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现代言情>蛰伏【完结】>第35章

  ◎他说,挚爱她一辈子。◎

  林笙紧紧抱着谢家乔, 企图给他一些温暖,可是总觉得他那双忧郁的神色里充满了无数的沧桑,到底要经历过怎样的变故,才能养出他如今这幅处事不惊, 从容自如的性子来呢?

  谢家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林笙的脸, 望着窗外一排排的杨柳树,仿佛前面的大道是一条悬崖大道, 一走到底, 必将摔入悬崖, 粉身碎骨。

  “方韵走后, 我小姨跟我说, 我妈临死前一天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说是如果她有一天出了什么意外,就一定请我小姨要将我送到谢泰初面前。”

  虽然谢家乔并不知道母亲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如她所言,邵璇做到了她的遗嘱,将谢家乔送到了谢泰初的面前, 只不过用的方式极端了些。

  那一年, 谢泰初身体受损, 无法再孕育子女, 他与方韵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儿子,家族观念又极重的情况下,在得知谢家乔的存在后, 便想方设法要找到他。

  “那天夜里, 我小姨把我推下楼, 在我摔下楼前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博取他人的同情,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谢家乔的声音颤抖得很,抖得让林笙觉得害怕,她紧紧的抱着他,甚至爬到他的腿上,坐在上面,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吻着他,企图给他一些温暖。

  可是谢家乔太冷了,他只能抱着林笙,哽咽:“其实方韵说的没错,我今天这个身份,是抢来的。”

  邵璇用最极端的方式,在谢泰初找到谢家乔之前,直接弄断了谢家乔的腿。

  那时的谢家乔根本就不知道邵璇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猝不及防的被她推下楼,整个腿骨粉碎,他本来就身体不好,营养吸收得很差,被她这么一摔,腿部根本就没有痊愈的可能,以至于整个高中时期都要坐轮椅。

  后来谢泰初找到了谢家乔,看见他过得如此凄惨,果然十分同情,在他高中毕业后,速度将他接到美国,找了权威专家给他治疗。

  那时候,他才明白邵璇的意思是什么,他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即便与谢泰初是父子关系,却也没有深厚的感情建立,他若是被接回谢家,兴许会过着还不错的日子,可是这样不错的日子,终究是寄人篱下。

  她要他,真正成为谢泰初的儿子。

  而不是口头上的,我儿子。

  在谢家乔接受治疗的日子里,谢泰初对他的感情也日渐升温,谢家乔身上很多品质是他欣赏的、是他所没有的,而他拥有的品质,在谢家乔身上也一一能够看见。

  这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接班人,脑子聪明、做事稳重、眼光广阔,看人有远见。

  在那个家里,他确实是受到了不错的照顾,谢泰初对他很好,方韵也可以维持着表明的和平,但只有谢家乔心里清楚,这个家,不养闲人,他没有把事情做到极致、没有成为有用的人,是会被淘汰的。

  这样的家,没有家庭的温馨,只有利益的权衡。

  谢家乔在这样的环境下,是会日复一日的想林笙,想起那些青葱岁月里,过得艰难却有她的日子。

  “家乔。”林笙哽咽,“你那个时候,疼吗?”

  谢家乔点头,“好疼,我不知道她会推我的,我不知道的……”

  他一个劲地说‘我不知道的’,语气充满了无数的痛苦和难过,仿佛一把把锐利的剑射穿了林笙的心,她见过邵璇几次,回回觉得她善良慈祥,与谢家乔相处融洽,可谁能想到,谢家乔这腿,是她弄残废的。

  林笙紧紧抱着他,“家乔……”

  她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以后我会好好爱你,但我的爱,不是同情,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谢家乔紧紧抱着她,何德何能呢?拥有她这么完整的爱。

  回到家后,他从门口吻着她到沙发上,两颗冰凉的心被互相融化,温暖,他紧紧抱着她,拿起了旁边的东西,林笙却握住他的手,“算了,别用了。”

  “我还没办法给你个名分,万一怀孕怎么办?”

