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店后家里的几亩地都是托李叔帮忙照料,这两天李叔突然说要抢收稻谷,蒋辽才记起来。

  一直忙店里的事,都没注意稻谷已经能收割了。

  李家一共十多亩地,今年请人抢收李二泉还是得回去帮忙顾着。

  廉长林的五亩地也请了人,也得要个人看着才行,最后干脆店里歇业一天。

  熟手一天能收割一亩半地稻谷,手脚更快的甚至能收割两亩地,这里脱落谷粒都是用石碾和人工拍打,费工费时又费力。

  店里不能歇业太久,蒋辽和廉长林便雇佣了十多个人,打算一天抢收完稻谷。

  收割好的稻谷要送到村里的打谷场脱粒,留了两个人随廉长林在打谷场这边,蒋辽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在地里抢收。

  石头和石块要来帮忙,昨天跟他们一起回的村里,他没让两人在田里待多久,就让他们回打谷场帮手廉长林。

  两人跑回村里没多久,就听令送了一趟绿豆粥过去田里,再次回到村里时间还早,李婶已经带着薛婷和周梅开始准备午饭。

  李家暂时只请了几个人来帮忙,为了方便开伙午饭是两家一起吃,就在李家前院搭了棚子。三十多号人,又多是吃的多干的也多的青年壮汉,要做不少饭菜得提前准备。

  蒋辽带着十多个人赶在中午前将地里的稻谷全部收割完,来回两趟用牛车送到打谷场。

  村里的三个打谷场都很宽敞,他们去的这个和李家隔了有一刻多钟的步程,蒋辽带人去到时,场上都晒满了新收割的稻谷,村民各自挥打连枷忙的热火朝天。

  廉长林这会儿没在这边,他们占的地只有请来的那两个人在脱谷粒,卸下牛车上的稻谷,蒋辽在这里忙了一阵,石头就跑过来喊他们去吃饭。

  在田里做的都是劳力活,今天又都是赶着抢收,大伙儿都累得满头大汗,进到李家院子第一时间就是先去水缸喝完水再冲个脸,这才觉得舒服了。

  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上面几乎摆满了菜,李婶几人端出最后炒的一盆菜,一桌桌给添到盘子上。

  廉长林今天在打谷场忙的差不多时,就带石头石块回来搭手煮饭,不然那么多菜光李婶她们三人准备,忙不过来会赶不上饭点。

  他随李婶之后将饭锅搬出来,放到摆好的石架上方便大家盛饭。

  “忙活半天了大伙儿都放开了吃啊,吃不够婶子再去做,重要的是一定得吃饱了。”李婶招呼大家落座,过来做的都是苦力活,还得忙个三几天的,不得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大伙儿上午在地里忙活,虽然不缺吃的喝的补充体力,但到底是和顶饱的饭菜不同,这会儿闻到饭菜香都感觉饿的不行。

  热腾腾的米饭香软的很,他们以前给些地主家抢收庄稼,很少吃到这么好的米饭,有没忍住的多打了些,看李婶乐呵呵的没有不满,还让他们不够再来打,大伙儿这下是吃的更欢畅了。

