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退烧到所有病状痊愈我用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

  回到学校我收到了不少关心问候, 但让大家更在意的是我和征十郎的请假时间实在过于一致。

  有人猜我们两个只是因为没带伞淋雨感冒了。

  有人猜被我拒绝告白的人怀恨在心把我和征十郎一起打了。

  有人猜我们两个因为不明原因被硬生生地拆散,都落了心病。

  可这都不是最离谱的。

  最离谱的是有人猜是因为我们闹了矛盾决定分手,过程很不愉快, 随后我伤心欲绝冒雨跑了出去, 而征十郎不放心便在后面追我,结果我们两个双双遭遇了车祸。

  总之在我和征十郎不在的这一周里, 关于我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请假堪称是众说纷纭。

  对此我的看法是希望我的同学们能在课余时间少看点离谱的狗血剧。

  因为狗血剧会限制人的想象, 不利于他们未来成为影视剧编剧,毕竟现实里发生的事往往才是更让人意想不到的。

  而同样让我没有意料到的是,在我和征十郎请假的这一周里,学校将月考时间提前了两天。

  由于我和征十郎一起缺席考试, 原本年级排名第三的绿间真太郎顺势荣登了第一的宝座。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的心情从抵达学校后一直复杂到了第一节 课上课。

  我今天没有提前到,自然也就没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见到征十郎。

  事实上养病的这七天里我一直在想之后该怎么面对他, 可很快我就放弃了思考。

  从小到大我从没做过这么难的决策,于是忍不住又开始思考起当时自己的脑子为什么会突然一抽, 和他提出继续交往。

  一如往常的, 训练结束后征十郎赶在第一节 课上课前回来了。

  当他的脚步声出现时, 我习惯性地用眼睛去找,结果恰好和征十郎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我看见他愣了一下, 但只有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了正常。

  接着他朝我点了下头, 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就像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对待不熟悉的人那样——他们从不会盯着一个自己不感兴趣的人, 并且一刻不停地望着对方。

  征十郎很快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了。

  而从教室门口走到自己座位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没再看我。

  这是合理的,毕竟征十郎并不记得我, 所以他会这么做也很正常。

  然而明明道理我都懂, 却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第一节 课是英语。

  老师站在讲台上挨个叫人上去拿批改好的试卷。我和征十郎没参加考试也就没被点到, 老师将两张空白的试卷放到我们这列第一排同学的桌面上让她往后传。

  试卷很快被传到我手里,我拿走一张,然后转过身将另一张白卷交给后座的女生。

  老师已经开始在黑板上写板书,我的后座见状飞快地动作起来。

  当她侧身时我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失去了遮挡的视线立刻落到了她后边的征十郎身上。

  结果又一次我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本来我打算在死于尴尬之前就打算立刻把身子转回去,可征十郎那边率先垂下了眼。

  他神色如常地对传来卷子的同学说了声谢谢,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

  见状我有些火大,因为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在意,好像个傻瓜。

  但是委实说,在感到说不上来的别扭的同时,我又莫名感到了一丝熟悉。

  同样的事情我似乎经历过一次,只可惜我回忆了半天都没能想起这股熟悉感的来源

  ,反倒让自己变得更加心烦意乱,恨不得把试卷揉成纸团用以泄气。

  我保持着低气压,直到第二节 课下课后的大课间,一之谷从隔壁班跑来找我了。

  “须王!你和赤司不是表面请病假实际上去私人海岛搞了订婚仪式什么的吧?!”

  从前我只知道一之谷的空间想象力很强,几何题基本从没错过,没想到她的脑补故事的能力居然也毫不逊色。

  “没有,真的是我们两个恰好都病了。”我无奈地向她解释道。

  “诶……”没有猜对正确答案,一之谷稍稍失望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振奋起来,“那你和赤司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好全了吧?”

  “嗯。”我点点头,“已经没事了。”

  我没有在这句回答前加上主语,指代的当然可以是“我和征十郎”又或者“我”。

  只说我的话,的确是已经是没事了。

  至于征十郎的情况,我并不了解,但既然他已经能够来到学校了,就说明已经没事了吧——除了人格没有转换回来之外。

  “那就好。”一之谷拉起我的手晃了晃,“感觉你瘦了好多!”

  “有吗?”