  “谢家乔,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要,还是不要?”

  他看着她炙热的眼眸,一颗心摇摇晃晃,仿佛坠落无尽的温柔乡里,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他吻着她,低声说:“要,我要。”

  林笙在想,谢家乔的性子之所以变成这样的温柔且坚定,很大一部分源自于小时候的经历以及成年后的经历,他的温柔是克制、是隐忍,他的坚定是痛苦、是绝望。

  而这样所有克制、隐忍、痛苦、绝望幻化出来的谢家乔,温暖了她所有的时光。

  她想,她这辈子,非他不嫁。

  两人在沙发上并不太满意,后来又去了餐桌。

  林笙看到旁边柜子上摆放着一瓶红酒,突然问他:“你喝酒吗?”

  谢家乔抿唇,“不喝。”

  “那我喝。”

  林笙摇摇晃晃走到柜子前,拿起那酒,却没有喝,往自己身上倒去,倒得一身都是,紧紧抱着他,“那现在,你喝不喝?”

  谢家乔喉结滚动,“我喝。”

  即便毒药,也甘之如饴。

  *

  在此后的日子里,谢家乔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林笙,只要有空就会带林笙四处玩,因为家距离大教堂桥很近,所以几乎每天都会漫步在大教堂桥,看日落黄昏。

  来苏黎世旅游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国内的人,林笙竟然会被那些人拍进手机里。

  有好一阵,那些来的旅游团的人都在互传,在大教堂桥上,每天傍晚时分都会有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站在那里,而她的身边会站着一个俊美的男人帮她拍照,亦或者是牵手相伴。若是想要上前跟他们拍照,一定要去问女孩,因为女孩说了算。

  他们看遍了苏黎世所有的黄昏,有乌云伴日,彩霞伴日,也有大雨倾盆的时候。

  但只要有空,他们一定会牵手相伴。

  转眼,到了八月,林笙与谢家乔交往大半年了,他们还是会乐此不疲的为对方准备各种惊喜,父母也会经常打电话来问她的情况,当从视频里看见她一脸幸福的模样时,就知道谢家乔将她照顾得很不错。

  每回这个时候,谢家乔也会坐到视频面前,很诚恳的跟林耀、易芸红汇报自己跟林笙的情况。

  比如林笙吃了什么,不爱吃什么,还有他们去了哪,林笙不小心摔了一跤,前几天有点小感冒之类的琐碎的小事,都被他一一告知给了林耀。

  林耀听到他说得那么仔细,悬着的心也逐渐放下来。

  这确实是一个比许承洲要好上不少的人,对林笙,是真心的。

  九月初,谢家乔和林笙同时接到了谢泰初的邀请函,邀请他们到伯尔尼参加宴会。

  谢家乔想都没想就拒绝,后来谢泰初一句‘你老子的生日宴会都不来吗?’,让他选择让步,只是唯一不能让步的是林笙,他不知道谢泰初的心思,于是找了非常多的保镖将整个别墅保护起来,独身前往伯尔尼。

  以前谢泰初的生日都在美国度过,今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然要来伯尔尼过。

  谢家乔独自前往伯尔尼前,特别交代林笙,无论谁来叫她,都不准出去,除非他回家。

  林笙用力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谢家乔依依不舍的看着林笙,坐上了去伯尔尼的车。

  而就在谢家乔离开半个小时,那些保镖却突然接到指令说谢家乔请她去伯尔尼参加宴席,林笙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要拿出手机问谢家乔,是否有这件事。

  但是电话刚要打出去,就被其中一个保镖给拦了下来,“林小姐,时间紧迫,请赶紧跟我们走吧。”

  林笙抿唇,“你们不是家乔的人。”

  他们并未回复,只是一个劲的催促林笙赶快走。

  林笙无奈,只能跟着他们离开,因为她看见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是有武器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可以和平的跟她谈话,一旦和平的皮撕破,那么面对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林笙被迫跟着他们坐上了飞机,上了飞机后才知道,去的地方,是美国。

  当地起飞时间为中午十一点,下午六点,抵达了美国。

  林笙被安排上了一辆车,直抵谢泰初的豪宅。

  到了豪宅大门,实实在在有些震惊,这是一栋修建于半山腰的一千五百平米的观景大豪宅,一入门就有双层的泳池,别墅上下四层,均采用全体落地窗,灯光从窗内散发出来时,满是奢靡的味道。

  进入这样的别墅,林笙十分不自在。

  而她的到来,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一个亚洲面孔,穿着朴素的女人,何德何能能够出现在谢泰初的生日宴会上?

