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相公怎么没在?”

  带着随从来到摊位,红裳看了一圈没见到廉长林便直问道。

  “红裳姑娘下次说话还是注意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给旁人听到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必要了。”

  到底是封建年代,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被人听到再乱传出去,处理起来蒋辽嫌麻烦。

  “那不是你家小兄弟先说的,怎的反倒怪起我来了。”

  红裳往两边街上瞧了瞧,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她回头笑道:“而且听到就听到了,蒋老板看着可不像会在意闲言碎语的人。”

  蒋辽是无所谓什么闲言碎语,不代表他就想上赶着被人议论。

  这短短两天红裳就过来了几趟,围着廉长林道东道西地打趣,回不了话也不影响她过来站桩。

  刚才收了客人的钱暂时空闲下来,廉长林便拿着装好的食盒送去茶馆。

  蒋辽是不想再应付她,手脚麻利给她的食盒装满吃的。

  随从给了钱接过食盒,廉长林不在寻不到乐子,红裳也没急着离开。

  “话说蒋老板,你弟弟当真成家了?”她是真的好奇。

  “他要是没成家你想怎么样,真要给自己赎身?”蒋辽问道。

  “若不是的话,即使对我无意,我们楼里的姐妹可不少,模样为人个顶个的不差,总有他能看上的吧。”

  红裳故作生气:“而且给自己赎身怎么了,蒋老板是瞧不起我们醉红楼的人?”

  “我是看红裳姑娘没这意思,就没必要浪费时间。”

  “现在没有可不代表日后也没有,再说了这有什么浪费时间的,我就乐意过来。”

  一句话的事蒋辽就是不给个答案,再想廉长林这两日的反应,着实不像有家室的人。

  红裳看了看不想多透露的蒋辽,随即笑道:“不过既然他没成家,你这当兄长的怎么不对人亲事多上些心?”

  “要我说,看蒋老板你就不懂这些,别人家可都是早早就给物色好了人选,说到头你该感谢我给你提了个醒。”

  “这事就不劳红裳姑娘费心了。”

  蒋辽这会儿希望廉长林回来了,起码见到他后红裳即使再怎么打趣,还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红裳还欲再说,身后有两个客人走上来买吃的,这才作罢悠悠领着随从回去。

  她的话每次都半真半假,蒋辽是听听就过,不过刚才有一句倒是没说错。

  他对这些事确实不上心。

  廉长林看着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对此也不热衷,他就更没想到这一层。

  如今想来,这里的男子通常都是十七八岁就娶妻了,再晚的这时候也定了亲。

  廉长林从茶馆回来,摊位前的客人端着酸粉走去桌椅。

  现在是上午能抽空闲着的时候,前面没有客人,蒋辽坐在椅子上拿竹筒喝水。

  廉长林走回去站了片刻,余光发觉蒋辽落到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奇怪。

  转头看去,等了好一阵也没见他说话,廉长林眉头微敛眼神询问。

  “没事。”蒋辽盯着他又看了片刻转回头拧紧竹筒盖。

  这才成年多久。

  生计都没稳定成什么家。

  廉长林略带不解看了看他,将信未信转回头。

  摊子前走过来一个身穿黄衣的女子。

  将竹筒放到推车里,蒋辽坐好后随意看了眼过去,见人走过来时一直盯着他看。

  瞧着十八九岁的模样,在他看过去后更是径直朝他走来。

  显然就是冲他来的。

  脸看着很陌生,蒋辽脑海搜索了一番,确实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不知是不是来过他们摊子买东西的客人,正想着,女子站到推车前盯着他看了看后出声叫道。

  “三哥。”

  蒋辽懵住了。

  平静地抬眼望着人一脑袋的问号。

  他右手随意搭在推车内的隔板上,廉长林瞥了他一眼,转回头时左手不着痕迹搭过去,指尖在他手背写了个字提醒。

  蒋家人。

  字写到一半蒋辽的手指上下起落了下,廉长林收到示意写字的手停住随后挪开。

  蒋辽坐着没动,看着推车前的人语气淡淡道:“什么事?”

  这两年蒋方珠没见过几次蒋辽,少有的偶尔在镇上碰着了也不会打眼瞧去。

  以前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闷不作声只会埋头做事,如今大方自在地坐在推车里面,衣服也不再是以前灰扑扑没眼看的短打。

  方才一路走过来她都不敢相信这人竟然是蒋辽,这会儿仔细看着,若不是长相没有变化她简直不敢认。

  不情愿地喊完人,蒋方珠转头一看突然愣住。

  没想到半死不活的哑巴如今这么体面,身上衣服那料子,一套下来怎么都得花上几两银子。

  他们到镇上做生意都没多久,还每日只出摊半天,这生意那么挣钱?

  蒋方珠回头打量起他们的摊子。

  吃的用纱布盖着,看着没什么特别的,再看到坐在推车后面不远处洗碗的两个小子,她轻蔑地收回目光。

  只能请乞儿来帮忙的破摊子而已,能有多挣钱。

  “三哥你都多久没回家了,爹娘他们都挂记着你,今日收摊后你回家一趟。”

