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棠深夜回家的时候, 在楼下看了眼。
没有亮灯,看来谢景宸没有回来。
自己还是回来早了,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啪的一声, 一掌把灯打开。
“回来了?”
沙发上的人幽幽开口, 不知道在那儿坐了多久。
温玉棠被吓得一激灵, 回头一看,谢景宸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面带微笑。
目光沿着温玉棠, 一寸寸地梭巡过去,看得温玉棠莫名紧张。
“嗯……”温玉棠摸了摸鼻子:“你回来得好早啊。”
不知道为什么, 总觉得谢景宸现在笑眯眯的样子也很吓人。
他赶紧换了鞋, 在谢景宸的目光中, 想躲进卧室。
刚开门, 腰上一阵大力,整个人被强行按在门板上。
“不跟我解释一下去哪儿了吗?”谢景宸语带笑意, 将手机屏幕放在温玉棠面前。
温玉棠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照片——
是陈止生在海上帮他整理衣领的一幕!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玉棠连忙解释:“他当时只是来跟我打招呼, 还问我这身衣服是不是你帮我挑的。”
“我知道。”谢景宸冰凉的指尖落在温玉棠腰上, 略微用力地一掐。
随着一声闷哼,腰身立刻塌了下去。温玉棠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在承受着什么的时候,那儿会泛起漂亮的粉色。
“等等, 现在不——”温玉棠感受到谢景宸的动作,惊慌失措。
没有润滑也没有套, 谢景宸这是打算硬来吗?
谢景宸对他的挣扎有些不满, 掌心落下。
力道不重,或许调情的意味居多, 但是还是让温玉棠感到羞耻。
“我只是和朋友去看看海而已,什么都没有做。”他反握住谢景宸的手求饶:“真的没有。”
“嘘——”谢景宸捂住他的嘴,凑到他耳边:“我不在乎,所以不用解释了。”
另一掌落下,温玉棠整个人颤抖了起来。
“这不是挺有兴致的吗。”谢景宸意味深长地说。
不在乎?或许是不在乎的,因为他不觉得陈止生对他有任何威胁,也没有兴趣教训温玉棠什么。他已经知道温玉棠的性格,何必多言。再者,陈止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
只是当他回到家时看到昏暗的房间时,巨大的空虚与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害怕温玉棠像是之前一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哪怕是告诉他一声。
温玉棠扬起脖颈,下巴被掐着抬起,被迫承受谢景宸的吻。他几乎怀疑自己要窒息了,谢景宸某一颗牙格外尖锐,擦过软肉的时候,带来一阵刺痛。
平日的谢景宸将那颗牙藏得很好,今天却像是故意一般针对柔软不设防的唇舌。
温玉棠手胡乱地挣扎,好不容易将门打开,又被谢景宸腾空抱起,显然谢景宸对他逃离的行为并不满意。
“要去哪里?”谢景宸低头,气息扑在他耳廓。
温玉棠耳尖先是一疼,紧接着爆炸般发烫。
“去……去床上。”
谢景宸这才应允了他的要求。
今日的谢景宸动作比往日更轻柔,却总是强硬地迫使温玉棠开口说话。
温玉棠的声音断断续续,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为什么突然去海边?”谢景宸问。
“就是……想去。”
“为什么想?”
温玉棠被问得大脑一片空白。理智阻止他开口,但是身后落下的不轻不重的手掌,又让他颤抖着开口。
平日从未被触摸过的白皙皮肤,在一阵阵酥麻中发热,像是有蚂蚁在爬。
“你,你不是不在乎吗?”温玉棠突然哭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谢景宸动作一顿,将他拉进怀里。
温玉棠捂着脸,不让谢景宸看。
谢景宸抿了抿唇,伸出手,覆盖住温玉棠的手背。
略有些粗糙的触感,隔着皮肤传递着热量。
“好了,好了。”谢景宸叹了口气。他总是拿温玉棠没什么办法的。
温玉棠哭了一会儿,听到转账的提醒,这才破涕为笑。
谢景宸披着浴袍,咬着烟,坐在床边,头发凌乱地散落,为他增添了些说不上来的暧昧美感。
温玉棠以前觉得男人留长发实在不像样,但是不得不承认,谢景宸留长发只会让他看起来优雅矜贵,并不女气。
他动了动屁股,臀/尖已经不疼了,但是总令他回忆起那种触感,清脆又模糊的。
谢景宸忽然回头,朝空气中吐了个烟圈,飘飘忽忽地在空气中越来越大。
温玉棠拿手戳了戳,假装自己被套住了。
谢景宸轻笑一声:“睡吧。”
*
三天后。
温玉棠一觉醒来,谢景宸已经出去了。这几天都是这样,他隐约觉得谢景宸在躲着他。当然,他懒得问谢景宸去哪儿了,坐在床头开始玩手机。
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糜烂的生活了,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开始躺着玩手机刷没营养的短视频。可能这就是金主白月光回来的好处吧,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多久。
兴致勃勃刷到一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温玉棠?]