  林笙手足无措,谢泰初却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她的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林小姐,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宴会,不过你这一身的打扮有些不符合,不如去楼上,我有专门为你准备礼服。”

  来参加谢泰初宴会的人,大多数都是富豪,各个西装革履或是礼服出席,林笙这样的T恤加牛仔裤,在其中确实很另类。

  她低声说:“伯父,您能把手机还给我吗?家乔不知道我来这里,他会着急的。”

  “你急什么,我也安排人去接他了,他会知道你在这的。”

  说完,也不等林笙说话,就示意旁边的保镖将她带上楼,林笙被胁迫着上了二楼的房间,保镖随意的打开一间房,里面正摆放着一件白蓝渐变的钻石抹胸裙。

  等她走进去后,门就被关上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林笙有些惶恐,但是又无可奈何,这是谢泰初的地方,她能怎么办?

  谢家乔又不在这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丢脸。

  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换上那件礼服,下去参加他的宴会,他是谢家乔的父亲,总不能在宴会上对她做什么吧?

  然而,就在她脱掉上衣,准备换上礼服的时候,本来反锁的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开门声吓到了林笙,她慌张的躲进旁边的衣柜里,用来遮挡自己的身体,而透过细缝,她看见了谢泰初的身影。

  空荡荡的房间,除了林笙脱下来的衣服和裤子,没有她的身影。

  谢泰初缓缓蹲下,捡起林笙换下来的衣服,目光幽幽的望着衣柜。

  林笙的眼睛透过细缝,看见了谢泰初的动作和他的眼神,甚至在那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神与他对上了,一时之间,仿若置身于无尽的冰寒之中,冻得她浑身发抖。

  脚底慢慢生气了一股寒意,散发至全身。

  她突然明白第一次看见谢泰初那种恐惧,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而不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眼神。

  她惶恐的抓住了衣柜,祈求谢泰初别过来开门,否则以她这种情况,只会被他剥皮拆骨吃进肚子里。

  双手颤抖的抓着门缝,额头上也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谢泰初拿着她的衣服,慢慢靠近了衣柜的门,林笙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双目死死的盯着细缝外的人。

  终于,那个黑色身影走到衣柜前就停了下来,他并未选择打开衣柜的门,而是站在那里,拿着她的衣服,笑着说:“没穿衣服,可就不能到处乱跑了。”

  林笙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双手颤抖的抓着门,连眨眼都不敢,手心里冒出来的汗已经落在了衣柜上。

  ‘吧嗒’一声,细碎的声响,吓得林笙的心跳,陡然加快。

  谢泰初没有做任何事,就只是捡走了她脱下来的衣服,随即关上门。

  而即便如此,林笙却不敢出门,她只能蜷缩在小小的衣柜里,如一只被人安放在橱窗里的猫,一动不敢动。

  最后,保镖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林小姐,衣服换好了吗?宴会已经开始了。”

  林笙这才缓过神来,颤抖的回道:“换,换好了。”

  然后推开门,缓缓推开门走出去,快速的拿起那件礼服又躲进衣柜里,在衣柜里完成了换衣,等换好才走出门。

  谢泰初的宴会邀请了众多的富豪,奢靡的场景是林笙从未见过的,他们手里喝得一杯酒,抵得上普通人两三年的工资,并且在他们嘴里,还是属于不太好的酒。

  林笙在那中间,格格不入。

  她突然想起方韵当时跟她说的那些话,——INJ作为全球知名企业,你嫁给谢家乔,你就会成为无数人的焦点,你的学识跟见识跟不上,会让你在各大场合出丑,到时候你与他的感情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维持多久?

