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辽上次从山里回去没弄陷阱,今天晃了一上午掏了两窝野兔,加起来有十几只,好几只都是小的带回去得养上一段时间才能卖。

  今天带的背篓可以弄成隔层,将野兔全部放进去,眼看都快过中午了,蒋辽就地生火解决午饭。

  进山费体力,他出来前带了米弄了竹筒饭,不嫌麻烦的抓了条鱼来烤,甚至连调料都带了出来,一点不想委屈自己。

  这处山林位置较偏,环境不太好,蒋辽过来到现在都没碰见多少活物。

  他吃完饭处理了火堆,没多停留带上背篓往外走。

  昨晚洗澡的时候发现家里的皂角没剩多少,得去摘一些。

  这座山前头就有颗皂角树,到这边的人少还没被摘过的痕迹。

  皂角晒干可以拿去镇上卖,村里不少人都会备上一些,廉长林之前也弄过,但镇上卖这些的人太多,卖的还没他的竹编好,处理起来费时间最后便没再继续。

  蒋辽从深山里走到外面用了半个时辰,皂角树长得高大茂密,树干上还长着刺并不好摘,一般都是拿个竹子在下面打,或者等熟了掉下来再捡。

  现在不是采摘皂角的最佳时期,蒋辽站在外面一眼扫过去,能摘的皂角不是很多。

  感觉找根竹子来打没多少效率,他放下背篓,挑了个位置避开树干上的刺爬上去。

  等扔下的皂角在地上堆的差不多了,蒋辽下了树将皂角装进布袋。

  回去还要翻过前面的山,这边的动物少,蒋辽不打算再来就没弄陷阱。

  心里盘算着时间往前面走,到近村的山林挑地段弄完陷阱,能在傍晚前回去。

  蒋辽才走出这座山,就看到对面远处有人背着个人踉踉跄跄往外赶,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

  他走了一段路最后实在走不动了,伸手靠着旁边的树停下歇息,背上的人说了什么,他回头往后面看,没发现什么危险这才小心将人放下。

  蒋辽走近后看清了人。

  “张叔?”

  冷不防听到声音,张齐猛地回头看去,见是蒋辽才松了口气,体力耗尽虚脱般地坐到地上。

  “你们碰上什么了?”张叔的情况看着不太乐观,蒋辽快步走过去。

  张叔背靠着树根,捂着一条小腿表情痛苦,另一条腿大腿处用衣服胡乱绑着,从上面到鞋面全是血,他抬头看蒋辽,失血过多没有气力说话。

  张齐的年纪和廉长林相仿,他不像他大哥从小就跟着他爹进山,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伸手捂着他爹的伤口急得都快哭了。

  “我们,我们正弄着陷阱,突然就来了几头野猪,我爹是因为我,才,才被野猪咬伤还摔断腿……”

  张齐低头看着他爹的伤口,自责到话说不下去,他今天就不该跟着上山。

  张叔闻言拍了拍他的手,打猎受伤是常有的事,只要还有气在就不是大事。

  “我爹说,要赶紧回去通知村长,让村里人做防护,免得野猪下山吃了庄稼。”

  张叔的伤口只有一处,用衣服简单包扎暂时止了血,见他面色痛苦捂着摔断的小腿,蒋辽放下背篓走过去蹲在旁边检查。

  张叔进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刚才若不是他爹让他歇着,张齐都不敢停下,怕后面野猪追上来更怕耽搁了医治,急着要下山。

  现在看到蒋辽的举动,觉得奇怪正要问他,蒋辽突然说:“张叔,得罪了。”

  他说完,按着张叔脚踝的手一发力,闷沉的骨头接合声跟着响起。

  张叔到底经历过大风大浪,没被疼的叫出声,就是脸色蓦地惨白,出气短促缓了好几下才匀回去。

  “你干什么?!”张齐猛地推开蒋辽,忙给他爹检查,“爹你感觉怎么样?”

  张叔拉住他手臂,又缓了缓,气息虚弱笑着对蒋辽说:“辽小子,还会接骨啊?”

  “会一点,不太熟练。”蒋辽松开撑着地的手站起来,“张叔你骨折不严重,我有把握,不然不敢乱来。”

  张齐愣了愣,伸手摸他爹摔断的腿:“爹你没事了?”

