真点了点头,含笑看向霜儿。

  霜儿跪坐在地,捂着一截断腕,目眦欲裂:“还楞着干什么,都她俩都给我杀了,快呀!”

  最让她崩溃的一点是,她被修士的神武所伤,断腕不可再生。

  她是个废人了。

  霜儿一吹云哨,不断从支点叫人过来,她来不及计较后果,现在她只想要送这两人去见阎王。

  陆云眠挥剑斩断了姜璎手脚上的绳子,将她塞到了桌底下躲着:

  “躲着,我顾不上你。”

  看着源源不断涌进房间的人,陆云眠一抖剑身,再抬眸时已有了些兴奋战栗之意。

  姜璎别的优点没有,就是非常有自知之明。

  人叫她跑她绝不回头,让她躲着她就不会想着出来帮忙添乱。

  当即在桌下蹲得老老实实,还拉过了旁边的椅子挡在自己面前:

  “盖上了,你加油。”

  想了想,姜璎还是决定捂上眼睛,毕竟上次在淮山她见过陆云眠的剑法,岂止血腥二字可以形容。

  剑风呼啸,不知为何,明明闭上了双眼,周围是一片黑暗,但姜璎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抹飘逸秀丽的白色身影。

  渐渐地,便只剩下自己如擂的心跳。

  姜璎一惊,拍拍胸脯说自己一定是刚才被惊吓过度,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谁喜欢变态谁倒霉一辈子!

  周围惨叫不绝于耳,不知过了多久,姜璎听见陆云眠语调中带着笑意,缓缓道:

  “爬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是再来打她的主意,我就亲自斩下她的手拿去喂狗吃。”

  黑莲花又开始威胁人了,不过这次好像是为了她自己,是以姜璎听着这话也觉得怪顺耳的。

  睁眼时姜璎措不及防地和爬在地上的霜儿对上眼,吓得一跳撞上桌底。

  这霜儿不仅方才被断了手腕,如今脚筋也被挑了,黑莲花说爬回去还真只能爬回去。

  姜璎捂着额角站起来,蹭蹭几步跑到了陆云眠身后。

  “陆云眠你......”话音未落,姜璎便呕出一口血来。

  陆云眠蹙眉,姜璎的手冰冷异常,让她后知后觉地生起一丝怒气。

  想是刚才被霜儿打伤了内里,姜璎自觉一说话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我好疼。”

  陆云眠喂了她一颗丹药,从怀里拿出了银铃镯交到姜璎手上:

  “知道找我,还算聪明。”

  姜璎咧嘴一笑,却又猛地咳了几声,再想说话便眼前一黑什么也认不得了。

  “......”

  “姜璎?”

  陆云眠深吸了口气,人生中头一回感到棘手这种情绪。

  姜璎白净的一张脸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昏迷中也在皱着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镯子跟着主人一起软绵绵地坠到了地上,陆云眠拾起银镯,将镯子推回了少女腕间。

  凑近时她在姜璎身上嗅到了淡淡的乳糖香,想是今天买回来时自己偷偷吃了不少。

  陆云眠纠结片刻,终还是放下剑,俯身下去抄起少女的膝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触碰到姜璎时,她听到自己这些天刻意疏离的那根线骤然崩塌。

  陆云眠一颤,清晰地意识到她就是在渴求得到姜璎贴近和抚摸,像是不可或缺粥饭,像是水,她是如此喜爱姜璎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