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断亲的事在镇上传的沸沸扬扬,衙役押着方氏和蒋兴禹穿过,街上路人纷纷跟了过去,一下子将衙门口围的水泄不通。

  上次公堂上方氏母子一直咬定是蒋辽指使人到家里铺子闹事,说的跟真有那么回事一样,蒋禄升被拖下去时还破骂蒋辽没良心,等铺子的事查出来肯定要他好看。

  所以当时围观的人基本都觉得真是蒋辽指使的,毕竟蒋家以前那么苛待他,怀恨在心报复回去很说得通。

  大家兴致冲冲赶过去,谁都没料到闹事的人竟然是方氏和蒋兴禹叫来的。刚开始和那帮人对峙两人死活不认罪,要不是何大人手下办事得力证据确凿,差点就给蒋兴禹这主谋之一逃过去了。

  怎么说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方氏以前就可劲苛待蒋辽,现在人都“嫁”出去了,几年没有来往突然惦记上人家的生意,大费周章搞这出就为了诬陷人家想把摊子夺过去。

  蒋禄升知道是方氏和蒋兴禹找人闹的事,好好一个家被他们给毁了,气的不顾夫妻情分破口怒骂。

  方氏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怨起他来,她儿子在铺子跟着忙前忙后,他倒好竟然还想把大儿子叫来,是想以后跟她儿子分铺子不成?!她现在不做点准备以后等着喝西北风去吗!

  这场狗咬狗的骂戏看的人大跌眼镜,只能感叹他们不愧是一家人。最后除了不知情的蒋方珠,方氏几人全都锒铛入狱,真是报应不爽。

  “这母子两平时真看不出来心思这么歹毒,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也是活该!”

  “还是卢员外有远见,一发现不对就跟他们退了亲事,不然他闺女就遭殃了。”

  “蒋家现在没了人仰仗,几个人不知道得关牢房多久,他们家那个女儿看就是娇生惯养不做事的,剩下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铺子落他们手里肯定都不知道打理,迟早得完蛋。”

  “管他们完不完蛋的,反正我以后是不会上他们家铺子,做出这种缺德事东西再便宜我都不会过去买。”

  “蒋禄升真是糊涂,白活半辈子了,放着能挣钱的儿子都不要,培养个没什么用的蒋兴禹,只会在背后使阴招就算了,竟然还想让他亲娘给他顶罪,活该吃牢饭!”

  “话说这蒋辽倒是个重情义的,为了报恩跟男人成亲,不仅照顾人还帮着还钱……反正要是换了我,我肯定做不到这份上。”

  “他卖的那些吃的味道都特别好,我给家里买回去吃过一次全都念着,知道他嫁给男人后我觉得有点膈应就没去吃过,唉不说了我现在就过去,今个儿早上没吃多少这会儿都饿了……”

  码头最近的活比较多,赵潭有阵子没去找过蒋辽,今天才知道他跟蒋家断亲的事。

  蒋家铺子被人闹事跟蒋辽和廉长林肯定没有关系,他正想找人去打听,看能不能找出闹事的人洗清他们的嫌疑,就听说蒋家被退亲又被叫去衙门问话。

  想来衙门查出眉目了,他找来人替他就火急火燎赶去衙门,最后看到蒋禄升几人被拖下去关牢房,赵潭才觉得解气。蒋辽和廉长林是差点就被他们给陷害进牢房了。

  他和在衙门口碰到的李二泉一道离开,匆匆走去延顺街。

  过去看到摊子上的吃食,赵潭挺久没吃突然就馋了,让廉长林给他弄了碗酸粉,捧着碗站在摊子前边说边吃。

  讲的眉飞色舞情绪激昂,又有李二泉在旁边兴奋补充,石头和石块开始还矜持地坐在各自的小凳上,听到起劲处坐不住了跑到两人旁边听的过瘾。

  “你们是没看到,蒋禄升听到是方氏和蒋兴禹找人闹的事,差点就厥过去了,跟方氏骂起来互揭老底,一个比一个骂的难听,他们以后就是出来了,肯定都没脸继续在镇上做生意……”赵潭吸溜了一大口粉条,畅快道,“我看的别提多解气了!”

