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北军早在关内设下埋伏,等胡骑大军一进关内便大举进击,地势得利胡骑被逐个击散。

  胡人凶残好斗奋力反扑,边关将士个个都攒着劲一直坐等时机收拾他们,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北锐军提着萨额的首级策马奔告,驻北军士气大涨,得知单于身死胡骑军心大乱,很快不攻自破败逃而归。

  萨额的势力四分五裂,其中多数转投达步浑单于手下,其余结派起来的小部落都不成气候。

  达步浑原本只是小部落的首领,常年被各势力压迫不得不壮大部落,他们部落不会主动侵扰边关,廉长林曾经秘密助他拿下废丘成为胡地大部落之一,萨额战败他收拢余下势力,守约归顺大历。

  萧留在城里设台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接受他们受降,又和达步浑商榷两天后敲下各项事宜,两地立即开通互市进行贸易往来。

  萨额单于的部落历来在边关作恶多端,虽然现在胡地已经易主,长年以来被胡人害得苦不堪言,百姓对他们都深恶痛绝,对此抗拒更不免担忧,怕他们是狼子野心入关伺机报复。

  等边关逐渐热闹起来,发现胡人也不尽都是好事之徒,开始尝到互市的便利后大家才渐渐放下成见。

  那日军医竭尽全力替廉长林救治,苦于他身中罕见奇毒,实在无法得出毒药配方,军中赶来的大夫个个都束手无策。

  医师从医几十载见多识广,对胡人善用的毒药有所了解,如今军营药材充足,他废寝忘食花了两天研制出了解药。

  廉长林服药三天后脉象逐渐恢复正常,却依然没有转醒。

  医师给他检查完伤口,替他把完脉最后起身说道:“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脉象也确实恢复如常,说明老夫用的药对症,廉将军没醒过来,可能是当时毒性深入没能及时排出。”

  廉长林的气色并没有好转,唇色发虚依然是中毒的模样,蒋辽回头看他,心情沉重。

  李树听到消息赶来,看到廉长林不省人事躺在床上,心里更是不好受。

  廉长林经常带兵作战,必不可免会带一身伤回来,像这样昏迷不醒还是第一次。

  以前他不管受多重的伤,歇都不用歇一下照常带兵各地征战,现在好不容易把蒋辽盼过来了,他怎么能出事呢。

  李树看着一言不发的蒋辽,心里直叹气。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医师您倒是说啊。”什么法子试了都不管用,铁岳看的干着急,现在就恨不能当时留在漠沙,拼了命都不会让萨额老贼得逞。

  军医沉吟片刻,说道:“依老夫看,如今廉将军并没有性命之忧,只能等他自己醒来。”

  就是说,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好不容易北疆安定下来,他却面无血色安静躺着,气息薄弱如同上次寒冬落水。

  当时送医及时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这种事还要经历几次?

  次次都能像上次那么幸运?

  蒋辽垂眼望着廉长林,心底发沉。

  将士们戍守边疆报效朝廷,这些年送走了太多出生入死的兄弟,早已经看淡生死。

  北锐军常年征战沙场,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廉长林一直都像铁打的,有异于常人的执念受再大的伤都能撑过去,现在却只能听天由命。

  营帐里将士们都看的不忍,纷纷侧目。

  几年前廉长林在士兵中脱颖而出,老将军就对他委以重任,这些年他每次作战都不负所望完成的很出色。

  军营很多事情都靠他出谋划策,更是多次救军队于水火,如今能尽快平定边关他更是功不可没。

  这样的能人以后即使不在军营任职,在外也能做出一番成就,老将军向来惜才又看重他,更见不得他就这么栽下去。

  “医师,研制解药需要的药物你尽管提,军营没有的我给你找来。”他威严下起命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好他。”

  “梁将军放心,这是老夫职责所在,老夫定会尽全力救治。”医师回道,“如今军营不宜养病,最好是尽快送廉将军回城里静养。”

  胡骑二十万大军进犯,驻北军虽然早做好应对,这场仗却并不好打,最后大获全胜但伤亡并不小,很多马匹也要救治,医部现在是最忙的时候。

  军营环境太差,廉长林需要静养,等人安排好马车,蒋辽一路沉默送他回府。

  医师先后来过府上两次替廉长林诊治。

  给他服用了新研制的解药,情况比在军营时有所好转,人却依然没醒。

  蒋辽这些天一直守在房间,按时替他换药,按时喂他喝药。

  “蒋先生,晚饭准备好了。”饭点一到老钟就带人送晚饭过来,一道道摆到桌上。

  前两天已经跟老钟提过,简单炒两道菜送来就行,现在桌上的菜肴还是很丰盛。

  蒋辽看了眼过去,抬头对他们道:“你们下去吧,没事就早点歇着,不用都候在外面。”

