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长林通常都起的很早,今日蒋辽起来后到厨房熬粥,粥都快好了,才听到他出到后院的脚步声。

  廉长林洗漱完,拿来鸡草剁碎了喂鸡,然后拿起背篼出去割晚上和明早要用的鸡草。

  除非下雨,这是廉长林每日雷打不动要做的事。

  村子的河边附近都能割鸡草,不需要去太远,廉长林每回出去打鸡草不会费太多时间。

  等他回来后锅里的粥还热着,蒋辽到厨房分了两碗端出去。

  廉长林放了东西进来堂屋,蒋辽抬头随意瞥过去,视线落到廉长林的脸上,看清他的脸色,蒋辽微微皱起了眉。

  昨日虽没进去深山,但山路总归不好走,之后又去了竹林挖笋,廉长林从山上回来后只是看着有些体力不支,现在脸色比平时要苍白了几分。

  廉长林坐下后,蒋辽把一碗粥推给他,目光还落在他脸上。

  蒋辽看人的视线很直白,实在难以忽略,廉长林挪了挪碗,捏着勺子从粥里拿起,又放了回去转头看他。

  脸色苍白,眼睛还是清亮的,不过看着并没有多少精神。

  廉长林以往有些小病不舒服的,都是能撑着就不会去管,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怕真不舒服了估计自己都不会意识到。

  见他看过来的眸光凝起了困惑,蒋辽松开略拧着的眉,转开脸道:“没事,吃你的。”

  廉长林抿了抿唇,回头端起碗喝粥。

  蒋辽会带廉长林进山,是看出他想去,山里再危险有自己在旁边看着,总不能还让他出点什么差池。

  日后廉长林若是能时不时进山打打猎,总好过去镇上给人做散活。

  但他显然高估了廉长林的体质。

  目前看来,带他打猎暂时是行不通了。

  “你今日在家替我削些竹箭出来,我有用。”蒋辽喝完粥后对廉长林说道。

  廉长林拿着勺子的手停住,垂下的眼睑遮住了变淡的眸光,他点了点头继续喝粥。

  蒋辽砍回来的竹子,上面有能用来做箭的细竹,廉长林当时看到都留了出来,他喝完粥拿碗去洗。

  洗了碗放回碗箩,廉长林去到厨房后面把细竹拿出来。

  蒋辽拿了进山的用具,出来就看到他坐在后院里挑能用的细竹。

  竹子过于弯曲不能用来制箭,这些竹子最后挑出来能用的只有几根。

  廉长林把剩余散开的竹子捆起来放回去,到厨房搬了小炉灶出来。

  蒋辽独自进山打猎时都不用带弓箭,突然让他在家里做竹箭,其中的原因廉长林不愿去多想。

  他到后院放下炉灶,回头看到蒋辽准备出去,只拿了背篓和弹弓,没带旁的吃食。

  廉长林的目光从他手里的弹弓上移开,蒋辽对他道:“中午不回来,你煮饭不用留我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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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辽走到深山时正是午饭时间,刚才进山后路过野果树,看到有成熟的他摘了几个,现在拿出野果擦了擦随便应付起来。

  一路走过来蒋辽看到不少野兽的足迹,他吃完野果扔了壳,在附近检查了一圈,最后在足印相对较多的位置挖起陷阱。

  野物要想不愁卖出去,最好是留活的,还要尽量不留伤口。

  要困住大型的野物,猎户们都有专门捕猎的兽夹,蒋辽没有只能用土办法挖陷阱。

  最后挖好了陷阱,架上从旁边折断的树枝再铺上杂草掩饰,在旁边留了记号,蒋辽取下竹筒喝水。

  这处的山木高耸杂草丛生,没看到有被人走熟的小径,蒋辽喝完水拧紧竹筒盖子将竹筒绑回腰上。

  走出去在陷阱附近挑了棵比较壮的松树爬上去,居高临下往外面望了一圈,视野内没发现动物的身影,蒋辽收回视线。

  最后爬到在离地五十尺左右的位置,用力踩了几脚分叉的树枝,确定安稳后他走过去坐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双手抱臂后背靠着树干,打算小憩一会儿。

  才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听到树下传来动物踩踏枯叶发出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看去,有头山獐停在树下吃草,竖着耳朵随时警惕四周。

  山獐生性胆小只要听到动静就会立马逃离,而且奔跑的速度很快,人很难近身。

  蒋辽后背离开树干,放轻了动静抓着枝干站起来。

  山獐没在树下停留多久,走开的方向不是陷阱那边,蒋辽视线在它附近扫了一圈,脑子快速思考了几条方案,取出弹弓,从布袋摸出石子装上。

  蒋辽将石子打在山獐右腿边,紧跟着又打到它身后阻止后退,再将它往陷阱里赶。

  石子从四面八方落下来,山獐慌不择路掉进了陷阱。

  蒋辽将最后一颗石子放回布袋,弹弓别到腰间,爬下树。

  山獐缩在陷阱里,蒋辽过去看了一眼,个头不小目测有三四十斤,他回头编了草绳套进山獐脖子,收紧后将山獐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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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辽下山回到村里,这会儿的太阳开始变弱,下午赶农活的村民都是这时候出门。