  –

  刚才一伙人进来,蒋辽走在最后面,廉长林给他倒了一碗糖水。

  在地里不停歇地忙了半天,又在打谷场那边忙了一阵,蒋辽现在确实渴的不行,水喝的急衣襟被倾出来的糖水湿了一团。

  见状廉长林拿着空碗要继续给他倒水。

  “别忙了,先去吃饭。”蒋辽拉住他。

  廉长林在这边忙了半天也没歇着,额发都全湿了贴着额角,蒋辽拿走他手里的空碗放到一旁,和他走过去落座。

  以前秋收时家里从没像今天这么热闹过,壮子坐不住,捧着饭碗在几个桌子间来回窜动。

  往年就家里几个人抢收庄稼,好些天都忙不完,今年请了人,再忙个三两天地里的稻谷就能收割完。

  李叔今天心情好,看一帮人没被壮子打扰吃饭,也都乐得跟他聊,就没管着由他去了。

  吃完饭等歇够了,李叔和李二泉他们去地里继续抢收,李婶跟儿媳在家收拾碗筷,蒋辽和廉长林便没多待,带人动身去打谷场。

  廉家佃了十几亩地,前两天就已经开始抢收,孙氏在地里割了一上午水稻,累的直不起腰还得继续捆扎好水稻,挑到打谷场后还得再给地里送饭。

  她拖着脚步来到打谷场,放下水稻还没喘回气,就听到旁边停歇的人传来谈论声。

  “这做了生意就是不一样,请来了那么多人手,一上午就收完了几亩地,我看今儿下午赶一下连谷子都打出来了。”

  “李家小儿子夫妻两在他们店帮忙,肯定挣了不少钱吧,今年都能雇人来帮工。”

  “他们家那两小的,前阵子衣服就都换了新的,我看肯定是挣了不少钱……”

  孙氏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在他们对侧谷场边的位置,蒋辽和廉长林领着十几个人走进来,听蒋辽说完话,一帮人各自散开就忙活着给水稻脱粒。

  孙氏早就知道蒋辽跟廉长林在镇上开了店,偶尔听村里人谈到,都说他们生意很好。

  自从家里佃了地,她每天早出晚归的在地里忙活,已经很久没去过镇上。

  没想到蒋辽他们尽然过得那么好,不仅有钱请来那么多人帮忙抢收,就连那两个小乞丐脸上都涨了肉,穿的看着竟然比她的都要好。

  廉大河欠着赌债,就他们大房不知道还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老三家不想帮忙,赌场的人又隔三差五来他们家一趟,家里现在每天都鸡飞狗跳。

  他们廉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蒋辽和廉长林害的,孙氏恶狠狠瞪眼过去,等她儿子高中回来了,肯定要他们好看!

  –

  一帮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傍晚前将水稻都脱粒完装进箩筐。

  今天请来的十几名帮工,明天会继续给李家帮忙,给他们的工钱蒋辽一开始就和李家商量过。

  日钱是八十文外包两餐,现在吃完饭再给他们结了工钱,蒋辽和廉长林就先回了家。

  以前一亩水稻产量基本在三百几十斤左右,今年干旱了一段时间,水车出现的再及时收成或多或少都被影响到,一亩地的产量基本都只有三百来斤,受旱后能有这个收成,对村民来说已经算个丰收年。

  廉长林那几亩地都是旱地,往年收成就不好,今年又受旱严重,平均一亩地只有两百多不到三百斤稻谷,一箩筐装六十斤刚勉强够十二担。

  相比往年,今年的收成其实不算差,家里在塘远山的几块地,以前收成最差时一亩地都不足一百斤稻谷。

  廉长林虽然没像其他村民一样欢欣鼓舞,但对此也已经非常满意。

  蒋辽却微皱起眉头看着堆叠在堂屋的二十几个箩筐。

  后世的水稻能达到亩产上千斤,这里条件落后,耕种只能使用最原始的方法,再加上自然灾害这些,产量自然比不上后世。

  但直观来看,这产量实在太低了。

  这还是没晒干的,等晒干后会减重之后还要交税,留在手里的更不剩多少。

  余光见廉长林看过来,蒋辽松了眉头:“今年的米都不卖了,晒干后留在家里。”