  “他们自己做的孽全是活该,让他们以后还敢惦记别人的东西!”李二泉想到刚才还难掩激动,“证据都摆出来了方氏竟然还死活不认罪,还有那个蒋兴禹,幸好去闹事那帮人留了心眼,不然真给他逃过去了我得被气死。”

  蒋兴禹做事谨慎肯定不会亲自出面接触那些人,廉长林听到这里垂眸思索了下,转头看蒋辽。

  他这两天在余宅施针时,蒋辽都出去过,说是闲着没事出去走几圈,廉长林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衙役在镇西一直没搜查到有用的线索,突然就在郊外将闹事的人一网打尽,还有卢员外突然退亲的事……

  蒋辽当时不想透露,知道他做事有分寸廉长林就没多问,现在看来,那帮人能在公堂上反水指认方氏,再死命拖蒋兴禹下水,从人证到物证下来涉及到的人多,不管蒋辽是自己出面还是找人办的事,中间要是一个不察出了纰漏,或者被那些人反过来对付就得不偿失了。

  蒋辽不会没考虑到这点,考虑到还硬是这么做,廉长林不知该说他太不计后果还是该说他太过自信,觉得即使有人反咬一口他依旧能全身而退?

  廉长林眉头微不可察蹙起,不管蒋辽想怎么收拾蒋家,都应该事先跟他商量的。

  被他一动不动盯着看,蒋辽瞥了眼过去,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脑瓜里又在想什么。

  那天找王二皮跑腿办事,蒋辽之后去镇西观察了一圈,推算出闹事的人可能逃走的几个方向,第二天果然查到他们在郊外等风头过去。

  不管蒋兴禹有没有见过这些人,事情一旦捅破为了保住他方氏肯定会将罪揽过去,蒋辽只不过是让人带了点话,让那帮人相信蒋兴禹是背后主使。

  只要他们在公堂上积极招供,按他说的把蒋兴禹拖下水,何墉肯定不会为难他们。毕竟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一没伤人二没害人又良心难安躲了两天决定痛心悔改,罪大恶极的是方氏和蒋兴禹,无论如何他们都能从轻发落。

  再之后不过是让王二皮指引查错方向的衙役到郊外将人一锅端了而已,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借别人手去办的,说到底方氏给钱让人闹事栽赃陷害他是事实,真出了事怎么都罚不到他身上。

  还有蒋兴禹以前流连烟花之地,他让卢家认清人退亲这些,廉长林不知道也好,退一万步讲自己要是真出了事,他不知情就不会受牵连。

  蒋辽打定主意不让廉长林知道,反正事情已经解决,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必要。

  赵潭三两下解决完酸粉,看他没吃尽兴蒋辽给他再弄了一碗,准备给李二泉也来一份。

  “还是别弄了,”李二泉摆手,“我爹在早市那边看摊子,我得赶紧去告诉他,免得他担心。”

  走之前又有些欲言又止:“……蒋辽,你大哥要是来找你,别管他说啥,你听听就算了。”

  记忆里原主的大哥对蒋禄升和方氏都唯命是从,知道他们被关进牢房多半会来找他。

  “放心,我心里有数。”蒋辽回他。

  庄康就回了趟老家,没想到蒋辽他们发生了这么大件事,又被人陷害险些进了牢房,他在衙门围观完就照常过去买吃的。

  以前就感觉蒋辽和廉长林之间说不出的奇怪,说是兄弟吧,看起来又没有寻常兄弟该有的样;说不是吧,对外又称兄道弟的,没成想中间竟还有层这种关系。

  庄康对两人倒没什么多余的看法,反倒还有些佩服蒋辽,他过来和蒋辽聊了几句后提着吃的回去。

  觉得蒋辽嫁人丢脸、认为他指使人闹事的人,在事情查出来后都有点同情他摊上那么一家人,幸好现在已经跟蒋家断亲。同情之余他们对蒋辽少了偏见,其中喜欢吃他摊上小吃的人接二连三赶去照顾他的生意。