突然被叫大名,实在很恶寒,尤其这大名是来自一条陌生短信。
他点开号码看了眼,燕京本地的。
正要拉黑,对面又发来一条短信。
[你最近在搞什么?]
[我们的协议你忘了??]
温玉棠:“……”
他猛地坐起来。
协议?什么协议?
……?
不会是替身协议吧?
可是谢景宸不是他的金主吗???
他一下慌了,喝了口水又洗了把脸,勉强镇定下来,回复:[您是?]
对面话不多说,甩了一张照片过来,正是替身合同的一角。
[你完了。]对面语气阴森森的。
温玉棠打了个激灵。
他他他他认错人了???
仔细想想,确实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谢景宸就是他的金主,但但但谢景宸也没有任何表现说明他不是他的金主啊!
而且谢景宸如果不是他的金主,为什么要给他打钱?
他这不成诈骗犯了吗???而且他还把谢景宸给他的车还有一些首饰给挂出去卖了,这——
温玉棠从床上跳了下去,抓了抓脑袋。
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怎么会这么蠢,搞错了金主这么久才发现!
不过谢景宸为什么还一直顺着他,给他打钱?难道谢景宸真的把自己当小情人了?他一肚子问号,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至于哪里不对。
他暂时忽略了发短信的人,随便挑了身衣服换上。正要出门,客厅门突然响了。
谢景宸回来了?
他探出房门一看,果然,谢景宸正把外套脱下。
怎么办,他现在是要装傻吗,还是问问谢景宸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心乱如麻之际,谢景宸扫了他一眼。
温玉棠立刻缩回了房间,拍了拍胸口。
还是装傻吧。
“听说你把车卖了。”谢景宸忽然开口。
温玉棠心跳漏了一拍:“嗯?”
谢景宸笑了声:“这么缺钱?我平时给你的不够多吗。”
温玉棠哪知道自己明明是匿名卖的车,但是谢小少爷的车那时随便能卖的,基本上刚挂出去,车行就通知谢景宸了。
他磕巴了一下,如果是以前,他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两句话。
但是现在。
他磨磨蹭蹭地走出去,抱住谢景宸的脖子,将脸贴了上去。
“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他的语气好像在抱怨。
谢景宸捏了捏他的脸颊,指尖顺着他的眉尾描了描:“闹脾气了?”
温玉棠嘟囔:“哪敢。”
谢景宸似乎被他取悦了,低头亲了亲他:“最近有点忙。想我也没见你给我打电话?”
温玉棠还抱着谢景宸,心里却胆战心惊的。
他想起那天浴室里,谢景宸掐着他的脖子问他的问题。谢景宸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谢景宸现在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松开谢景宸,被谢景宸不满地捞了一下腰,俯身咬了咬他的唇瓣。
谢景宸把手机给他:“要多少自己转。”
温玉棠没接,舔了舔嘴唇,说:“不用了。”
谢景宸微微挑眉,正要说什么,被温玉棠堵住了双唇。
温玉棠也记得谢景宸最喜欢的接吻方式,笨拙地挑逗着。
这次就当送他的了,温玉棠想,看在这次的份上,知道真相之后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
客厅一阵凌乱,温玉棠将不成样子的衣服换掉,回头看了眼床上。
谢景宸每次抱着他的时候都睡得很快,今天也是。不过要从他怀里钻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他蹑手蹑脚地出门,跳上出租车。
快快快快——他盯着出租车跳动的表,心里一团乱麻,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一身囚服剃个光头每天在监狱里放风的样子。
他的记事本一直留在世纪华庭,过去,那个本子他从不离身,但是他失忆后不知为何,不愿去翻开那个本子,索性就一直留在那儿。
哪怕失去了大半记忆,对他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温玉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那些记忆,好像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但是,早知道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他当初一定好好治疗,等恢复记忆再去找金主了!!!
