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游是被夜风吹醒的。
他一睁眼，整个人都恍惚又眩晕，不知道自己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窗户开得彻底，清凉的夜风不断灌进房间，他看见窗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墨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四散，在月光下煜煜生辉，纯白色的发带飘动着，那人的身影几乎与月光重叠在一起，如幻影般不真实。
这样的身姿，这样的背影，世间仅有一人。
“醒了？”
江倚年侧过头，平静地看向秦乐游。
“师尊，我……”秦乐游着急地想要起身，却被一股力道轻轻按下。
“躺着。”江倚年用灵力按住秦乐游，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四处看看，感受一下眼睛有没有异常。”
眼睛，对啊，眼睛……秦乐游本有些焦急的情绪被一盆冷水浇灭，他失去了一只眼睛，两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他现在一定奇怪又难看。
但让他最害怕的事情并不是那只眼睛，而是他在虚灵空间中的所作所为。
他全都记得。
他记得他为难了师尊，记得师尊的神色，记得缠绕住自己双手的落明剑。
他当时控制不了自己，魔气侵蚀了他的内心，他对师尊做了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秦乐游喉咙骤然一紧，所有的画面都重现在他脑海里，他不仅强吻了师尊，还强迫师尊替他做那种事，这一切都真实发生了，秦乐游心慌了。
虽然师尊先前纵容过自己，但却不代表师尊能接受他的心意，秦乐游心中恐慌至极，他感到某种独自编织的美梦即将破碎。
而且他如今已被魔气入体，在魔气彻底驱散之前，他都随时可能再变成那个样子，一想到自己当时那般发狂的模样，秦乐游就感到一阵心悸。
师尊又不喜欢他，哪怕师尊平日里对自己再纵容，也不可能忍受得了那种事情再次发生。
想着想着，秦乐游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师尊，我……弟子大逆不道，甘愿以死谢罪。”秦乐游终究还是坐起了身，他挣扎着坐起身子，双膝一软，竟径直跪了下来，满脸痛苦的神色。
说完，秦乐游就要去拔映月刀。
师尊就算是让他死，他也认了。
江倚年嘴里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这又是闹哪出，眼看着映月刀就快要架在秦乐游脖子上，他立刻甩出落明剑把刀击飞，“你……干嘛呢！”
映月和落明打打闹闹地飞出窗外，留下满脸震惊的江倚年和悲痛欲绝的秦乐游。
好不容易帮小狼崽子把眼睛找回来，这孩子一起床就要自杀！？
真是疯了！
秦乐游茫然的抬起头，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迷茫地眨了眨。
师尊不生他的气？
他们之间明明发生了有违常伦的事情，师尊也能原谅他吗？
师尊真的要给他这一点点希望吗？
江倚年直接跳下窗台，一手把跪着的秦乐游按回被褥，又递过一枚铜镜，没好气色道：“你没睡醒？为师让你看看你的眼睛，又没让你砍自己。”
秦乐游顺从的被按倒下，他抬起头，愣愣地睁大眼睛，他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那双眼是纯粹的金色，璀璨夺目，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阵阵微光。
可他明明记得，他的眼睛已经被秦天翊……
江倚年得意地勾唇一笑，像一只耀武扬威的狐狸，他坐在秦乐游床边开口道：“嗯哼，用起来没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这本来就是他的眼睛，秦乐游几乎不相信这里是现实，他呆呆地望向江倚年，然后扑了上去。
“师尊……师尊！”秦乐游直接变回原身，他用毛茸茸的脑袋不断蹭着江倚年的脸，整个身子都扑进江倚年怀里。
秦乐游真是一点儿也不奇怪自己会喜欢上师尊。
这个世界上除了师尊，还有谁会这样对他好呢？
再也不会有一个像师尊这样的人，十年如一日的对待他，再也没有了。
小狗狗的热情让江倚年防不胜防，他一下子没招架住，倒在了床上。
好吧，既然是原身形态，那就不追究了，江倚年对毛茸茸格外宽容，再加上秦乐游的原身相当可爱，他一个没忍住也开始蹂躏起毛乎乎的小狼，最后翻了个身，把秦乐游的爪子巴拉开来，想摸摸软乎乎的肉垫。
可他还没捏几下肉垫，就发现肉垫变成了一只手。
接着，他的手被扣住，被迫和那只手十指相握，身下压着的毛茸茸也变成了硬邦邦的胸膛。
秦乐游在这个时候变回来了。
江倚年撑着身子趴在秦乐游身上，两人的身体几乎严丝密合，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在这个姿势下，江倚年垂下的发丝几乎是灌进了秦乐游的脖颈间，冰凉无比。
