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朗阅然和司书黎, 神经紧绷至极限的一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朗阅然还活着。
下一刻，不等他们那口气喘完, 周围那些鬼就扑了上来。
“砰砰……”
一群人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对付。
这么些年下来他们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愣头青，子弹几乎全部精准命中那些鬼的脑袋, 一时间哀嚎声不断。
但这远远不够，他们才把周围那些鬼放倒，后方就有新的鬼扑来。
被最开始那批鬼杀死掉的人也在这短短几十分钟内全部起尸，现在副本中最少都有五六十只鬼。
就这会儿，朗阅然和司书黎一前一后穿过裂缝进入医院。
朗阅然走在前方，手中斧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把所有扑向他的鬼都扇飞。
他身后，司书黎眼中红光渐渐淡去, 但那无形的力量却始终环绕朗阅然，不让任何鬼有机会靠近。
“先走。”容白舒侧身躲过迎面扑来的鬼回首冲着那鬼后脑勺就是一枪后, 带头跑动。
随着枪声哀嚎声传开，几乎所有鬼都向着他们这边围来。
众人速度非常快，片刻就全部冲出包围。
容白舒带头绕着那些楼房转圈, 制造视线死角试图甩掉那些鬼，但医院内一共就五栋楼, 不管他们往哪里跑都始终无法彻底摆脱。
“这边。”眼见身后的鬼已经只剩下十几个，林梓安猛地转弯向着最近一栋楼跑去。
那栋楼在医院最前排左侧，是检验楼, 也是整个医院五栋楼里最大的楼，进门就是各种科室。
楼梯并不在门口附近, 进入其中, 一群人在中间位置选了一间摆满各种杂物的房间, 全数涌入。
朗阅然速度快，跑在前面，进门之后他没有往里面跑而是转身站到门口旁。
跑在队伍最后的新人进门后，朗阅然跨前一步拦在门口。
还有十来只鬼追在后面，见他们进门全速冲来。
朗阅然手中斧头挥动，一斧头把最前方几人全部打出去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他力气极大，再加上斧头的加成，墙壁都因此震动。
斧头挥出的同时，朗阅然向着旁边跨出一步，借着惯性在斧头落地之前再次把它甩起狠狠砸在后面冲来的两只鬼身上。
解决完那两只鬼，朗阅然再抬头时，剩下的那六七只鬼已经被司书黎从中间扭断。
八年的时间过去，司书黎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能熟练地使用阴气，对付这些才起尸的小鬼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解决完那些鬼，朗阅然和司书黎重新回到屋里。
门边广百新和许世月见状连忙把门关上，其他人则拖来一堆东西挡在门后。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抓挠撞击声，那些鬼并不会就那样死掉，但他们的力量也不足以突破阻碍，折腾了几分钟后很快安静。
躲过一劫，屋里一群人都松了口气，纷纷看向朗阅然两人。
林梓安他们早就已经习惯朗阅然和司书黎的存在，那两个跟着逃跑的新人却还是第一次见，脸上都是错愕。
特别是看司书黎时，两人眼中还带着几分恐惧。
正常人可无法控制阴气，眼睛也不会发亮。
司书黎并未理会他们，注意力都在朗阅然身上。
他从一堆杂物中找了把还勉强能坐的凳子放在朗阅然身后，把人拎起小心放了上去。
朗阅然不应该乱动。
被安排，朗阅然两只手乖乖放在腿上坐好一动不动。
上个副本朗阅然被留在副本中没能出去，已经被副本宣判死亡，但他的情况和之前司书黎那次不同。
他并未受伤，所以即使现实中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他的身体依然并未出现腐烂的情况。
这让司书黎神经高度紧绷，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睡觉都要朝着他这边。
朗阅然一开始还别扭，慢慢地也就习惯。
司书黎面无表情紧张兮兮的样子挺可爱。
“你没事吧？”心有余悸间林梓安问。
事情发生得突然，时间也比他们预料得要早，虽然早就已经知道朗阅然的决定，但众人还是担心。
“没事。”朗阅然笑笑。
“你怎么……”广百新打量朗阅然，朗阅然好像还是原来的身体，并没有变成鬼。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朗阅然撸起衣袖给众人看他的手臂，上面并不见尸斑。
广百新眉头皱起，变鬼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除了足够量的阴气之外也还需要足够强大的执念，而且他们有且只有一个样本，不是没有失败的可能。
“船到桥头自然直。”朗阅然想得很开。
“你这未免太快。”楚青钰道。
司书黎可是被拉进副本十多年之后才这样。