  林笙有些恍惚,如透明人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谢泰初端来了一杯酒走到她面前,笑着说:“林小姐,喝一杯?”

  林笙看见谢泰初,想起了刚才在房间里的那一幕,浑身还是止不住的发抖,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咬着唇说:“不好意思,伯父,我不会喝酒。”

  “喝一杯。”谢泰初很自然的搂上她的细腰,“就一杯。”

  他的手就这么搂着她的腰,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递进来,令林笙一阵作恶,她突然觉得胃部有些翻涌,恶心的感觉让她想要呕吐。

  可她又没胆子去违抗谢泰初的‘命令’。

  正当她无措之际,谢家乔从门外握着拐杖快速的走了过来,他一把将林笙拉到自己的怀里,恶狠狠的看着谢泰初,“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家乔刻意压低了嗓音,明显是不想这场宴会搞砸。

  国外人十分注重社交礼仪,在这样的场合里大吵大闹,无疑是没有礼貌的。

  谢泰初笑着说:“什么做什么?我不过就是看林小姐第一次来,请她喝杯酒罢了,你着急什么?”

  旁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谢家乔,并不知道父子两个剑拔弩张的对峙,于是举着酒杯过来敬酒。

  “小谢总,难得见到你,来,我敬你一杯。”

  谢家乔回过神来,右手依旧紧紧搂着林笙,左手拿起一杯酒,勉强微笑:“谢谢。”

  “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谢家乔搂着林笙,目光却看着谢泰初,以主权宣誓般,说道:“等将来我们结婚,定会欢迎各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谁都知道,外界传得最广的就是谢家跟白家的联姻,按理来说,谢家乔的结婚对象应该是白家的千金,可眼前的林笙,分明不是白家的千金。

  面对众人的议论,方韵走了出来,笑着说:“我儿子爱玩,跟大家开了个玩笑,大家不用介意,这位小姐在国内已经结婚,她与他的丈夫去年才离婚,与我儿子不过是高中同学关系。”

  方韵一番话,让林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实实在在的在众人面前戳破了她唯一、不敢面对众人的过去——她结过婚。

  也就是说,在这一刻,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家世背景,亦或者是个人感情生活,她都配不上谢家乔。

  她的身子微微倒在了谢家乔的怀中,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原来是高中同学,那欢迎你来参加我们谢家的家宴,我敬你一杯。”林笙慢慢的抬起头,也不知道来人是谁,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觉得眼前异常的模糊,她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倒在谢家乔的怀中,仿佛失去力气的娃娃。

  谢家乔怒气冲冲的看着方韵,遏制着自己爆发的情绪,抿唇说道:“她不是我的高中同学,我说过,她是我的未婚……”

  ‘妻’字还没说出口,他就看见了二楼谢泰初房间里,那件摆放在窗口、属于林笙的上衣。

  它那么明晃晃的摆放在那,刺眼得如阳光,令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看着谢泰初,却见他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味深长的神色,还冲着他举起酒杯,缓缓将杯子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你的女人,我看上了。

  谢家乔突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重击,如同当头棒喝,双拳紧握,却步步艰难,无法前行。

  他低头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林笙,低声说:“笙笙,去外面车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林笙仰头看了一眼谢家乔,同时也看见了那件摆放在谢泰初房间里的衣服,脸色苍白无比,紧紧抓着谢家乔的衣服,似乎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是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留下来解释,也想逃离。

  最终,她只能望着他的背影,离开了现场。

  见她走后,谢家乔靠近谢泰初,声音颤抖无比:“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谢泰初看着他,“但如果你坚持要跟她在一起,那我可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你看。”

  他指着楼上的衣服,“她的衣服,很好看,有她的体香。”

  谢家乔遏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我跟你说过,别碰她。”

  “家乔。”谢泰初走上前,理了理他的衬衣,笑着说,“你是我儿子,你喜欢的女人,我怎么会碰呢?我还是那句话,跟她分开,跟白家千金好好交往,我就放过她。”

  “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有选择的余地吗?”谢泰初看着他,“做我谢泰初的儿子,你就是得听我的。”

  “如果我不做呢?”