  廉长林点点头。

  他们前两年要还债,只能卖掉新米存一些钱,现在条件好了没必要再卖掉,而且店里也要用,他们还得再去买米回来。

  家里后院可以晒一部分稻谷,前院也都休整过,披上晒垫一次就可以将稻谷全部晒开。

  夏天稻谷晒个三两天就能收仓,秋季太阳没那么强,得晒个五六天才行,明天去镇上前将稻谷晒出来,白天托李婶过来帮忙翻晒,等他们下午回到村里就可以收筐。

  最近天气看着都不错,应该不会突然下雨,李家也是在家院子里铺晒垫晒稻谷,真突然变天的话抢收都方便。

  壮子今天兴奋过头,刚才吃完饭都没消停,拉着石头和石块跑去打谷场那边凑热闹。

  明天还要去镇上,蒋辽让廉长林先去洗澡早点休息,他过去看看那几个小的。

  廉长林听完正要抬步出去,突然看到蒋辽垂下的手部,他伸手抓起来查看。

  蒋辽顺着看去才发现,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稻叶割到,中间的几个指节被整齐划出一道血痕,看着伤口划的不浅,上面的血还没完全凝固。

  “没事,你先去洗澡。”蒋辽瞥了一眼就抽回手,没放在心上。

  廉长林手上一空,抬头看去,蒋辽已经转身往外走出去,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回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他洗完澡出来,蒋辽还没回来。

  今晚月光很亮,从门口天井处淌进屋里,廉长林走过去点起油灯放在堂屋,然后回去房间。

  谷场上还有不少村民借着月光挥臂打谷,响声热闹不断,蒋辽在外面驻足了一阵,走进去把壮子他们喊回去。

  家里只有廉长林房间有张空床,挺久没用又被他摆了些物件,昨天从镇上回来的晚不好整理,石头石块跟壮子玩的来,昨晚是在李家睡的。

  今天把空床整理了出来,两人跟壮子半玩半疯了一天,这会儿还一堆话聊,都没跟他回去晚上还是留在李家。

  蒋辽到家后,只有堂屋留了灯,廉长林的房间静悄无声,他放轻脚步走去后院。

  洗完澡出来在后院等头发吹干后,他转身走回屋里,却看到早该在房间睡觉的人,正坐在桌边看过来,搭在桌上的手边放了个眼熟的瓷瓶。

  虽然觉得很多此一举,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坐下后要拿瓷瓶随便处理下伤口,廉长林却先一步拿走瓷瓶,打开药瓶后自顾自的要给他上药。

  蒋辽忙了一天懒得跟他抢这个,索性把手伸出来搭在桌面,方便他怎么来。

  伤口经过水洗后伤势加重,廉长林正要给他上药,突然眯了下眼睛,然后拿起他的手凑近看去。

  指节被他捏在手里,靠的近温热的呼吸扑到上面,蒋辽手上轻顿要抽回手,廉长林却施力捏着让他别动,然后抬手过去指腹在一处划伤上轻蹭。

  刚才洗完澡出来,被划伤的指节偶尔传来些刺痛感,蒋辽只以为是碰了水并没当回事。

  现在手上的刺痛感突然加重,他才意识到,伤口里面可能进了倒刺。

  感觉到蒋辽的手轻微回缩了下,廉长林挪开手再看过去,看清了深陷在血痕内的细小软刺。

  “也不一定是倒刺,现在晚了,明天再……”

  廉长林抬眸看他,随后松开手,起身端着油灯进去他以前的房间翻找起来。

  蒋辽只好闭上嘴,坐在外面等他出来。

  廉长林出来后手里多了一根针,坐回去捏着他的手,借着灯光给他挑出里面的软刺。

  蒋辽刚才仔细看了下,伤口里的软刺并不少,又细又小,他自己是没这种耐心给挑出来。

  指节处时不时传来既轻又细的针刺感,蒋辽抬眼看去。

  廉长林坐在他旁边,头发全部垂泻在脑后,随着低头的动作些许头发缓缓掉落到身前,垂眸看着他的手,小心仔细地给他挑出里面的软刺。

  他现在身体好转,完全长开的五官轮廓分明,除了无法说话,别的真是哪样都不差。

  蒋辽看着看着,往外挪开了眼。

  啧,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