  他们扛着农具走在路上,远远的就看到蒋辽拉着一头山獐走过来。

  “这头獐子可比去年老张家猎到的那头大多了!”扛着锄头的老叔走近后直勾勾盯着山獐瞧来瞧去。

  这个头能卖不少钱呢。

  要不谁都说还是会门打猎的手艺好啊,张家会打猎的就有两三个,村里除了村长和屠户家,就他们家的油水最足。

  蒋辽这才打猎多久,有的手艺啊真的是羡慕不来。

  “蒋辽你这怎么打的啊,身上都没伤口。”说话这人上回围猎野猪也去了,知道蒋辽箭法不错,没想到他还能完好无损猎到山獐。

  “挖了陷阱,运气好困到了。”蒋辽回道。围过来的人多,他只好跟着停下。

  村里的人大多都是很淳朴的,围过来羡慕地说上几句,但也不乏会有眼热阴阳怪气的。

  “这卖了该有几两银子吧,话说你们欠的钱够还清吗,我看啊还不清也没事,几年都拖下来了,不差这一阵。”

  蒋辽看向说话的妇人,看样子对自己挺不满的。

  蒋辽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不确定她是不是借过钱给他们,就是借了那也还清了,他们现在只欠着村长和程屠户的钱。借钱给他们的数廉长林肯定不会弄错。

  “蒋辽?”李二泉走了过来,“我远远看到还以为看错了,不错啊,都能猎到山獐了。”

  那个妇人看到李二泉,没等李二泉走近,她眼尾扫了蒋辽一眼,甩着脸转身走开了。

  剩下的人都是要赶着去地里忙活,没围观多久,他们都陆续走开后,李二泉问道:“刚才吴大家的是不是不给你好脸,你下回看到她们家的人都别搭理就成,跟这些人是说不通的。”

  蒋辽刚才就没把那人当回事,李二泉这样问他才想起这号人,合着其中还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蒋辽想了想,略带困惑:“我应该,没怎么着他们吧?”

  “这其实跟你没啥关系……也不是什么大事。”李二泉不太想提。

  “那是什么事?”蒋辽突然好奇了。

  李二泉往边上看了看,附近都没人,他回头道:“……就,她有个女儿比林子小两岁,村里不是都兴从小定娃娃亲吗,他们家以前就总说让林子和她女儿定娃娃亲。”

  想到那妇人刚才的嘴脸,不怪蒋辽会对她女儿的模样先入为主,他问:“……定了?”

  “没,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廉二叔他们都没应下过,但他们家就当真了,见面都要提一句,后面林子生了病,这事他们就没再提过了。”

  “这本来吧都没什么,就是看林子最后和你成亲……反正心里就不顺气呗,下回碰着他们家的人都别搭理就行。”

  这可真是……

  蒋辽问道:“那她女儿之后可有婚配?”

  “没有。听说最近要给她许配人家了,就是怕以前的事传出去对她女儿的亲事不好,这才对你有怨气。”

  “这事长林知道?”不管知不知道,蒋辽觉得那个妇人应该不至于还能甩脸到廉长林那里。

  “这件事就我们两家大人知道,没跟林子说过……”

  李二泉还要去地里,没再和蒋辽多聊,蒋辽跟他分开后往家里走。

  廉长林挑出的细竹用火烧过表层后放在后院里暴晒,蒋辽往外看没见到他人。

  回来时门没有锁,廉长林不在房间的话肯定是在家里哪个角落忙着。

  他把山獐牵进鸡舍里,再找来了条绳索换下草绳,把山獐捆到撑住稻草棚的柱子上。

  山獐比起上次被困起来的野兔,体型太庞大,两只母鸡很识趣的没去撵客。

  蒋辽固定住绳子走出去,到晾衣竿处拿了自己的衣服,再提水进去浴房洗澡。

  洗完澡出来,看到廉长林坐在对面的石板上。

  他回来看到弹弓有一侧松了,随手放到石板上,廉长林坐在那里低着头修弹弓。

  蒋辽走过去,廉长林正将弹弓多余的线绳剪断。

  “修好了?”蒋辽说着话站到他前面。

  蒋辽脸上带着水,说话时水珠顺着下颌骨滴下,廉长林的目光在上面停了一瞬,把弹弓给他。

  蒋辽刚才还想着洗完澡出来随便修一下,能用就行,拿过翻着看了看,廉长林捣鼓这些东西的手艺是挺不错的。

  廉长林的脸色并没比他出门时好多少,蒋辽看了他片刻,说道:“明日你和我一起去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