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温玉棠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顶层的套间,宽阔的落地窗由纱帘遮着。
温玉棠曾经听说过这里, 这儿被称为城市的心脏, 坐落在最繁华的市中心的中心, 简直是纸醉金迷的胜地。
“先生?”温玉棠将行李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黑暗的环境,让他有些害怕。
客厅里, 男人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几张纸, 借着月光, 慢条斯理地阅读。
温玉棠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每翻一下, 好像一巴掌落在他身上。
他站定在原地,等待着那人抬起脸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 那人总算将手里的文件全部看完, 把他们随意丢在了地上。
“真有你的, 温玉棠。”
仿佛一道惊雷在温玉棠心口炸开——
谢景宸?
谢景宸怎么会在这儿?
温玉棠下意识后退,谢景宸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今天穿得很简单, 这很少见。不过这样的风格,确确实实增加了他身上的冷峻气质。
光亮的皮鞋落在地毯上, 声音沉闷,偶尔落在四散的纸页上, 留下浅淡的脚印。
温玉棠低着头, 盯着那人的鞋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温玉棠嗫嚅出声,嘴唇被谢景宸的食指抵住。
他的口袋里,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你的金主给你打电话了。”谢景宸用气声问:“不接吗?”
昏暗的室内,他的眸子闪闪发亮,让温玉棠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毒蛇给盯上了。
温玉棠摇摇头。
唇瓣被摩挲揉捏,那只手渐渐向下,停在了温玉棠颈侧。
“你从医院醒来,发现我给你转了二十万,于是把我认成了和你签合同的人。”谢景宸缓缓开口。
与此同时,温玉棠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
谢景宸收回手,递给温玉棠一张账单。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你从我这儿获得的数目。”谢景宸对他笑笑:“一千三百万,加上一套房一辆车,首饰若干。你知道这够你坐几年牢吗?”
温玉棠拿着账单,此时完全看不进去。
他或许可以争辩,但是争辩无意义。只要谢景宸想,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他弄进牢里。
“抱,抱歉……”
“你怕什么?”谢景宸的语气,似乎是真的在好奇:“你觉得我真的会送你去坐牢?”
温玉棠眨眨眼,缩了缩脖子:“不,不然呢?”
“你不是爱签合同吗?”谢景宸将一份文件扔到桌上,语气些许嘲讽:“我这也有一份,你觉得怎么样?”
温玉棠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将合同拿了起来。
“订婚?”温玉棠大吃一惊:“这,这——”
“怎么,能签他的,不能签我的?”谢景宸挖苦道:“你还挺会挑的。”
“不签的话你就要送我去坐牢吗?”
谢景宸挑挑眉:“你觉得呢?”
温玉棠连条款都没看,立刻把合同签了,还给谢景宸。
谢景宸倒也没想到温玉棠动作能这么快,接过合同,喉结动了动。
“那我之前的合同怎么办?”温玉棠问。
谢景宸盯着订婚合约下方的签名,轻轻抚了抚。
“你觉得我会让我的未婚夫做别人的情人吗?”他冷笑一声。
温玉棠:“……谢谢?”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了,也不敢出声,看着谢景宸将合同收起。
“现在,你是不是该履行一下合约的义务了?”谢景宸对着卧室的方向扬扬下巴。
……
床角,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连带着床也在响。
温玉棠看了一眼,试图把手机拿回来关机,然而刚把手伸出去,就被人抓了回来,整个人被迫蜷在那人身/下。
“要拿什么?”
“手,手机……”温玉棠呜咽着说。
谢景宸将手收回:“去吧。”
温玉棠终于得了空,赶紧把手机掏了出来。
脚踝被猛地捉住,向后一扯。
温玉棠惊呼一声,又回到了谢景宸怀中。
阳光终于重新穿过云层的狭缝,天微微亮了。
“不,不行了。”温玉棠挣扎着说。他甚至能看到玻璃窗上的痕迹,在那时就已经显示了主人的虚弱无力。
“接呀。”谢景宸语带笑意,低头一下下地啄吻温玉棠的下颌。
海面上的船摇摇晃晃,温玉棠摇摇头,又是一阵恍惚,手机就这么轻易被人夺去。
唇瓣被指尖挑开,强硬地挤进齿关。温玉棠想要说什么,舌尖动了动,却好像只是勉强舔了舔谢景宸的手指。
谢景宸也很“配合”,挑弄着他的唇舌。
韩隶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语气焦急。
“你在哪呢?”
回答他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喂?温玉棠???”
这次总算迎来了回应,却是他此时最不想听到的。
仿佛幼兽的呜咽,间歇而短促的几声。
“找我未婚夫什么事?”嘲弄而恶劣的声音出现在听筒对面。
韩隶大惊:“谢景宸?”
“唔,怎么今天你们见到我都很意外的样子。”谢景宸低笑一声,半靠在床头,将怀中人圈向自己。
手机被随意仍在床头,温玉棠听见手机公放出的声音,捂住涨红的脸,却在谢景宸的要求下继续兢兢业业地工作。
他真希望屏蔽自己的听觉,而不是能够清晰地听见韩隶不可置信的声音。
准确来说,他现在什么声音都不想听见!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晕倒之前,他只知道,自己今天可能是真的要过劳死了。
这一觉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中午?还是傍晚?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碎了,每一寸骨头都像是被拆出来,在最敏感的地方使劲剐蹭,所以现在稍微一动都酸软得不得了。
也许是因为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谢景宸……为什么要跟他签合约?