  “你也没资格选择不做。”他笑着说,“要拿捏你,太容易了,一个林笙,就能捏住你一辈子,谢家乔,你这一点,最像我,最长情。”

  谢家乔冷笑:“您真爱说笑。”

  “你们已经度过大半年的好时光了,也该到头了,接下来,白家千金等着你。”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去跟别的宾客喝酒。

  而谢家乔站在那里,看着谢泰初的身影,无助的恐慌感和绝望再次包裹着他,就像当年邵璇将他从楼上推下来一样的无助,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说,为他好,为他好。

  可是他要的,其实只是一个林笙而已。

  谢家乔没有理会那些上来敬酒的人,落寞至极的走到外面的车上,刚坐上车,林笙就紧紧抱住了他,在他怀中啜泣,在他怀中不断抽噎解释:“家乔,我没有跟你爸怎么样,那件衣服,是他……是他……”

  谢家乔捧着她的脸,不断的吻着她掉下来的眼泪,低声说:“笙笙,委屈你了,刚才真的很对不起,我没有为你解释。”

  林笙满心愧疚的抱着他。

  谢家乔也紧紧抱着她,仿佛知道,他与她的路,走到这一刻,已经走到尽头了。

  他带着她来到自己美国的家,比之前更加狂热,一次次的追问她:“你爱谁?你爱谁?”

  林笙意识有短暂的失去,身子在门板上摇摇晃晃,一次次的回答他:“我爱你,我爱你。”

  但她好像也意识到,这样的‘我爱你’,好像不足以填补现实的缺失。

  她是结过婚的人。

  方韵的话,如一记闷锤,狠狠敲在她的头上,敲得她有些缓不过神来。

  那一夜,两人都没睡觉。

  第二天中午,林笙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仿佛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她掀开被子,穿着简单的睡衣下床,光脚走进厨房,就看见谢家乔在厨房做饭。

  她看着他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仿佛昨天的事,如云雾,烟消云散。

  谢家乔听到声音,回眸看着林笙,“醒来了?刚好可以吃饭,去坐着吧。”

  林笙点了点头。

  她是第一次来谢家乔美国的家,比想象中更豪华一些,但比起谢泰初的豪宅,还是略微逊色点,对于家,他好像真的没有那些富豪热衷于各种豪华装修,只要能住,有个小房间,对他来说就挺好的。

  很快,谢家乔端着菜走到餐桌前坐下,递给她碗筷,“来,尝尝看吧,看看好不好吃。”

  林笙随意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眼里露出惊艳的神色,快速的伸出大拇指,“超好吃!”

  “好吃多吃点。”

  林笙用力的点头。

  两人昨天折腾了一夜,确实饿得发昏,林笙不断的进食,谢家乔就这么看着她,眼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

  等她吃完后,摸了摸圆圆滚滚的肚子,笑着说:“哎呀,我吃得好饱呀,你怎么不吃?”

  谢家乔看着林笙,微微垂下眼眸,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喉结滚动着,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连开口的能力都丧失。

  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令林笙的心都碎了,“笙笙,我们,分手吧。”

  林笙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还是他是开玩笑的。

  她用试探的语气问他,“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哽咽,眼眶泛红,却死都不敢与她对视,深怕对视上,所有的情绪会瞬间瓦解,“我们分手吧,下午四点,我送你回国。”

  林笙的眼眶逐渐泛红,嘴巴颤抖,用细微到极致的声音重复问他,“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谢家乔!”

  她的声音,从开始的颤抖,到后来的质问、发怒,所有的情绪犹如翻江倒海的洪水将她淹没,一把拿起面前的碗想砸向他,可是却又再抬起来的瞬间僵硬住,眼泪就这么落在桌面上,哭着问他:“你说什么,谢家乔,你要跟我分手?!”