  说完回头继续给廉长林换药。

  “好。”老钟望着了眼他们,心里叹气应声退下。

  蒋辽到家就没出过门,一直守着廉长林,送来的饭菜很少动筷,胃口越来越差。

  李树来看过,劝了也不起用。

  廉长林有多重视蒋辽,老钟这些年都看着眼里,他肯定不想看到蒋辽这样,老钟几番犹豫最后把祝篱请来。

  “现在店里太多事要忙,账堆的有点多。”第二天上午,祝篱过来后直接把几家店铺的账箱堆到桌上,“对了,布坊快要发月钱了,到时候你记得过去看着。”

  最近顾着廉长林,蒋辽没有心思处理别的事情。

  这些事祝篱并不是处理不来,查账也不用急于一时,他看了眼候在旁边的老钟,回头问道:“你有事要出城?”

  “开通互市后店里和布坊生意越来越好,我没来得及去趟椋城那边,人一多容易出乱子得过去看着。”

  祝篱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接过下人送来的茶,一口下去喝的干净。

  “要不是看你天天守着将军,怕他醒来找我算账,我都想偷回懒让你去椋城那边。”

  蒋辽心里念着房间里的廉长林,到大堂后就不太坐得住。

  现在店里要忙,不好把事情都丢给祝篱,不过椋城那边几家店要查看,一天显然赶不回来。

  没等他说话又听祝篱悠悠说道:“在这边每天忙个一上午耽误不了你事儿,免得人醒来说我不上道故意使唤你,真找我算账。”

  “不过你们也不能啥事都丢给我吧,我一介弱女子,哪能整天在外边抛头露面。”

  用老钟的话来说,祝篱就乐意天天在外面跑,喊都喊不停,让她闲下来她能跟你急,蒋辽听完失笑。

  他只是不去椋城,没想把事情都丢给祝篱,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这又是老钟的好意。

  蒋辽想了想,是该找点事情分分心。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事没安排的。”蒋辽问她。

  祝篱又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说起要事:“布坊现在需求大,照我看可以多招些人,蒋老板要不你先看着招一批人回来……”

  互市开通后来往的商人逐渐变多,布匹需求基本不会下降完全可以招人,蒋辽赞同她的提议。

  等两人商讨完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祝篱留下吃完午饭,最后老钟送她出去,蒋辽查看起账本。

  廉长林早晚都要服药,每隔三天就要给伤口换一次药,这些都是蒋辽亲力亲为,每天店铺和布坊各地跑,这事也没中断过。

  这天布坊发月钱被耽搁了一阵,他从布坊出来已经是傍晚。

  回到府上蒋辽直奔卧房。

  廉长林的药已经熬制好,老钟差人送药过来,最后提醒道:“这是最后一副药。”

  蒋辽听完手上一顿,回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老钟点点头带人退出去关上门,蒋辽竖起枕头扶廉长林枕好,拿勺子给他喂药。

  医师说等药用完,按理廉长林就能醒来。

  现在看,廉长林依然吞咽的很慢,半碗药很久才喝完,蒋辽放在药碗开始给他伤口换药。

  伤口开始结痂却恢复的很慢,蒋辽倒了药粉重新给他缠上纱布。

  下人已经端来温水,蒋辽照常给廉长林擦完脸,低头给他擦手。

  最后擦完要收手时,蒋辽突然察觉手指似乎被轻轻握住。

  他心下颤惊,抬头看去。

  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睁开双眼牢牢看着他。

  廉长林感觉这一觉睡了很久。

  他有时候能隐约听到蒋辽跟他说话,听的并不真切,他努力想要抓住却总是扑空。

  喉间都是苦味,他干咽了下,问道:“我睡了很久?”

  久不用嗓子,嗓音低哑的厉害。

  “在军营睡了五天,到家躺了十天。”蒋辽问他,“伤口感觉怎么样?”

  廉长林想坐起来,扯到伤口无法用力,嘴角牵起笑回道:“没事了。”

  他目光锁住蒋辽,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昏睡了半个月,蒋辽这段时间肯定没休息好,饭也没好好吃,脸都消瘦了。

  廉长林满是自责和心疼。

  他又让蒋辽担心了。

  廉长林没醒过来,蒋辽即使在外面处理各种事,心思都在他身上,不管多忙都感觉不到累,这一刻却突然感到了从没有过的疲惫。

  他对上廉长林的眼睛,半晌后,开口的声音轻微,掺杂着不易察觉的后怕。

  “以后,能不能让我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