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就没有城市那么亮堂了,夜路很黑,很难看清前面的路,裴知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幸好有秦风眠牢牢地牵着他。

  裴知闲忍不住开玩笑:“你要把我拐去哪?”

  “把你拐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藏起来。”

  秦风眠的声音很沙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语调有点紧,口气却非常认真。裴知闲听他这么说也不害怕,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

  两个人顺着路走了一小段,幸亏现在村里的路都很好,都是柏油路,只要在路上走就不怕走偏。

  又过了一会,秦风眠领着裴知闲拐个弯,这才在一栋房子前停下。

  这间房子孤零零地藏在树丛之中,门窗紧闭,要不是还有那么点光亮,看得出房屋并不是很陈旧,大晚上的突然出现这么一幢房子,可能会把人吓死。

  裴知闲偏头问秦风眠:“我们是要玩鬼屋大冒险吗?”

  “……不是。”

  房子前面带着一个小院子,秦风眠拉开院门,让裴知闲在院子里站好。

  “你等等我。”秦风眠说着,便要转身往里走。

  裴知闲胆子再大,这时候也有点怂,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紧张地说:“你不会把我丢在这里吧。”

  这里的光线太暗了,秦风眠的表情看不分明,只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依旧带着些许紧张,同时又透出几分温柔:“不会的,放心吧。”

  裴知闲这才松开他,秦风眠走进那间屋子,消失在大门后。

  四周黑漆漆,又很安静,只有远处的马路上时不时有汽车的声音传来,让人感觉心里踏实点。

  冷空气包围着裴知闲,让他感觉像泡在凉凉的水里,周围的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与空气一样粘稠而暧昧。

  就在这时候,裴知闲的四周突然明亮起来。

  一盏接一盏的灯光亮起,从院墙上、树梢上、门上、窗户上,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光线,汇聚到裴知闲这里,照得整个院子亮堂堂。

  裴知闲这才看清楚这里的环境,这是一个布置得很悠闲的小院子,有石桌石凳,里面甚至还有秋千以及葡萄藤,只不过因为现在是冬日,万物凋零,葡萄藤上还没长出绿色的叶子。

  面前的房子是个三层的小楼,装潢很新,外墙刷着白漆,带着欧式的风格,可是门窗的样式却是中式的,有种中西合璧的腔调。

  秦风眠从大门里走出来,披着明亮的灯光来到裴知闲面前,说道:“这里是一家马上就要开张的民宿,我找到屋子的主人,包下这里一整晚。”

  因为有了照明,秦风眠的脸清晰而生动,裴知闲望着他深深的眼睛,笑着问:“居然把民宿建在这里,会有生意吗?”这附近并不是旅游区,好多大土坡子,真的有人会来玩吗。

  秦风眠淡淡地说:“等电影拍完,在这里录几个综艺,请人包装一下,就会有游客了。”

  有时候拍戏也带着政策任务,看来是这里的村支书与剧组签订了什么协议,让剧组随意使用这里的资源,但是必须推广文化与旅游,所以才提前建好了农家乐。

  裴知闲弯起眼睛微笑着:“那带我来这里是提前感受氛围吗?”

  秦风眠再次牵起裴知闲的手,拉着他走向那栋房子,然后从房子里拖出一箱东西,裴知闲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秦风眠没有回答,直接拿出一个筒状的物体,放在地上,接着掏出一个打火机,啪地点燃打火机,将火苗对准那个东西的顶部,然后拽着裴知闲迅速退开。

  砰地一声,那玩意喷出闪耀的火花,直冲天际,接着在空中炸裂开来,向着黑暗的夜空发射银色的丝线。是烟花。

  城市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很久了,只有在乡下才可以放焰火,现在还没有到十五,算起来还在过年,还有烟花也不奇怪。

  秦风眠把箱子里的焰火全拿出来,摆满了整个院子,再当着裴知闲的面,一个一个地点燃。

  一时间,这个小院子被照得灯火通明,银色与金色的火焰窜上天空,划破浓厚的黑暗,绽放出璀璨的花朵。

  裴知闲身处其中,脸庞被焰火的光照亮,望着火树银花的绚丽世界,内心无比触动。太好看了。

  所有的烟火被点燃,裴知闲笑盈盈地望着一幕,笑容与烟花交相辉映,落在秦风眠的眼里,宛如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景象。

  最后,秦风眠将一把仙女棒交给裴知闲,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一根一根地点着仙女棒,放在手里摇来摇去地把玩。

  星星点点的冷光焰火,好像夜晚里的萤火虫,灵动地在两人的手间跳跃着,裴知闲的鼻尖还萦绕着浓浓的烟味,但他始终都保持着微笑。

  秦风眠偏头看他,问:“好看吗。”

  被看的有些脸红,裴知闲浅笑着回答:“好看。”

  秦风眠无意识地揉搓着手里的仙女棒,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找道具组要的,这里也没有别的好看的东西。”

  烟火大会是秦风眠在有限的空间与时间里,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两个人并排坐在院子里,手里的仙女棒吱吱作响,秦风眠又问:“你冷吗。”

  裴知闲摇摇头。

  秦风眠压着声音说:“我也不冷。”

  实际上看得出秦风眠很热,坐在他旁边,能感受到从他的身体传递过来的热量。

  他无意义地询问着各种事,难得这么多话,裴知闲耐心地回应他的问题,等待他说出真正想说出的事。

  后来,秦风眠沉默下来,繁盛的烟火同样渐渐熄灭,冬日寒夜归于沉寂,只有清冷的灯光继续照耀着院子里的两位少年。

  秦风眠开了几次口都没有成功,裴知闲也不急,晃悠着双腿,抬起头看着天上。

  因为空中还弥漫着焰火残留的烟雾,遮挡住视线,让星星看不分明,朦朦胧胧,如同雾里看花。秦风眠突然伸过手来,紧紧抓住裴知闲的手指,非常用力,几乎要把裴知闲的手折断。

  但他到底舍不得让裴知闲疼,放松了力气,深深地凝视着裴知闲,裴知闲从他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坚持与执着,还有一丝淡淡的紧张。

  裴知闲看着他的耳朵越来越红。

  秦风眠说:“裴知闲。”

  他很少直呼裴知闲的名字,裴知闲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念出来,会如此的暧昧动人。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