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破风而出,几声枪响就有几只倒地,甚至没有反抗余地就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剩下四只悲鸣不断,迅速调整了站位。前仆后继,补上头狼的位置。
子弹打完,云落丢掉空枪,抽出腿间短刀。正要抛给弥隅,被人先声打断了动作:“你自己留着吧。”
云落想说,你手臂有伤,没了武器,赤手空拳无异送命。转头却看见弥隅已将腿间护带解下,挽在手心,一圈一圈绕紧。
特制材料足够坚韧,如果力气够大,勒端颈骨只需眨眼的功夫。
他扯扯护带的两端:“云少校,我们各求多福。”
云落侧身躲过一只飞扑而来的野狼,短刀在空中锋芒尽显,转眼插进野兽的肚子。
那头狼一声哀嚎,奋力挣扎。没有留白的余地,弥隅几乎立刻飞身上前,手中护带绕于野狼脖颈,双臂交叉收紧。
这些狼的脖子比普通野狼粗得多。弥隅一时不得要领,费了些气力。压制、挣扎,激烈的对抗中足够让人气喘吁吁,云落正要再寻机会切入,却见那头狼动作猛地一顿,头重重垂了下去。
弥隅反应迅速地拔下它身上的短刀,丢还给云落。
剩下三只围了上来,沉闷地低吼,被激发了怒气,缓慢地,仿佛志在必得。
拖是拖不得了,两人状态都不算好,战线越长,胜算越小。
来不及思考新的战术,三匹狼转眼已经发起攻势,其中一头直扑云落而来。他被背后尚未痊愈的伤扯痛,躲闪的反应慢了半拍。
弥隅在不远处向他喊:“云落!后退!”
越是像此时这样危急的时刻,他们彼此之间反倒越无需多加猜忌。说出的话都像需要恪守的军令,无人去想该或不该。
只有服从,无条件地。
于是云落甚至还未看清情况,便果断向后撤去。
弥隅此时从一侧闪出,将那头狼扑离云落的方向。一人一狼滚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弥满云落的视野。
他小心探步过去,正要开口询问弥隅状况,却听见一声痛哼。
快步靠近,挥散一片扬尘,弥隅正同倒地野狼僵持。尖利的兽齿与人类的俊朗面孔相对,猛兽护带绕颈,痛苦哀嚎中向上翻起白眼,即将梅开二度,步上同伴后尘。
显然是弥隅占了上风,如果云落的视线没有下移,看到已然在他下腹没入几寸的利爪。
云落手起刀落,利刃斩断野狼前爪。一声嘶鸣荡于山洞内,久久散不去。
弥隅将插在皮肤里的那一截断肢抽出丢至一边,失了一脚的野狼痛红了眼,张口又扑咬过来。
那一口獠牙锋利无比,若用了力气,恐怕能将一个完好的人开膛破肚。
下意识抬了手臂护在另一人身前,弥隅想从前在F区照顾人太多,才养成什么危险都冲在前面的习惯。
危机之中发现抬起的是那条伤臂,回了神才顿觉,光是抬起就已锥心疼痛。再扛下一击,恐怕不保。从此之后,云落对他的亏欠,还命都嫌不够。
千钧一发,却听云落大喝一声:“闪开!”
弥隅不知他有何计划,却如刚刚的云落一样干脆,毫不迟疑闪至一边。云落从弥隅身下起身,盯准野狼扑来的那一瞬,朝着前方果断挥出短刀。
刀刃受到阻力,被云落握紧。他用尽浑身力气,向一侧拉开刀刃——野狼的颈动脉被割开,鲜血瞬间喷涌,浇了云落一身。
他抬手随意抹去,再抬头时发现这一场恶战远未结束。同伴接连牺牲,剩下那两只彻底放弃了单打独斗,此时正作合围之势,步步向他们逼近。
两人体力消耗过大,业已十分吃力。
弥隅和云落对视一眼,半蹲下身,以抵御姿势暂作休整。偶然间抬头看了一眼洞外的天色,竟然渐渐暗了下来,似乎将要入夜。
经过激烈缠斗,两人各自伤口都多少迸裂,旧伤洇透纱布,新伤染红衣物。云落有些微的轻喘,在原地缓慢地顺着气。
只是弥隅的情况看起来有些异常。或许是因为腹部的新伤,他此时喘得格外厉害,手臂和云落相贴,烫得吓人。
云落轻掐在他的胳膊上:“喂,你什么情况,还能坚持吗?”
“死不了,不要那么大力,痛。”弥隅轻甩开他的手,又凌厉地看向同时靠近的两头狼,“还应付得来吗?”