那个订婚合约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对,太不对劲了,无论是哪里好像都不太正常。
他翻身下床,随便捡了件衣服套上,想再去仔细研究一下那套订婚合同。
“又想跑?”谢景宸声音凉凉的,在他身后响起。
温玉棠:“?”
他缓缓回头,谢景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坐了起来,从床头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打火机在桌子上。”他说。
温玉棠在桌子上找到打火机,递给谢景宸。谢景宸垂着眼,将烟点燃,肩上胸前还残留着抓痕,仿佛神话里放浪又俊美的神祇。
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温玉棠会被谢景宸的皮囊迷惑得无法思考,他不得不承认。
“我还以为你已经□□得走不动路了呢。”谢景宸忽然说:“昨天你自己说的。”
像是一张美好的油画在面前被撕碎,温玉棠忍不住闭了闭眼。
“早知道真的应该□□你。”谢景宸吐出一口烟,对他笑了笑:“你说呢?”
温玉棠:“……那样犯法。”
谢景宸耸了耸肩。
温玉棠在沙发上找到那份订婚合同,仔细看了看。条款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严苛,相反,反而挺宽松的。
“配合您在他人面前维持爱情美满的表象。”温玉棠皱眉:“先生,我可以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谢景宸扫了他一眼:“反正不是因为我们真的有感情。”
温玉棠缩了缩脖子:“我也没说。”
“我们订婚的事情,燕京的人都知道了,难道你想让我丢脸吗?”谢景宸披了件浴袍去洗漱。
……可是订婚那件事不是谢景宸自己说出去的吗?温玉棠只能在心底为自己喊冤。
他又把那张合约好好看了一遍。
没有什么不利条件,甚至称得上宽厚,他还是可以随便花谢景宸的钱。
“先生,这张合同没有结束日期。”他大声问。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谢景宸的声音在水声中些许模糊。
温玉棠当然没有。他摸了摸合同上,自己和谢景宸挨在一块儿的签名,又打开自己的账户余额。
这些钱不用转走了。
一想到这,他又高兴起来,跑去洗漱。
谢景宸洗了头,他睨了温玉棠一眼:“你把我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
听着倒也不完全像是抱怨。
温玉棠把脸擦干,从镜子里看谢景宸。谢景宸臭着脸,手里拿着吹风机。
“谢谢您,先生。”温玉棠接过吹风机,帮谢景宸吹头发。
“什么?”谢景宸的声音有点大。
“没有跟我计较那些……事。”温玉棠抿了抿嘴:“还有当时从医院接我。”
谢景宸哼了一声。
计较?真要跟他计较的事情也太多了,像这种小事……算了吧。
不如说,当他发现温玉棠和韩隶只是一纸合同时,还真是松了一口气。也亏他来得及时,换了韩隶的房卡,要不然,还真错过了这个惊喜。
韩隶这个猪脑子,难道不知道这家酒店是他的产业?
洗漱完,谢景宸带温玉棠吃了顿饭。温玉棠隐约感到有人在拍他们,谢景宸气定神闲:“我找的记者。”
温玉棠的刀子在碟子底部划出一道刺耳的响声。
周围的食客看了过来,温玉棠低下头,很是不好意思。
面前的盘子忽然被换走,一碟切得整齐的牛排重新出现在眼前。
“你前几年一直在燕京工作?”谢景宸问。
“也算不上工作吧,只能称得上打工、兼职。”
“……为了还你父亲的赌债?”
“是的。”
“住在哪儿?”
温玉棠报了个地名。
“一个月兼职那么点钱,租得起房?”
“我来的时候,那儿还没被划进高新区。我住的是阁楼,再加上一口气签了十年合同,所以租金不是很贵。”
“阁楼?”
“……能住人的。”
“你这几年没来过旧城区?”
温玉棠想了想:“不记得了。”
谢景宸放下刀叉,迟疑了一下。
“你想找回记忆吗?”他问。
温玉棠耸了耸肩:“我觉得顺其自然也挺好的。”
“还有一些以前的事儿,你也不想想起来?”谢景宸打量着温玉棠的神情。
“哦,说到过去。”温玉棠眨了眨眼,想起自己那个上了锁的木盒子:“确实有那么一件事。”
他很了解自己,认为那个木盒子里一定保留了一些相当贵重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钥匙很有可能被他留在老家的房子了。
“什么?”谢景宸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紧张地握住叉子。
金属抵着掌心,他听见温玉棠说:“不知道我家的房子还在不在。”
一盏灯在心头被熄灭,谢景宸将面前的牛排切成很小块。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声音一下子变冷了。
他的情绪变化无常,温玉棠都习惯了:“我以为合约上没有给我假期呢。”
谢景宸微微眯起眼:“刚提出结束,现在又想放假,怎么,这么不想跟我履行这个合约?”
温玉棠举起双手:“……绝对没有,只是我觉得您不会想跟我一起去,我老家没什么特别的。”
谢景宸闻言,对他勾起唇角,慢悠悠地开口:“有没有,不去怎么知道。”
温玉棠喝了口酒,心想,以谢景宸的毛病,到了那儿可能就得过敏。
不过他不敢说出来,只能说:“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