  蒋方珠眼底瞧人,高人一等命令的口气,显然是以前在蒋辽面前向来如此成了常态,廉长林听完皱了皱眉。

  三年前蒋辽住到他家,蒋家一开始并不同意。

  他母亲知晓他们的本性,当时家里银钱不宽裕彩礼也给足了诚意,在正常的礼钱上只多不少。

  蒋家听完却张口就要加钱,说蒋辽虽是男子好歹是个难得的苦力,不能跟女子出嫁的彩礼钱相比。

  一听有钱拿就换了嘴脸,开出价钱后就咬定不松,全家没一个人询问蒋辽的意愿,对此更是漠不关心。

  蒋辽留在蒋家日子只会更不好过,他母亲不愿跟他们多费口舌浪费时间,最后礼钱翻了倍。

  蒋父拿着卖儿子的几两钱加上自家存的些钱在镇西租了间铺子卖杂货,去年更是搬到了镇上,之后便很少回村里。

  家里的田地让大儿子夫妇留下耕种,两人累死累活他们都鲜少关心,更别提会记起蒋辽。

  蒋方珠以前在村里就不待见蒋辽,这会却突然过来让蒋辽回去……

  廉长林不清楚蒋辽记得多少蒋家的事,转头看他。

  “我跟你们蒋家早就没什么关系,这话当初可是你们特地警告我的。”

  蒋辽依然纹风不动坐着,最后好心提醒蒋方珠:“所以你日后看到我别再像刚才那样喊人,我担待不起。”

  当初蒋辽一个大男人要给人做妻,嫁的还是个哑巴,害他们家在村里抬不起头,如今还敢提起这事!

  两人还一起出来做生意,也不怕人知道了戳脊梁骨!

  蒋方珠今日出来买完东西再过到这边脚都走酸了,本就不想过来心里憋着气,一听这话更是气急,想到出来前她娘说的话又生生收敛了脾气。

  “那都是气头上说的话哪能当真,三哥还不知道,爹都是豆子嘴豆腐心,你是他亲儿子,真不认你不让你回家就不会让我过来了。”

  “我看可不见得,儿子卖出去钱都收了,如今真想认回儿子的话,不是应该先把钱送回来。”

  蒋辽对蒋方珠没什么印象是原主平日忙着干活,根本就没时间多注意他们。

  而且久而久之,脑海里有关原主的记忆只剩下些印象比较深刻的事。

  蒋家去年搬到镇上后,原主连他们新家在哪里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但凡他们以前对原主好一点,原主都不会那么决绝要住去廉长林家,更是连彩礼钱都不想便宜他们。

  别说是他,现在就是原主在这里,也肯定不会再回去。

  蒋方珠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露无疑,看就是被娇惯养大的,蒋辽可没闲功夫陪她打哑谜。

  蒋辽是被家里赶出去,谁让他当初执意要嫁给一个哑巴,如今肯让他回家一趟是家里不计前嫌,他不感恩戴德竟然还敢不给她好脸。

  蒋方珠忍着气道:“让你回去是爹的意思,反正话我带到了,你自己看着办。”

  “老板!再来两碗酸粉!”旁边桌椅处一位客人冲这边喊道。

  “稍等,这就给你们做。”蒋辽站起来,说完回头和廉长林一起装碗。

  石头擦干净手过来等了一会儿,他端着两碗酸粉给客人送去。

  之前忙的时候没时间收钱,客人付钱时要等,现在都习惯了拿到吃的就先给钱。

  石头拿钱回来给廉长林,回去坐下继续洗碗。

  蒋方珠是最近才知道镇上都在谈论的凉粉是蒋辽卖的,这条街位置不好太偏远,从他们那走过来得半个多时辰。

  她看不上这边卖的东西,说完胳臂挽着竹篮就要回去交差。

  盖着吃食的纱布拿开看到里面,她停下来挑剔地看了眼,指着推车上的东西道:“这些都装一份,我带回去给爹娘他们尝尝。”

  廉长林对蒋家的人没有好感,一听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再看蒋方珠趾高气昂指使的模样,他站着并不打算动手。

  若不是他们一家,以前的蒋辽日子不会那么难过。

  “一共十四文钱,带上碗要给压钱再加十文,碗还回来后会退压钱。”蒋辽抬头看了她一眼,没着手给她装起来。

  “你要我给钱?”蒋方珠不敢相信地瞪他。

  “买东西给钱不是天经地义,你们家店里卖的东西不给钱能拿走,”蒋辽反问,“还是说你过来就是想吃白食?”

  蒋辽以前在家里让干什么话都不敢多一句,现在竟敢跟她收钱。

  有人路过听到吃白食停下看过来,蒋方珠脸上难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吃白食,你卖个吃的还要跟你妹妹收钱吗?”

  “我跟你们家早就没有关系,更何况亲兄弟都得明算账。”蒋辽下逐客令。

  蒋方珠忍着脾气道:“今日出来的突然,钱没带够,等还碗回来再一起付钱。”

  “没钱你还出来买东西,”蒋辽坐了回去,“我们摊子虽小,规矩还是有的,想吃白食到别地去。”

  蒋辽一开始就不打算动手,廉长林也无动于衷站在旁边。

  见状蒋方珠气急败坏道:“我是看你这没几个人来买吃的,不然谁稀罕你这破摊子卖的东西!”

  说完挽着竹篮气冲冲转身走人。

  蒋方珠是蒋家最小的女儿,家里几姐妹数她出落的最好,自小就比较娇惯。

  她向来对蒋辽不满,如今蒋家让她过来叫蒋辽回去,肯定不是简单的事。

  蒋方珠走开后,廉长林回头看蒋辽。

  “别想太多,他们还能翻天不成。”蒋辽道。

  话是这么说,但蒋辽不回去一趟的话,只怕蒋家其他人还会再过来,廉长林垂了垂眸,随后转回头。

  不管他们想干什么,这对蒋辽来说都不重要,这一插曲很快被他抛到脑后。

  昨夜摘的野植放在浅口的木盆里用水育着,收摊后蒋辽带上木盆,和廉长林叫了个马车过去东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