云落语气依旧淡定,实话实说:“三成机会。”
“云少校,可怜可怜我,搏一把?”弥隅的喘息平复下去一些,说,“我还想趁活着的时候,再回一趟F区。”
那两只狼轮番向前试探他们的反应,却没一只率先发起进攻,似乎笃定了他们坚持不了更久,誓要和他们这样耗下去。
云落丝毫不敢懈怠,举着短刀横在身前,不停吓退企图再靠近的狼:“F区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到S区来吧?以往来到这里的人,每一个都希望能永远留下。来了还偏要走,没人比你不知好歹。”
“你体会过有人等你回家的感觉吗?没有吧?”弥隅的话如同刀子剜他的伤口,“F区除了贫穷,还有真诚。而这东西,狗咬狗的S区才不会有。”
云落无意识地握紧刀柄,被硌痛了手,又松开。
“谁说没有的,”他反驳道,“云家很大,人也很多。”
这话说得有一种模棱两可的嘴硬。还有些欲盖弥彰,毕竟弥隅说的只是F区,是他自己要对号入座,把云家扯进来。
弥隅没有拆穿。
云家大,F区也不小;云家人多,F区人更多。通过一直强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慌张,怕被人勘破其实他根本不曾体会过家的温暖。
云家当然有人等人回家,只不过除了云峰之外,被等待的人总要接受处罚,毕竟这意味着迟到。
弥隅说得没错,可云落不想就这样承认。其实这本没有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大可以将这作为一场他不慎落败的对战,以后赢回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可就是因为对面是弥隅。若落于下风,对云落来说,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就这么僵持间,弥隅再抬头时,头顶高悬的倒计时还差最后三分钟就走完二十四小时。此外,日落月升,夜色已然四起。
一番争斗,交战的地点已从洞口向内转移了几大步距离。洞腔内本就昏暗,无知觉间竟已僵持了如此之久。
正对着云落的那只狼终于按捺不住,在地上蹭起爪子,以迅疾的速度向他扑去。有了同伴牺牲的前车之鉴,竟偏头躲过了云落逼近脖颈的刀刃,调个头,又发起第二次猛扑。
云落来不及调整姿势,重伤未愈的背部对着地面,就要这样直直倒下去。
恍神间,视野里闯入一个人影,几乎是从一侧飞扑进来,横在他与那一头狼之间。
弥隅面对着他,背部向狼。
视线交汇的那一瞬,错愕与坚定相撞。云落有一瞬的怔愣和不解,他竟没从弥隅的眼里读出一丁点后悔。
挺身而出之前,弥隅也踯躅半刻,只是形势危急,不许他再多犹豫。他当然知这场考核早已在云落受伤那刻起成为一场骗局,更清楚那看似荒唐的条件让云落对他只剩防备和怀疑。
他只是在云落险些命丧虎爪下的某个瞬间慌了神。
曾说过不放过云落,却不包括要他去死。说要杀了他是气话,两人之间的连接建立后,更无可能。
两人一起生同生、死同死,彼此互相憎恨一辈子也很好,他内心有过的愤怒和难过,云落总要通过通感一桩桩一件件再感受回去。
他们之间的了断只能是慢慢折磨,不可能在这里就丧命。
他不允许云落的命被别人拿去。
飞扑过去只短短一瞬间,弥隅脑中却像略过万年。他在云落错愕的眼神中回神,那双淡漠的瞳仁中,光圈于某一刻骤然收缩:“你怎么...”
弥隅以背部应敌,若被击中,将毫无还手之力。他做足心理准备,料想侧腰可能要再添新伤。
预感中的痛楚迟迟未来。眼前一道强光闪过,正中狼眼。颜言听见外洞动静,跌跌撞撞从里面跑出,歪打正着喜提功劳一件。
军用手电的强度几乎致盲,野狼一下失去平衡,原本要刺入弥隅腹间的利爪,只是堪堪从他的后腰划过。
被好运临幸,只是一道浅伤,无关痛痒。
野狼摇晃中落地,似是已经完全看不清。
云落手持沾了血的短刀,手起刀落,了结面前那头狼的性命。
剩下的哀嚎不停,似有不甘,怒意不减地直盯着三人,脚步却似乎被什么吓退,节节向洞外撤去。
三人循着野兽退却的路径步步紧逼,到了洞口才发觉天已完全黑透。半轮残月挂上高树梢头,成为唯一暗淡的光源。
空中的倒计时正巧定格在“48:00:00”。
孤狼最终消失在夜色中的丛林。
“你们没事吧!”颜言手里握着手电,另一只手臂将剩余的所有药品抱在怀里,一路小跑至两人身边。
强光差些晃到弥隅脸上时,他迅疾闪身躲过,伸脚踢踢方才命丧云落刀下的狼魂:“你能不能先切换掉防御模式再激动?想让我给这头畜生陪葬?”
“你和畜生也没什么区...”
颜言难得见弥隅一副颓势,正想抓了机会讽刺一番,却发现什么不对。他将手电的光调回照明模式,柔和的光落回弥隅脸上,照出一片不正常的红:“你什么情况?”
弥隅的呼吸急促,听起来原因却不是刚刚那场酣战。不是体力用尽的疲惫,而是...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他的吐息滚烫,像是被火炙烤出的水汽。
云落握上他的手腕,温度高得吓人。
连接的另一端,砰砰、砰砰。那人的心跳有力又急促,有种强行压制的不耐。
“不知道,哪受伤了吧,”弥隅敷衍两句起身,隔空向颜言伸出手,“老规矩,东西给我,我自己处理。”
颜言看了云落一眼。
云落顿了两秒,按下弥隅的手:“给我吧。”
【作者有话说】
sorry动作描写多了点 但我发誓 他们受的每一处伤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