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舒听着这人口若悬河的演说,看着旁边人对他的附和。现场的环境热烈,他都有点被其中的氛围所感染了。

  宁舒甚至觉得,要不是自己就是当天被静王带出来的人,他都要相信这些人说的话了。

  只是话虽如此,宁舒还是有些好奇这故事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当时静王去暗巷的动静虽然大,但那里毕竟不是经营什么正经生意的场所。像是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顶多就是私下里聊聊当当八卦,绝对不会放在台面上来说,更不会宣扬得人尽皆知。

  如今这闹得满城风雨的模样,倒是有些值得深究了。

  就在宁舒思考着是不是谁和静王有过节,所以才大肆宣扬这些绯闻想要给静王难堪的时候,抬眼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人物。那人一身月牙色常服,面白如玉,面上还带着几分风流之意,所过之处频频引人注目。

  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静王还能是谁?

  宁舒看着突然出现的静王,再看看面前还在口若悬河说话的人,脸上的表情不免有几分古怪。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该不该阻止这人继续说下去。

  只是还没有等宁舒做出反应,静王已经看到了他,并且朝着他的方向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眼看着静王走到了面前,想到刚才听到的八卦,宁舒朝他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来,勉强道:“好巧啊!”

  静王看着宁舒脸上的笑容,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不由也跟着带上来几分笑意,他朝他道:“是啊,好巧。”

  两人说完这句客套话,彼此都安静了下来,只是旁边激动说话的男人,依旧还在演说个不停,

  “你们可知,那静王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是私底下玩的花样极多。那美人也是因为极为精于此道,所以才让静王情有独钟,并且被他掠了去,陪着他玩这些花样的。”

  听着旁人当着正主的面说正主的坏话,作为旁观者的宁舒也跟着觉得有些尴尬,甚至伸手悄悄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静王耳边是旁人污蔑自己的言语,眼前是伸手捂脸的宁舒。

  眼看着宁舒不敢面对自己的样子,静王不由挑了挑眉,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随即,他看了一眼那尚在激动的男人,朝跟在身旁的侍卫扬了扬下巴。

  侍卫会意,来到了讲得兴高采烈的男人身后,轻轻的点了点他的肩膀。

  男人有些不耐烦,怂了怂肩膀,想要将肩膀上的异物给抖落下去。

  在男人做出这一系列反应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同他说的格外起劲的众人,此时已经半天没有了声响。

  男人被持续不断的骚扰弄的格外的烦躁,挥了挥手想要将那恼人的臭虫给挥开,这样做的同时还不不忘看着面前的众人疑惑的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那些人看了一眼男人,又看了男人身后的玉面修罗,慌张道:“陈兄,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日后有什么事,再联系啊!”

  说完,那些人站起来便跑了,速度之快甚至都扬起了一阵灰尘。

  陈党觉得奇怪,下意识就感觉有那里不太对。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僵硬的扭过头去,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他,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姿俊朗的男子,而那男子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脸上全是玩味的笑容。

  一看见男子的脸,陈党脚下便是一软,屁股底下的凳子一歪,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静,静王!”

  静王看向他,缓缓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猜测。

  陈党没有想到自己嚼舌根,竟然嚼到了正主面前,还是在这个煞星面前,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陈党便回过了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向静王求饶,边磕头边喊道:“大人,我不是故意的,你就放过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你就放过我这次吧!”

  静王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刚才还说的唾沫横飞,此时却摇尾乞怜的男人,朝着旁边站着的侍卫吩咐了一声,“把他带回去,好好问问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是。”那侍卫领命将地上还在哭求的男人拖起,和身边的同事一起将人架着,朝着静王府的方向回去了。

  眼看着侍卫拉着人离开,周围的人皆是一脸敬畏的神色。

  等到他们离开了,静王才把目光又转到了宁舒身上,看着他此时一脸纠结,想要说些什么又不太敢说的样子,静王勾了勾唇道:“怎么,觉得我这事做的不对吗?“

  宁舒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有些纠结又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直接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他说的古怪,其中的情节太荒诞了,问问也是好的。”

  “哦,是吗?”