  谢家乔始终垂着头,他从来没有这么的痛苦过,原来生理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理上的。

  被邵璇推下楼的痛,在这一刻,仿佛如摔在平面上一样,毫发无损,反倒是跟林笙分手,如从一百楼直接坠落,摔得他粉身碎骨。

  可他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要走,他没办法承受林笙被人羞辱的痛苦,也没办法残忍的将她卷入自己那黑暗的世界里。

  即便之前的他如何企图将她拉入自己生活中,企图爱她、企图占有她、企图与她结婚。

  如今看来,都是没法实现的。

  是他一意孤行,是他没有做到身为男人的责任,他罪该万死,但她……应该生活在窗明几净的明亮世界里。

  他低声回复:“嗯,我要跟你分手。”

  说出这句话,嘴里苦涩得要命。

  “谢家乔,你看着我!”林笙用尖锐的声音喊道,“你看着我说,你要跟我分手!”

  谢家乔始终没有抬头,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衣服穿好,我送你去机场,有私人飞机会带你回国。”

  他用如此决绝的声音来推开她,明明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如此的恩爱,他一遍又一遍的说他爱她,可是到了今天,他就要跟她分手。

  林笙哭着走上前握住他的手。放软语调,“家乔,是不是你爸昨天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你误会那件衣服了,那件衣服……”

  林笙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她没办法跟谢家乔说,他的父亲对她有企图。

  他在这个家生活得如履薄冰,步步走得都要比别人艰难,好不容易得到今天的一切,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打破这一切呢?她的目光慢慢的落下,落到了他受伤的腿上,脑海里想起那句——博取他人的同情,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他用了一条腿,换来了今天的生活。

  她不能用一句话,就毁了他的生活。

  握住他的手,慢慢落下,眼泪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肩膀一抽一抽,“那,那我回国了,我们,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会。”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不能。”

  “谢家乔,你真狠心。”

  林笙站起身来,哭着跑进了房间。

  而就在她跑进房间的瞬间,谢家乔早已经泪流满面。

  天知道他走到她身边,用了多少年、用了多少的精力,好不容易走到她的身边,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十几分钟后,林笙换好衣服走出来,跟她来苏黎世那天一样,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

  她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已经肿得不行,声音低沉:“家乔,你抱抱我吧。”

  谢家乔背对着她,却怎么都伸不出手,深怕自己伸出手,就会舍不得让她走。

  他残忍得连最后一个拥抱都没有给她,去苏黎世的机场,也跟她分开坐一辆车。

  林笙坐在车里,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想起半年多来跟谢家乔相处的日子,真的幸福得快要让人忘记时间,忘记所有,他是那么温柔的包容她的一切,容忍她所有的坏脾气。

  她好几次逞强,非要喝酒,喝完了就吐,吐得他一身都是,他只会宠溺摸摸她的头顶,“我家笙笙怎么这么调皮,你看你,又把我衣服弄脏了。”

  然后默默的脱衣服去洗澡,哪怕林笙吐在他床上,他也只会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这样做是不对的。

  林笙总是会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我这样做是对的,是对的嘛。”

  谢家乔又会折服于她的撒娇,点头说:“好,都是对的,喜欢吐就吐吧。”

  那么爱她的一个人,那么宠她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跟她说分手,难道真的是两个人的悬殊太大,在昨天那场宴会上,她让他丢人了吗?

  林笙垂下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手背上。

  司机看着林笙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最终只能递给她纸巾。

  林笙并没有接过来,只是问道:“机场到了吗?”

  “到了。”

  司机将车靠在了机场旁边,下车为林笙开车门。

  林笙下车后,看着后面停着的那辆轿车,虽然看不清车内的景象,但她知道谢家乔坐在里面,她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的空洞,美国的八月比苏黎世要热一些,她想起自己第一天到苏黎世的时候,谢家乔抱着她躺在房间里,不断问她,笙笙,你会后悔跟我来这里吗?