  “快跟人道歉,不然,你爹的腿还不一定就断了……”张叔说完活动起脚腕子,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对不住,我,我以为……”冤枉了人,张齐表情局促。

  “没事,”蒋辽扶起张叔,“先下山要紧。”

  张叔的腿要治疗,那些野猪也保不准会闻着血腥味过来,张齐也知道事情严重,赶忙将他爹背起来。

  张齐背着张叔走在前面,蒋辽在后面断路,下山后送张叔去看大夫,蒋辽和他们分开走回家。

  -

  现在是傍晚,开门进去家里静悄悄的,后院里到点了没被投喂的母鸡在鸡舍里一个劲叫唤,听到蒋辽走过来的动静叫的更激烈了。

  廉长林不在家。

  蒋辽放下东西,去柴房拿了几个笼子把野兔装进去放到鸡舍,随后去弄鸡草。

  他洗完澡出来又简单弄了吃的,等天都全黑了还没见廉长林回来。

  廉长林是去镇上还钱,他不会跑一趟就只还个钱,之后应该会在镇上找活干。

  蒋辽点了油灯,又坐了一阵。

  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他起来走出去,打开前屋的门,对面前院的木门被推开,廉长林走了进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

  廉长林走近后,蒋辽问他。

  夜色昏暗也能看出他一脸的风霜。

  廉长林站在蒋辽几步前,没想好要怎么回他,蒋辽已经转身往屋里走:“先进来。”

  蒋辽进屋后径直走去厨房。他今天回来只随便弄了点吃的,想着廉长林肯定不会在镇上吃完东西才回来,又重新给他煮了饭。

  廉长林跟着走到后院,到鸡舍里面看到两只母鸡已经回笼闭目窝着,饮水槽被添过水。

  蒋辽回来喂过了。

  厨房点了灯,蒋辽端着饭菜出来,廉长林视线从他的背影收回,进去厨房打水喝,随后才走回堂屋。

  油灯暖黄,蒋辽坐在堂屋里看着廉长林走过来。

  他刚才喝了水,喝得急衣襟都湿了,感觉一天没进过水的样。

  散落的刘海被吹蓬乱,走近了看到上面还有草碎,风尘仆仆的鞋面都是泥灰。

  突然想到了什么,蒋辽问他:“村里的牛车早就回来了,这个时间还有牛车会过来?”

  廉长林坐下后拿起碗筷,听到这转头看他。

  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来,蒋辽说:“你吃你的,吃完再说。”

  他就坐在餐桌边,说完也没走,一副等着兴师问罪的模样。

  餐桌上的菜是一锅乱炖带着汤,廉长林端着碗,隔着瓷碗能感受到米饭的温度,他手指握紧了碗。

  廉长林今天没怎么吃过东西,饭吃的急险些被噎到,蒋辽起来打了一碗水回来。

  默不作声等他吃完最后放下筷子,蒋辽问他:“钱还了?”

  廉长林喝了水,放下碗点了点头。

  “没碰上什么事?”蒋辽随口再问。

  廉长林稍作迟疑,看着他摇了摇头。

  蒋辽不动声色留意他的反应,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廉长林似乎不想跟他再多交流,坐不住就要起来收拾碗筷。

  换平时廉长林去做了什么,蒋辽不会过问,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刨根问底。

  但廉长林的样子显然不太对。

  家里的母鸡平时都是按时按点喂的,廉长林是饿着自己也不会忘了这两只祖宗。

  外面不管是什么活,天一暗就得收工,哪怕再苛刻的主家也不会让人摸黑干活。

  现在戌时都快过了,按理说廉长林就是真找到什么活,也不该这么晚才回到。

  而且从村口到家里一刻多钟的距离,能赶得气息不稳像是走了半天的样?

  看蒋辽的架势,知道不给他个说法暂时走不开。

  碗里的水还剩一点底,廉长林伸手沾湿了手指,他的指节修长消瘦,垂着头一笔一划在桌面留下几个字。

  蒋辽看到他虎口的位置破了皮,干力气活留下的,昨天撒完稻种他松开农具只是磨红了,并没有破皮。

  蒋辽视线跟着移下,看完上面的字再抬头看他:“什么散工要忙到这么晚。”

  廉长林的手指在桌面上磨蹭了一阵,放了回去,转头颇有些无语地看着蒋辽。

  蒋辽盯着他看了看,暂时放过了他,起来走开。

  廉长林最后洗完澡出来,回到堂屋时蒋辽还没回房间,坐在餐桌旁帮他弄草药。

  在原地站了一阵,等草药捣好,蒋辽直起腰,他抬步走过去。

  没等蒋辽开口,廉长林弯腰拿起擂钵,看样子要自己来。

  “你自己能缠纱布。”

  廉长林的手摔得严重,这些草药起码都要敷个几天,蒋辽抬头看他,语气怀疑。

  蒋辽的眼睛这么看着人的时候仿佛能洞察一切,廉长林垂眸错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抱着东西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