  听到宁舒的话,静王似乎是来了兴趣,他慢慢的靠近到宁舒身边,在他耳畔道:“那舒儿相信他刚才说的话吗?”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仿佛要亲吻,宁舒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暗香,隐隐约约的钻入鼻腔,让他觉得脑子有些泛晕,以至于他都顾不上静王口中这个亲密的称呼了。

  宁舒被静王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弄的有些面红耳赤,不由往后缩了缩,小声道:“什,什么,相信什么?”

  “相信我做了那等龌蹉事,掠了一个美人回府了。”静王看着脸蛋红润的宁舒,不由的在他耳边出言调笑道。

  宁舒觉得眼下的静王接连不断的攻势让他有些承受不了,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在距离静王远了一些,觉得自己不受他影响了之后,才缓缓的道:

  “自然是不信的,以静王的身份地位和长相,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那么大费周章的去抢。再说了,静王上次为什么去那里,我也是清楚其中缘由的。既然这样,又怎么会听信他们的话,觉得静王真做了那等事。”

  听到宁舒如此信誓旦旦的表示相信自己,静王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柔和了几分,唇边的笑意也真诚了一些,“旁人辱我谤我,我都不在意,只要舒儿信我便好。”

  宁舒觉得静王说这话有些肉麻兮兮的,实在不像是一个王爷该说出来的话,脸蛋却也不由的跟着多红了几分。

  静王很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眼下看着宁舒这般模样,便也止住了话头,随即换了一个话题,“今日恰好遇见,舒儿若是不急着回去,不如同我一起去不远处的一个茶馆坐坐。那是城里新开的地方,吃食不错,说书先生的故事也很有意思。”

  宁舒今日出来,也不过是因为近日来表现良好,得到了宁夫人的特赦,出来透透气。此时听到静王的邀约,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极其自然的答应了下来。

  两人相携而去,倒是给旁边看热闹的百姓留下了不少的谈资。

  直到两人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街上,在他们刚才待过的茶棚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随即转身朝着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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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木婷带着自己的丫鬟,站在宁家宗祠的角门外,凉风吹动着她的衣摆,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羸弱了。

  她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可是身后紧闭的门依旧没有要开的意思。

  旁边跟着的小丫鬟看着自家夫人,想到前几次来时吃的闭门羹,觉得今天这门怕是也不会开了,指不定待会儿还会有人出来羞辱她们一番。

  小丫鬟张口想要劝劝自家夫人早点回去,身后的角门却出乎意料‘嘎吱’一声开了,紧接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四下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才走了出来。

  老太婆出来,朝主仆二人招了招手,小声道:“快来,趁着眼下无人,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

  延木婷闻言大喜,连忙迈步上前跟着老太婆走了进去。

  等她们都进入了宗祠,那角门又嘎吱一声关上,门上的铜环撞到门上响了两声,随即又归于了平静,像是从来都没有人打开过这破旧的木门一般。

  主仆二人跟着前来开门的老太婆,一路小心翼翼的来到位于宗祠角落的一个破屋子面前。

  老太婆指着那破败不堪,野草丛生的屋子朝着她们道:“你们要见的人就在里面,我可是事先说好的。你们只要半个时辰的说话时间,若是超过了时间被人发现了,不仅你们再也进不来,连带我都要吃了挂落。”

  “是是,我们知晓的,麻烦你了。”

  延木婷一边说着,一边将藏在袖中的荷包拿出来,递给这个老太婆。

  老太婆拿过那荷包掂量了两下,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朝着主仆二人道:“还是夫人小姐体面,老身就不在这里打扰各位团聚了。等到了时间,我再来引二位出去。”

  延木婷连忙点头朝她表示了感谢,目送她离开之后,方才扭头看向身后这间屋子。

  只见那屋子周围杂草丛生,门窗破烂,像是一碰就能掉了。

  延木婷看着看看,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不过很快她就擦干净了自己的眼泪,随即上前敲了敲门,轻声道:“洛颜,你在吗?娘来看你了。”

  “娘,咳咳,娘,真的是你?还是我已经病糊涂了?”

  宁洛颜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外面的延木婷听罢再也顾不上其他,径直推开了房门就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被扑了满脸的灰尘,等她好不容易扫开灰尘往里走去,只见这简陋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土做的床之外,只剩下一张缺胳膊少腿的桌子了。

  而离家时还光鲜亮丽的宁洛颜,此时再见却是软弱无力的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看起来格外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