“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和司书黎待在一起。”朗阅然笑着看向身旁黑眸幽幽紧张兮兮的某人。
司书黎有两种形态，普通状态下的他看着就和人类没有区别，虽然也能使用一定量的阴气但并不强。
红眼状态下的他能大量操控阴气，是冯溪南成展那种程度的存在，再加上完全与人类无差异的理智，一般的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司书黎进入副本后，他们见面的时间就大幅缩短，所以他们抓住一切机会相触。
朗阅然又特别喜欢看司书黎在床上/动情时红着眼睛看着他的模样，没少折腾，久而久之也就受到影响。
“可是我们也经常和他——”寸板头一脸疑惑。
陈艾瑾一手肘怼他肚子上。
吃痛，寸板头闭嘴的同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林梓安几人脸色变得相当精彩。
朗阅然和司书黎是什么关系他们一清二楚，之前他们都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想想，几人眼神都不由变得暧昧。
他们是不是知道得太多？
说起自己和司书黎的事，朗阅然咧着嘴笑得傻乎乎，一如八年前。
几人心有灵犀地看向司书黎，司书黎面无表情仿佛几人在说的人不是他，只微微咬紧的牙关出卖他心中杀人的冲动。
一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们还以为司书黎是个挺冷静的人，不会陪着朗阅然闹。
司书黎眼眸转动，冷冷看向林梓安一群人。
林梓安一群人连忙移开视线，只眼角含笑。
司书黎幽幽看向朗阅然。
“这不挺好？”朗阅然坦然接受。
司书黎直直望着那双眼，没在那双眼中看见任何后悔犹豫，他移开视线。
朗阅然不怕，他怕。
化鬼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尽力和朗阅然保持距离。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容白舒问。
朗阅然已经被副本宣判死亡，却还穿着人类的身体，有司书黎和红衣女人在他不至于被副本吞没，但这终究不是办法。
“先看看再说。司书黎那时候是因为受了伤平衡被打破，阴气突然远超人类的部分，所以才导致身体直接开始腐烂，但我应该还处于半人半鬼的状态。”朗阅然动了动手指。
他其实并无感觉，还是原来的模样。
不过司书黎似乎不这么想，知道他被留在副本中后就一直高度紧张，这不许那不许。
见朗阅然精神还不错，林梓安一群人都松了口气，注意力重新回到副本上。
“你们刚刚怎么会从那里出来。”林梓安问，这都已经第六天，他们还以为这次朗阅然和司书黎不会出现。
朗阅然道：“之前司书黎每次都能找到我们是因为我是司书黎的附灵物，我离开之后他就没办法找到你们，红衣女人那边也一样。”
几人对视一眼，并不惊讶，他们之前就猜测过这可能。
“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
这世间副本千千万，在没有朗阅然和司书黎这层关系的情况下，想要从无数个副本中找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朗阅然把自己背在背后的包拿到身前，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给几人看。
长耳朵，短尾巴，三瓣嘴，蓬蓬裙，那是一个很符合朗阅然审美风格的兔子。
不过这次那兔子和成展那兔子不同，这次的兔子一脸愤怒，是只暴走兔子。
裙子和兔子并不配套，明显是朗阅然后加上去的。
“没办法找到你们，我们就想办法先找到了成展，然后通过他找到他自己……”
成展的附灵物特殊，理论上来说只要是成展变成鬼之后被制造出来的副本，只要那副本里有网络，那就有他。
唯一的问题出在交流上，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比之前更丑的娃娃里，成展当时直接就尥蹶子摆烂了。
“成展……”
林梓安几人都在对方眼中看见复杂。
他们都知道成展附灵物特殊，八年下来也看见他的成长，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像个人一样交流。
但利用一个成展找另一个成展这种事已经不只是空间不同的问题，甚至时间维度都不同，这种事他也已经能做到？
“我们一天之前就已经找到你们了，结果怎么都进不来，副本里和副本外完全被隔绝。”朗阅然收起娃娃，看向四周。
这房间在医院关闭之前就被用来摆放杂物，如今到处都是厚重灰尘和蜘蛛网，不过肉眼的角度来看这里和其它副本并无差别。
“这副本阴气非常重，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好像待在什么东西身体里。”司书黎是鬼，看待东西的角度不同。
林梓安一群人脸上都多了几分凝重，司书黎的话让他们不安。
如果真的是他们猜测那样，那就算有了朗阅然和司书黎，他们也别想出去。
002.