那个记事本里面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左右不过是一些打工的零碎记忆。他把本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也没能找到什么只言片语。
好在从这个本子里,他找到了自己之前的详细住址。
马不停蹄地赶去旧住址,口袋里的手机还响个不停,全是那个陌生人发的。
[你们父子俩还真能干,都挺会藏]
[想一起蹲监狱吗?你们?]
床上,谢景宸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身旁余温彻底消褪,谢景宸慢慢地坐了起来。温玉棠的衣服丢在床脚,他弯腰捡起,摩挲了一下衣角。
没来由的烦躁。淡漠的恨意从他心头腾起,恨不得将温玉棠拆吃入腹,借此永不分离。
骗子、骗子、骗子。
**
温玉棠以前住在安居房小区的一间阁楼上。这儿是二十多年前拆迁留下的成果,房子都不高,也就三四层,从外面看,落下的墙皮都快比剩下的多了。
楼下的门卫大爷看见他,有些吃惊:“你总算来了?那些东西还以为你不要了。”
他从保安亭深处搬出一大箱杂物:“要不是当时你说这些东西很重要,我早就叫清洁工拉走了。”
温玉棠连连道谢,虽然他对自己怎么搬出来的已经毫无印象。他翻了翻箱子,还真是一些杂物,一些文具、摆件还有杂七杂八的日用品。
他一时间不知道把这些保存在哪儿,只能搬回世纪华庭,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其中一沓厚厚的文件夹,他以为这里面必然会是什么重要的信息,拆开一看,纸页四散。
他从地上捡起一张,很明显,这是一个人的资料。
将整份文件收齐后,他对照着资料,轻易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这不是谢景宸的资料吗?!
他的手抖个不停,放下文件夹,继续翻找。箱子里的奇他杂物都看不出什么,唯独最底下有个木盒子,落了锁,钥匙不知道在哪儿。
这盒子看上去有年头了,可能是他上学的时候买的。
他拿出手机,咽了咽口水,点开那个陌生号码。
对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给他发的,语气格外严厉的警告。
他咬着牙,按下拨号键。
对面接的很快。
“我还以为你不敢回电了呢。”韩隶冷哼一声。
“你是谁?”
“什么?”韩隶挑眉:“你他妈装什么傻?”
“我没有装傻。”温玉棠语气尽量镇定:“我前段时间出了车祸,醒来后就失忆了。”
他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告诉了韩隶,韩隶沉默良久。
“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带我去医院检查。我也有病例证明,如果你想看的话。”
韩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什么时候的车祸?”
温玉棠报出了车祸的日期。
“原来如此。”韩隶手指敲了敲手机背壳,温玉棠耳旁猛地响了两下,差点耳鸣。
“您知道这件事?”
“当然。那天我来接你去我那儿,结果半路出了车祸,我昏迷了好几天。”
“原来是你?”温玉棠吃惊:“我,我只记得那天车上还有一个人……”
韩隶嗤笑一声:“你知道是谁撞的吗?”
温玉棠:“……谁?”
“谢景宸。”韩隶咬着牙说:“是谢景宸撞的。”
温玉棠悚然,磕磕巴巴地问:“是,是意外吗?”
“当然不是。”韩隶眯起眼:“鉴于此事,我打算更改合约内容。”
“好,好的?”温玉棠问:“改成什么?”
“这不属于你操心的部分。”没等温玉棠回答,韩隶接着说:“一会儿我给你个地址,等你准备好了,随时告诉我。”
“尽快。”
电话挂断,温玉棠放下手机,愣愣地坐了一会儿。
天哪。
他这是过得什么日子。
巨大的信息量涌入脑海,谢景宸把他撞失忆了?可是,为什么?又为什么要给他转钱,为什么要收留他……他不太明白。
想不通。
太多的疑惑,他的思绪如一团乱麻,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可斩断。
他又把那个木盒子拿了起来,摇了摇,感觉里面东西挺多的。
无论如何,韩隶的提议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坏处。他真的要和一个把他撞了的人一起生活吗,还生活了这么久——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不禁毛骨悚然。
他没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将这些遗留的杂物重新装回去后,好像就无事可做了。
正巧这时,谢景宸给他发了条消息。
[在哪?]