  她回他,不会。

  他总是在用行动表示,带她出国,是正确的。

  可是那个家,终究不是真的家,就像现在要离开,她什么都带不走,连她最爱的人,都带不走。

  她仰头看着一架架飞往各种国家的国际航班,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苏黎世,还会不会有那么美的黄昏?

  最终,她转身走进了机场,什么都没带,却什么都带了。

  而谢家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几乎不哭的他,今日哭了第二次,无声的眼泪落下,如万箭穿心,一次次穿透他所有的骨肉,连着血肉一点点带出来。

  他如等死的猎物,躺在无人所知的旷野,任秃鹰采撷。

  此去,再无相见可能。

  所以我希望笙笙,你一辈子都要开开心心,否则我坠入十八层地狱,日夜为你诵经祈求,佑你,来世与我重逢。

  *

  林笙达成私人飞机回到了国内,她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国的消息,一回国就游荡在街头,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城市,下意识的喊道:“家乔,我渴了。”

  可是一回眸,身边没有任何人,也不会有人跑很远很远的路,为她买上一瓶水,小心翼翼的为她喝下。

  身侧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亲人、有爱人、也有朋友,唯独她,形单影只,无人疼爱。

  她恍惚的蹲了下来,之前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如洪水侵袭般,彻底爆发,她抱着膝盖痛哭。

  路过的行人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有人上前询问,有人拍照,但她都没有回应,只有那个瞬间,她才明白,这个世界是孤独的,唯独只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孤独的世界才会照亮。

  可是怎么,他照亮了她的世界,却又突然将灯拆走,让她毫无防备的陷入这样黑暗的世界里。

  林笙在那哭了很久,哭到眼泪干尽,才听到身后传来叶橙的声音:“笙笙。”

  她慢慢抬起红肿的眼睛望去,看见叶橙站在身后。

  叶橙走到她跟前,并未问她发生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哭,只是将她扶了起来,低声说:“我在家里做了饭菜,去我那里吃饭吧。”

  林笙仿佛失去所有灵魂,连回答人的能力都没有,就这么被她牵着往家里走。

  走到一半时,她突然说:“家乔下班了。”

  叶橙身子僵住,缓缓看向她。

  “笙笙,他不在这。”叶橙艰难地说,“他跟我说,你们分手了。”

  林笙的眼泪再一次落下来,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他有原因的,他很爱我的,我不可能跟我分手。”

  她还是无法相信谢家乔会跟她分手这个事实,不断用坚定的语气否认这件事。

  叶橙很少看见林笙这幅模样,哪怕是之前跟许承洲分手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色,一种失去灵魂的空洞。

  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可林笙就是不断的重复‘他没有跟我分手,没有’。

  叶橙怕极了,因为眼前的林笙就像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整个人都散发着空洞和虚无,伤心到极致的人,必会遭到反噬。

  她迫不得已通知了林耀跟易芸红。

  两人赶到叶橙家里的时候,林笙还在哭,她一直在说‘家乔很爱我,他真的很爱我。’

  可谁都知道,若非真爱,又怎会如此残忍的看着她这样?

  林耀再一次看见女儿受苦,心疼得不行,眼泪也落了下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低声说:“笙笙,爸爸来接你回家了,咱们回家。”

  林笙抬头看着林耀,恍惚之间看见了谢家乔的身影,她缓缓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眼前一黑,就彻底昏迷过去。

  她在昏迷过去的前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在苏黎世,会孤单的。

  她不在他身边,他如何度过?

  明年的八月,又会有谁陪着他?

  林笙被紧急送往了医院,林耀跟易芸红一直陪着她,可她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中,怎么都苏醒不过来。

  她在苏黎世的家里,拍满了她跟谢家乔的合照。

  在院子里种满了百合和玫瑰,一到开放季节,就会摘上一两朵送给对方。

  谢家乔把其中一个非常名贵的品种命名为——挚爱。

  他说,挚爱她一辈子。

  可是那朵花,在离开前,却没有机会再见最后一眼。

  作者有话说:

  sorry啊sorry啊,又开始刀了,请骂老谢,别骂我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