  客人逐渐多起来,摊子恢复以往的热闹,蒋辽和廉长林都忙碌不停,赵潭就没继续凑热闹打声招呼先回码头,有什么等他们收摊后再聊。

  石头和石块又回到以前打仗的日子,替客人跑来跑去越累越高兴。

  天太热吃食卖不完存放不了多久,前两天带的吃食比较少,收摊时勉强能卖完,蒋辽算着事情今天能解决就多备了一批,但也招架不住一波接一波赶来的客人。

  最后收摊时排队没买到的客人照例要先给钱预定,今天没带账本出来,蒋辽心里也另有打算,就没收他们钱只说明天会多做一些,他们想吃尽量早点过来。

  赵潭要请客给他们去去霉气,顺便庆祝蒋家几人锒铛入狱,他在附近的小食馆订了位置,将摊上东西都收拾好存放完,蒋辽几人走去食馆。

  去到时赵潭已经叫上酒,三个小的都不能喝就等蒋辽过来喝个尽兴。

  饭吃过半,廉长林想起来还没给石块他们结工钱,放下筷子拿钱。

  到手的工钱翻了两倍,石头数完挑出多的退回去:“林子哥,你给多了。”

  石块一只手勉强能拿好铜板,一个个点着数了几次都没数清楚到底有多少,只知道多了好多。

  廉长林笑着摇摇头,将石头的手推回去,让他把钱收起来。

  “没给多,以后下午你们可能都要来帮忙了,从今天起你们的工钱就按这样算。”他推迟不肯要,蒋辽又道,“当然了,你们要是有哪里做错的,该扣工钱的时候还是得扣钱。”

  石块的心思没放在涨工钱上,而是以后下午还能来帮忙,他握紧铜钱高兴地亮起眼睛:“我们会好好干活的,以后有哪里做的不好了,大老板你和林子哥随便扣钱,全部扣完了都没事……”

  他咧嘴笑笑:“就,每天让我们吃一顿饭就行。”

  “这点出息。”蒋辽笑骂。

  “哪能一顿饭就打发了,”赵潭说,“以后记得啊,不要钱那也得管饭饱。”

  石头挠着后脖子嘻嘻笑起来,石块还纠着小脸低头来回清点铜板,赵潭瞅了他一会儿伸手敲他脑袋。

  “傻小子,数不清别数了,赶紧吃饭,现在哪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来的重要。”

  石块有些不好意思冲他傻笑,然后小心把铜板装进钱袋绑紧袋口,又确认绑紧了铜板不会掉出来,放到衣服里藏好掖好后这才吃饭。

  –

  到家后廉长林放下钱盒,坐在堂屋里清点今天的进账又将钱分别串好,翻开账本记账。

  蒋辽进屋后就直奔厨房准备吃的。

  这两天让人跑腿办事花了些银子,现在家里不剩多少钱,廉长林换了新药时不时要去施针,这些都要钱。

  还有日常的花销等等,算下来蒋辽觉得本来还算宽裕的经济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要是哪天突然急需用钱家里这点根本不顶用……得尽快存上钱了,免得哪天真捉襟见肘了。

  蒋辽蒸好一批粉条,觉得不够用又重新取出浸泡好的米放一旁准备磨浆。

  现在生意已经回暖,既然打算下午也在镇上摆摊,得多备吃的才行,以前买不到吃食的客人先给钱预定,现在就没必要再按着来浪费笔墨。

  不过下午收摊后再从镇上回来,到家就晚了,总不能挑灯准备吃的……中午得让一个人先回来准备。

  刚才从李家带回来的时蔬要清洗,蒋辽捡出要用的扔进簸箕,转身时前面突然多了道人影。

  早上坐牛车麻烦,要跟别人挤一车带不了多少吃的。

  蒋辽往左边走。

  现在没有条件搬去镇上,就算搬到镇上了,原食材这些还得到山里采新鲜的,搬来搬去更折腾,而且到了镇上地方陌生并不安全,做吃的反而容易泄露方子,这条路目前完全行不通。

  前面的人也往左迈。

  看来还是直接租辆牛车方便,一趟带够一天用的吃食,中午就让廉长林驾牛车回来。

  蒋辽往右边走。

  哪天生意要是比较好,感觉吃食不够卖了,有了牛车上午可以早点回去还能再跑一趟带吃的到镇上。

  前面的人也往右边挪。

  也不行,来回跑太麻烦,这种鬼天气赶牛车容易中暑,还是得前一晚把吃的全部准备好。

  前面的人又跟着往同个方向移,挡住他的去路。

  ……啧。得,看出来了,这是专门来堵他的。

  蒋辽思绪被打断,不得不停住脚步抬头看突然找事的廉长林:“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