温玉棠将那个箱子藏到床底,诚实回答:[在世纪华庭这边]
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是付直。
面对这个过去经常相处的司机,温玉棠也是百感交集,对他笑了笑。
付直一向是个不苟言笑的,带着温玉棠到了楼上。
楼上停了一辆直升机,谢景宸正坐在机门上抽烟,另一只手随意划动手机。
看见温玉棠,他略一抬手,温玉棠下意识缩了一下。
谢景宸怔了怔,没说什么,转身进了机舱。
温玉棠也穿上安全服,坐了上去。
夜晚的燕京,灯光浪漫又闪耀,像城市的脉搏,缓缓流动。他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也不知道过几天这手机还是不是他的,他走之前要不要把手机还回去?
他不由自主看向谢景宸,谢景宸坐在他身旁,默默地抽烟,侧颜在昏暗的光线里旖旎又阴郁。
手里的镜头不知不觉对准了谢景宸,不得不说,上天对谢景宸实在偏爱,哪怕这样随意的取景,都让温玉棠觉得自己可以称得上摄影大师。
按下快门的那一瞬,谢景宸忽然转过头来,直视镜头。
温玉棠差点手抖,懊恼地将手机放下来,头顶突然响起快门声。
“抬头。”谢景宸淡淡地说。
温玉棠抬起脸,看向镜头。
谢景宸举着手机,对准他,唇边仿佛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温玉棠盯着镜头,很难不去注意到拿着镜头的人。
先是手指,匀称有力的肌肉,微凉的指腹。
再是修长的脖颈,总是配着繁复的装饰,温玉棠有时会觉得实在太花里胡哨,不过在谢景宸身上很好看。
最后是谢景宸本人。五官被手机挡住部分,余下被屏幕照亮的眉眼。
直升机的旋桨噪声巨大,温玉棠觉得自己有点耳鸣,周围的声音像是泡进了水里。
或许,他会想念谢景宸的,也说不定。
谢景宸收起手机,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脸现在烫得不行。
好在窗玻璃冰凉,他将脸靠在窗户上,吸收凉意,顺便整理表情。
不知道现在飞到哪儿了,温玉棠随手敲敲玻璃,耳旁咚咚地响。
“燕京其实挺小的。”谢景宸盯着窗外,忽然开口。
“从上面看确实不大。”温玉棠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描摹下方城市的车流。
谢景宸喉间发出一声含混的杂音,将剩下半句话藏在心里。
所以,无论你想跑去哪儿,我都可以找到你。
直升机在燕京上转了一圈,等到温玉棠足足喝完一大杯气泡水,才缓缓落地。
今天白天做过一次了,温玉棠觉得谢景宸应该不会再做,没想到谢景宸洗澡洗到一半,又把他叫进了浴室。
于是又是没羞没臊的一个晚上。
温玉棠扶着自己酸痛的腰,心想,跑路是势在必行了!
第二天白天,趁着谢景宸不在家,温玉棠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下,又把谢景宸给的一些转账整理了出来。
他平时不怎么花钱,扣除了谢景宸主动要求为自己付的钱,还剩下几百万。虽说他觉得以谢景宸的实力,谢景宸不会跟自己计较这点钱,但是他还是拨了一半,打算到时候给谢景宸转回去。
剩下的就是那些放在旧房子的杂物,他思来想去,还是买了个行李箱,全都带上了。
黑天鹅是燕京最高级的酒店,上次温玉棠来的时候,在这儿被电了一次脑袋,没想到第二次来,对象居然换了个人。
温玉棠拎着行李箱,敲响房门。
说心里没有忐忑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又忐忑又心虚。
毕竟,小说里再有能耐的金丝雀,最多得罪一个金主。
他好像同时得罪了两个呢。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深吸一口气,敲开房门。
“进。”
温玉棠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
这声音好像……听着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