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你把我的善意扔到地上,那么现在,你再来求我帮你,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冯承宇目光平淡地看着面前一直试图抓住自己手的李曦,只觉得她仿若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真的会死的,冯承宇,我知道你的,你看着面冷,其实最善良不过了,不然当初为什么所有人冷眼旁观,就只有你为我出头,你就帮帮我,就帮我最后一次,王珊珊她嗑药嗑疯了。”

  听着李曦这番有些无耻的说辞,冯承宇嘴角扯了扯忍不住笑了,不知是嘲笑她,还是嘲笑曾经想过帮她的自己,“是啊,只有我帮了你,你是怎么报答我的?”

  冯承宇看着因为自己一再拒绝靠近推开,而选择瘫坐在地上的女生,“你还记得你在校长面前,在所有人面前是怎么说的吗?”

  “你说‘我与王珊珊情同姐妹,平日里的那些只是打打闹闹,并不是什么大事,冯承宇说的那些事都是污蔑,他喜欢珊珊,但珊珊不喜欢他,被拒绝后他恼羞成怒所以污蔑珊珊的’,这些话你敢说不认?”

  李曦看着面前的冯承宇,多年来养成的察言观色让她意识到,现在的他与曾经的他完全不一样了,自己的图谋很可能不会被得逞,但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王珊珊吃那个上瘾的东西吃得越来越疯,开学前差点把自己给掐死,如果再不想办法自救,真的会死的,她还很年轻,她不想死,她想逃离王珊珊的魔爪,更想有一天把那个贱人抓起来,将过往的所有通通都回报给她。

  所以,李曦只能赌,赌冯承宇会心软。

  “我是说过这些,但我都是被逼的,冯承宇你是知道的,我只是李家的一个私生女,我爸爸想要讨好王家,根本不顾我的死活,他拿我妈妈来威胁我,所以我才这么说的。”

  李曦知道冯承宇跟他母亲的感情很深,所以故意提到自己的妈妈,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当初纯粹是王珊珊给的东西实在太多,再加上李曦想让王珊珊转移注意力,所以才祸水东引到冯承宇身上。

  “你也有妈妈,应该能理解我的处境才对,我为了妈妈才不得以翻供的。”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傻子吗?”冯承宇面无表情地靠近李曦,冰冷的手指粗暴地抓住女生的脸,迫使她跟自己对视,“你哪有什么妈妈,你妈当初拿了一大笔钱,直接就将还是婴儿的你丢在李家了,现在估计还在男模堆里潇洒呢,哪有闲心回来伺候你爹那个肥头大耳的种猪。”

  说完,冯承宇将李曦的脸一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细致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好像刚刚手指沾染过什么恶臭无比的东西一样。

  “你挺能演的,不如像当初那样,去骗一个人替你出头怎么样?”说着,冯承宇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呵,我都忘了,有我这么个前车之鉴,再加上王珊珊的特意宣传,这学校哪有傻子会帮你。”

  “所以我才来找你。”李曦说着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当初你愿意帮我,应该是对我有点意思的吧,就算没意思,我对你肯定也有些特别的,只要你帮我,我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说着,女生将自己领口敞得更开一些,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冯承宇盯着面前人的脸看了很久,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悄无声息地腐烂掉了,想着他不由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只要我帮你,你就能逃出王珊珊的魔掌?”

  “你是唯一一个惹了王珊珊,最后却被放过的人,之前王珊珊多讨厌你啊,但她最后竟然放了你,这说明你肯定有能对付她的东西,或者说把柄。”

  说到“东西”和“把柄”这两个词的时候,李曦眼神放光,像是想要将这东西从冯承宇身上抢过来一样。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冯承宇蹲下身子,视线与李曦持水平,嘴角噙着笑,神情仿若古老传说中,引诱海上水手的鲛人一般,“你想知道吗?”

  “想!你快告诉我!”李曦说话间用力地拽住冯承宇的校服衣摆。

  “很简单的。”冯承宇不经意地拉开李曦的手,轻声地说着那个所谓办法,“王珊珊没能让我被退学,后来又找那些放钱的人,唆使我那个混蛋爹打老婆,说打得越厉害就能免越多的钱,让我妈不得不选择抛下我逃离家中,从那晚上开始,我就没有妈了。”

  “所以打那以后,王珊珊找我麻烦,我就找她麻烦,惹急了我就跟她换命,她是千金大小姐,我不过烂命一条,怎么算我都是赚的。她怕死,经历的多了,就不敢惹我,你也可以学我这样,只要你豁的出去。这个世界,比得就是谁比谁豁的出去,谁比谁放下得更多,怕的人就输了。”

  李曦闻言摇头,“不行的,她欺负习惯了,不会怕我的。”

