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道咳嗽声压抑地从屋内传来,厉轻从屋外走进来,就看到屋里头的人影衣着单薄地站在窗边,侧脸已经微微凹陷,明显清减几分,但也不掩其的清隽风华。

  似听闻动静,那站在窗边的人,侧眸淡淡地扫过来。

  明明眼底没有什么情绪,那通身的威压比各国联盟大军压境时的威势还要恐怖,让刚想要说话的厉轻身体猛地一僵。

  这段时间,殿下气息越来越冷,也越发的吓人了。

  仿若冰冻三尺之寒,太子殿下也没有了人情味,如同一个在凡间行尸走肉的傀儡。

  “何事?”

  萧寒瑜的嗓音微含哑色,每发出一个声调都会牵扯到喉咙,带来一种灼烧刺痛的难忍。

  厉轻眼底划过一丝情绪,恭敬地回道:“殿下,以赵国为首的各国联盟军已集结完毕,大抵还差三日抵达曜城。”

  “很好。”

  男人语气无波,他话刚一落下,外头却响起了一道闷雷,须臾,豆大的雨便猛地砸了下来。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全无,他的身影一瞬间就隐匿在了黑暗之中。

  五官轮廓模糊,如同一滴深墨融入了晦涩难懂的写意水墨画。

  “即刻出发,孤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是。”厉轻面露难色,但最终应下。

  他想到了这半个月以来,本该好好休息养病的殿下,却像是透支身体般,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短短半个月,以雷霆手段迅速整治了乱糟糟的朝堂局势。

  之前老国公一方势力被连根拔起之时,众人就见识到了萧寒瑜的说一不二,雷厉风行。

  原本心中就害怕,一听到赵国与他国联盟准备攻打过来,便想着赶紧趁机捞上好几笔之后,就辞官另寻出路。

  但这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们却没走成。

  萧寒瑜一道命令,走则死,若想活命就安安分分地留守京城。

  而后,打仗需要军饷,但国库早已被贪恋炼丹的老皇帝给霍霍得差不多了,再加上还养了那么一大帮蛀虫,国库里的东西聊胜于无。

  厉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全部向百姓加征赋税吧!

  而最在此时,萧寒瑜又下了一道令,面向所有官员,凡是不想被抄家的,乖乖将大半家产都捐给军队。

  他的话直白,几乎是将威胁摆在了明面上。

  什么阴谋计策,此刻都通通没法用出来,官员们敢怒不敢言,但如今萧寒瑜是一言堂,本来就掌管驻守曜城的大军,如今又是离登基只差临门一脚,他们哪敢惹啊,只得咬牙交出来自己的宝贝。

  在这么乱局之下,萧寒瑜迅速地采取了将权力全都握在手中的举动,所有人都不能谏言,只能做一件事——服从。

  也因此,短短半个月,动荡不安的萧国才暂时稳了下来。

  但代价就是,那街头菜市的行刑场,地面上的血哪怕是大雨冲刷,也没法冲得一干二净。

  这一段时间,京城内门可罗雀,人人自危,凄凉肃穆得仿佛上演了一部部悲情的哑剧。

  直至,今日,造成当下局面的太子殿下,动身出征。

  萧寒瑜等人高坐于马上,从太子府出发,前往京郊兵营,与大军汇合。

  暴雨虽大,却停得迅速。

  往日热闹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几个行人远远瞧见他们一行人,便立即如看见鬼般的,迅速地躲在了一边。

  “娘亲,是大马!”一个稚嫩的孩童声乍然响起,在寂静得只有马蹄声的街道上非常突兀且明显。

  萧寒瑜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妇人惊恐地捂住自己怀里小孩的嘴巴,躲在一个小摊后边。

  他耳力很好,哪怕对方压低了声音,却依旧能够清晰地穿进他的耳朵里。

  “嘘、嘘,囡囡别出声,那人生气会抓走你的。”

  年轻妇人一抬眸,却乍然对上了淡漠极冷的眼神,她顿时汗毛直立,腿一软,双膝前倾,直接跪了下来。

  那眼神里的情绪很好懂,悲戚又惊惧,嘴唇发颤,无声却可以看得出来,她在求饶。

  萧寒瑜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一扬马鞭,高大的骏马便飞驰了出去。

  风刮着自己的脸,有些疼意,也将喉咙的痒痛也给激了出来,他强行压下咳嗽声,脑海中又忍不住回想刚才那母女俩,尤其是年轻妇人看到他时的表现。

  厉轻策马赶上来之时,旁边忽而传来一道声音,“孤如今在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攥着马绳的厉轻差点吓得掉下马,咽了咽口水,想到这段时间他听到的那些评价,总觉得没法说出口。

  萧寒瑜放慢速度,侧眸睇了他一眼,“说。”

  “殿下,那些百姓只是因为对您有些误解,等之后您凯旋,改了政令,他们自然不会继续误解您,他们只是因为最近太多人死了,有些畏惧而已。”

  厉轻竭力劝说,生怕让自家主子,产生一丝一毫的难过。

  畏惧?

  原来他已经沦落成这般模样,世人说起他,不再是钦慕惊叹,而是避他如蛇蝎,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畏惧和恐慌。

  呵。

  “厉随在哪?”

  萧寒瑜不是那种沉湎无用情绪的人,他神色变冷,似想到什么,又问道,“你们吵什么了?为何这段时间你们俩,都刻意与对方回避。”

  厉轻神色一僵,他和厉随自从殿下生病那日,因为徐闻的事,冷战到今日。

  如果不是因为前段时间殿下太忙,一空闲下来时,喝了孟小姐开的安神药,早早地歇息了,兴许殿下也不会到今日才提及这古怪之事。

  但当初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徐闻留信的事告诉殿下,而殿下居然也半个月都不提及徐闻的名字,仿佛就已经忘了这个人一般,他惴惴不安,更加不知道从何提起了。

  他不敢过多犹豫,“厉随他当初没有注意到殿下身体欠安,还中途溜出了刑部,没有恪尽职守,擅自行动,属下便让他去领罚了,可能因为这事,他抹不开面子,便和属下别扭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