江倚年眨了眨眼，立刻退开一步，这个距离对他来说太近了，心中警铃大作。
秦乐游不记得虚灵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但是他记得啊！
夜风依旧吹，夜色依旧沉。
“师尊，似乎因为魔气的原因，弟子貌似……控制不了化形。”秦乐游皱皱眉，他方才不是故意变回人身的，他好像控制不了形态变化了。
“正常。”江倚年道，“你不记得虚灵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吧，当时你被你哥哥夺走了一只眼睛，又被强制注入了魔气，魔气会导致体内灵力为紊乱，所以才让你控制不住化形。”
秦乐游趴在床上，他茫然地抬头，江倚年能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的投影，只听秦乐游轻声道：“师尊，我记得。”
“？”
“虚灵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弟子全都记得。”
江倚年只觉得“轰”的一声，似乎有一枚炸弹在他脑袋里爆炸了。
难怪秦乐游一睡醒就想以死谢罪。
他感觉自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对啊，魔气和眼睛的事情秦乐游都知道，那是不是证明……秦乐游完全记得虚灵空间里发生过的事情！
疯了！江倚年心中大叫。
不是吧，你记得就记得，都这么尴尬了为什么还要承认啊！
江倚年不死心，他又退开一步，继续问道：“你都记得什么。”
秦乐游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过于明显的红晕在他脸上浮现出来，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不安的开口道：“全都……记得。”
师尊的这身衣服十分宽松，秦乐游能清晰看见他白皙的脖颈间留着一抹暗红色的齿痕，那齿痕的牙印很独特，像是被毒蛇咬过留下的洞，是他的犬牙留下的痕迹。
他当然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脖颈间，还有下巴，还有手心，还有手指和……嘴唇。
他当时，好像对着师尊又啃又咬来着。
以及，他的手被师尊用落明捆住，每当师尊用手将自己推开的时候，他就故意舔舐师尊的手心，看师尊又着急又害羞的神色。
还有，他当时亲了师尊好多次，不是触碰一下就离开的那种，是他之前从未试过的那种。
师尊的嘴，亲起来很舒服。
秦乐游视线移来移去，脸色比刚才更红。
江倚年光是看他徒弟的脸色就明白了一切，他视死如归地望向窗台，开始思考着要不要跳下去。
窗台和悬崖哪里跳下去死得比较快？
但是自己还有挺多生命值的，万一死不掉是不是挺丢脸的。
他虽然知道徒弟喜欢自己，但还不想太早面对这个问题。
更重要的是，秦乐游如今魔气入体，且这魔气的根源竟是他自己，这意味着每当秦乐游体内的魔气重新出现时，他都得帮忙。
江倚年干巴巴道：“那时……情况紧急，迫不得已。”
秦乐游的两只手指搅来搅去，最终红着脸点点头。
因为魔气的原因，现在他的心意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可师尊还是没有嫌弃他，也没有同他断绝师徒关系，秦乐游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要冒泡泡，有点眩晕。
对他而言，师尊不接受他才是正常的，只是不抗拒已经让他很意外了。
秦乐游抬起眼，悄悄瞄了江倚年一眼，又挪动着身体，坐到了江倚年身边。
“那师尊是怎么帮弟子取回这只眼睛的？”秦乐游换了个话题。
提起这件事，江倚年的尴尬就缓解了许多，他给和秦乐游倒了一杯茶，捧着茶杯缓缓说起秦乐游晕倒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所以师尊伪造了魔族的身份，让妖族们迁怒于魔族？”秦乐游乐不可支。
“嗯，”江倚年点点头，“魔族算计你，这点小小的惩罚，为师觉得不过分。”
“不过分，当然不过分。”秦乐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师尊使坏的时候真的很有趣，可惜他当时没能陪着师尊一同前去。
“为师还狠狠踹了他一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江倚年握了握拳头。
“师尊没有受伤吧？”
“没有，寅彦护着我，侍卫们连为师的衣角都没摸到。”
“那就好。”秦乐游的眼神很温和。
“不过，秦天翊在白狼氏族里也并不受宠，”江倚年感叹道，“你们家族的人都太过冷漠，而你性格温柔，注定难以与他们同流合污。”
并不是这样的，秦乐游心想，我之所以会变得温柔，都是因为师尊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