  话是这么说,但并不是主要理由,主要的是李曦她怕死,她不敢拿自己的命去拼。

  冯承宇直起腰站起来,看着眼前那胆小地不行的女生,面露嘲讽,“不行的话,就认命去死吧,你自己不珍惜,可见你的命也算不得珍贵。”

  说完,他不愿意再废话什么,直接转身离开。

  教学楼就在林荫小道的尽头,冯承宇走上楼梯,循着记忆往自己所在的班级走去,从楼上往下看的时候,依然能看到不远处瘫软着起不来的李曦。

  看到她,冯承宇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往,过往里那个自以为不在乎他人看法,实际上为了点虚假的小恩惠,就傻乎乎往前冲的自己。

  后来现实教他学会了做人,差点被退学的经历,是母亲在校长室磕头认错,放下所有自尊与颜面才换来的轻轻放过。

  是被抛弃的经历,混账爹那啪啪作响的皮带抽打声,以及母亲被打得满地翻滚的哀嚎声,是自己恳求母亲带上自己时,得来的那个,仿佛打在灵魂上的响亮巴掌。

  原来母亲真的信了李曦的话,她的磕头从来不是权宜之计,而是她相信了,所以真的在认错,她在那一刻认定了自己与自己那个混蛋爹一样,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家伙,所以她不愿意带上自己,把自己抛弃在那个家中,想让自己与那个家一同腐烂。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是,我也是。”冯承宇垂下眼眸,轻声地说着。

  “承宇,你在班级门口站着干嘛?快进来啊,老师快来了。”

  冯承宇在门口停住发呆的时候,是余昭唤醒了他,此时余昭正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冯承宇跟他打招呼。

  一个假期没见,冯承宇总觉得余昭好像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悄无声息的改变,效果却惊人,就像是一棵原本垂死挣扎的树木,某一天突然迸发了生机。

  “看来你这个假期过得很好。”看着状态不错的余昭,冯承宇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本来同病相怜的两个人,突然其中一个人离开了阵营,找到了自己的家。

  可自己,早就无家可归了。

  而余昭丝毫没有察觉到冯承宇的复杂心思,爽朗地笑了笑,给自认为的好友说着自己这个暑假的经历,什么白天去上课,晚上会跟自家枫哥一起,有时候看看书,有时候看电影,或者出去吃宵夜,总之那不算漫长也不算短暂的暑假,终于不再是孤零零一人,哪怕有时没有人陪着,也再不会感觉孤独,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笃定。

  “是啊是啊,余昭你现在看起来开心很多,以前你跟承宇差不多,说话很少的。”余昭的另一个好朋友,一个身材有些圆润的男生,赖宁赖胖子吃着点心如实说道。

  这边好友相见,互相说着话,另一头许枫那边,李曦过了很久,才像是缓过劲来得从地上爬起,沮丧着像是赴死一样朝着自己的班级走去。

  在人离开有一会儿后,许枫和余泽才停止躲藏,从树的背后出来,重新坐回了长椅上。

  “怎么总感觉,我俩刚刚不像是在做好事,反而像是偷地雷的,鬼鬼祟祟。”缓过来的许枫打趣地说道。

  余泽闻言嘴唇微勾,“从某种角度来说,窥探他人私事,确实不是在做什么好事。”

  “好吧,这么说的话,鬼祟就鬼祟吧,反正刚刚那看的,信息量还挺大,真没看出来,冯承宇这小子还挺会说瞎话,把那个叫李曦的女生唬地够呛。”

  “你怎么知道他是在说瞎话?”

  余泽回想了刚刚冯承宇的样子,看他可不像是随便说说的,倒像真这么做过的,想起他之前在M市,自己的老子说卖就卖,有那么点狼崽子的气势,给人一支招就是狠招。

  “你没听出来?他在逼那个女学生,和那王珊珊的打擂台,在遇到危及生命的状况时,应该不惜一切保住自己的性命,凭着那女生的伤,她不管是报警还是曝光,都是可以运作一下的,或者实在不行跑也是一个方法,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可冯承宇这小子,偏偏激起女生以卵击石的反抗心,说他不是故意的,多吉都不信。”

  余泽听到这个,觉得确实有道理,随即他又想起件事,“刚刚那个女生,是不是提到嗑药,王珊珊该不会为像她爸爸一样,吸食了那个能让人上瘾的药丸?”

  经过许枫的透露,余泽还是知道一些案子的情况,就比如那个最新确认为毒品蓝色小药丸,它的副作用就是能让人上瘾、发疯,而死去的王若就有吸食行为,并因此失控,所以对于这类描述,他比较留意。

  “有可能,这个发现得通知老严,说不定能通过王珊珊找到东西的源头。”说着,许枫拿出来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