  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当然有啊,你自己天天照镜子可能不觉得嘛,但我跟你隔了快两周没见了,有什么变化一下就能看出来。”

  一之谷说得振振有词。

  “话说回来,须王你和赤司是吵架了吗?”她看了看四周,忽然压低声音问我。

  我:“……”

  “没有吵架。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就是感觉你提到赤司的时候有点……有点奇怪?”一之谷支吾了一下,“隔班如隔山,现在看不到你们两个谈恋爱我帖子都没继续更新了呢。”

  对哦。

  我想起来,一之谷之前还有把我和征十郎的事写成帖子发出去过。

  “哎,须王须王。”一之谷忽然一边小声喊我,一边贼溜溜地往我身后瞟。

  “怎么了?”我想回头,结果被一之谷一把摁住了肩膀。

  “别动别动!赤司在看你!”她朝我挤挤眼睛,又露出了刚才那副忧心忡忡的神色,“嘶,怎么就走了?难道是因为被我发现了吗?你们两个真的没吵架?”

  我:“……”

  为什么话题又绕回来了啦!

  该说不愧是当了一年我和征十郎观察员的人吗!

  居然连这都能看出来!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一之谷叹了口气:“因为赤司和你看起来都好怪啊,所以我才说你们两个绝对是吵架了吧!”

  “……嗯……”瞒不过了,我只好承认,“真的没吵架,只是在闹别扭……”

  “是赤司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吗?”一之谷没直接问我们为什么吵架,她向来很有分寸。

  “没有啦,就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我斟酌着语句,慢慢吞吞地说,“然后让我感觉他和以前比变了一点……”

  如果把一个人视为一个整体的话,那么只有性格发生了改变,大概也能算是“一点”吧。

  “是这样啊……”一之谷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觉得,那是不好的变化吗?”

  “不算好。”

  我也很迷茫,但如果只说这个征十郎和以前相比,他的品格和习性有没有哪里出现了所谓“不好”的地方,那么答案应该还是没有的。

  “但也不算不好吧。”

  我模棱两可的回答显然让想要帮我分析现状的一之谷也犯了难。

  然而上课铃响了,我们的闲聊被迫终止。

  返回的路上我看

  见同班其他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大家手里都拿着音乐书。

  “要去音乐教室吗?”我随便找了个人问。

  “嗯,老师突然改主意说想用钢琴伴奏。”对方耸了下肩。

  好吧。

  我对他说了谢谢,然后继续往教室那边走。

  音乐老师的教学很自由多变,每节课想教哪首歌都不一定,所以得回去拿书才行。

  想到这里我生出些许烦躁。或许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感觉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我找了半天才从抽屉的最里侧找到音乐书,而明明同一个地方我刚才翻了好几遍。

  之后我一路狂奔到音乐教室,在老师结束试音前赶到了。

  因为找书耽误时间晚了一点,我冲进教室后班里不少人都在看着我。

  可当我望向征十郎,发现他也在看我时,我再次觉察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仿佛同样的事情我已然经历了一次。

  可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要抓紧机会回忆,却又很快被老师催促站到队列里。合唱是按声部站的,我和征十郎同一块,他就在我前方隔了两个人的位置。

  今天要学的是一首法语歌。旋律没做任何改动,只是歌词被换成了日语翻译的版本,名字叫《风筝》。

  老师一句一句地教,全班一句一句地学。

  中场休息时,旁边的女生问我这首歌的法语歌词是什么样的。

  大家都知道我唱歌跑调严重,我就照着课本上的歌词顺序一句念给她听。

  “Et dans la tourmees ailes triomphantes.”

  在暴风雨中,你高扬着翅膀。

  “N\'oublie pas de revenir,Vers moi.”

  请别忘了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周遭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去。

  连老师都笑意盈盈又略带惋惜地在看着我。

  我知道她肯定是在惋惜我唱歌跑调,但天生五音不全也不是我自己可以控制的。

  “法语好好听哦……”我听到梯队里有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像是一小块石头投入水中那样漾起一片涟漪。

  大家附和着说原版比日语填词版要好听,老师最后也同意再教我们一遍法语的版本。

  不过在那之前得麻烦我领着全班学会原文的发音。

  突然被委任了很麻烦的任务,我颇有些无奈地站在原地,收回和老师对峙的目光后,我低头看向自己的音乐书,然后余光忽然瞥见的景象让我垂眼的动作一顿。

  ——前排的征十郎正安静且专注地望着我,不过一会又转过了身。

  我站在原地,忽然从纷杂的思绪里抓住了一直以来令我感到熟悉的、以及那时会跟他提出继续交往的原因。

  因为征十郎以前就是这么看着我的啊!

  我想起来了,脸颊微微地发热。

  在我们交往之前,在我还没跟征十郎告白之前,他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

  这种我从来没有弄错过的,喜欢着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