“这副本里的鬼很有可能是红衣女人那种程度的。”寸板头道。
“怎么说？”朗阅然挑眉，红衣女人那程度的鬼，这么久以来他们就只遇到她一个。
“这副本应该被更改过……”容白舒快速把这几天的事讲述一遍。
听完，朗阅然两人都陷入沉思。
这个副本就只有一个医院，朗阅然和司书黎之前也看见，这明显异常，容白舒他们的猜测很有道理。
“你说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天多？”司书黎看去。
“对。”
“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司书黎道。
这么多年下来，包括司书黎遇到朗阅然之前的那十多年，他从未听说过有鬼能够更改副本规则。
哪怕是红衣女人，也从未说过她能做到。
“不会弄错。”林梓安掏出手机亮出时间，“进来之前我就看过时间，现在距离我们被拉进来时确实已经超过五天。”
广百新和容白舒一群人纷纷点头。
他们手机里的时间是副本外的时间，从上一个副本出去后他们就一直在算着下一个副本到来的时间。
就算一个人弄错，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弄错。
司书黎蹙眉思索。
“但是他们不都还活着？”朗阅然道。
一群人看去，眼神不解。
朗阅然越过人群看向他们身后那两个惶恐不安的新人，“五天下来他们滴水未沾？”
“对……”易中南愈发不解。
“那有人饿死渴死吗？”朗阅然问。
正常人五天不吃不喝早就已经虚脱，渴死饿死都有可能，但从刚刚的情况来看两人还挺精神甚至还能跑得动。
闻言，林梓安一群人眼睛都是一亮。
确实。
从之前遇袭时这群新人跑得飞快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状态确实要比预料的好得多。
“也就是说，我们以为的五天并不是真正的五天，而是时间被更改后的五天……”
“我觉得是我们的手机被更改了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没有这可能，这副本一直就没天亮过，我们唯一能判断时间的手段就是手机上的时间，如果手机真的被悄悄改动过，那根本没办法发现。”
“可是那鬼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让我们崩溃。他肯定早就已经知道附灵物的存在，也知道我们之中会有老玩家，而我们会把副本五天就会结束这个信息告诉所有人。”
“确实说得通。”
弄明白怎么回事，一群人心中压抑着的不安散去，那瞬间身体似乎都变得轻盈。
“如果是这样，那就代表五天的限制还在。”楚青钰看向两个还完全懵着的新人，脑子飞速运转，“从他们的状况来看，现在应该才是第四天，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天，副本就会结束。”
“找地方躲起来。”广百新当机立断。
“我看这里就挺好。”易中南看向周围。
医院早就废弃，还能藏人的地方不多，这房间虽然不大但里面杂物很多，他们可以用这些东西来堵门堵窗。
易中南正准备继续，黑暗中远处就传来尖叫声，有人被找到。
副本中死掉的人越多鬼就越多，医院一共就那么大能藏人的地方有限，接下去的时间里只会越来越难熬。
声音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世界就再次归于安静。
“把门窗堵死了。”一切过去后，易中南压低声音道。
一群人快速动作。
朗阅然也从凳子上起身，要上前帮忙。
他才动，司书黎就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拎回去放好，“你就老实在这待着。”
朗阅然现在已经处于临界点，如果受伤很难说事情会变成怎样。
被抓，朗阅然看去。
对上司书黎那双幽幽黑眸，他泄了气，乖乖坐好。
叮嘱完朗阅然，司书黎也加入忙碌，他能凭空移动物品，效率比其他人高。
屋内一群人忙得不可开交，屋子中间朗阅然坐在凳子上看着，脚丫子一晃一晃。
想想，他把背包中成展的娃娃拿出来抱着。
成展好像挺喜欢这新娃娃。
以后他都无法跟着林梓安他们出去副本，接下去就要靠成展联系他们，两个娃娃刚刚好。
还有冯溪南和小熊，也不知道他们是愿意跟着他和司书黎留在副本，还是跟着林梓安他们。
朗阅然正抱着娃娃走神，医院其它地方就再次传来惨叫。
这医院不大，他们人又多，想要藏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着那掺杂痛苦恐惧的叫声，屋里忙碌的一群人并未停下。
从被拉进副本到现在，能说的能做的他们都已经说了做了，接下去就要靠那些人自己了。
半小时后，惨叫声不知第几次响起时，一群人总算把放在屋内的杂物全部转移到门窗附近。
做完这些，顾不上灰尘一群人直接席地坐下，他们都已是一身一头的汗。
十来分钟后，汗意淡去，不少人打起哈欠。
之前不知道时间被更改，进入第五天后他们就一直全神贯注地戒备，夜里片刻都未成合眼，第六天没能出去后神经更是一直紧绷，现在早就又累又疲。
“你们睡吧，我们盯着。”朗阅然道，如果现在才第四天，那接下去还有二十多个小时需要熬。
无人推诿，纷纷躺下。
屋内很快传来轻微的鼾声。
司书黎看向朗阅然，“你也睡一觉。”
“我不困。”
“睡一觉。”司书黎语气轻柔，态度却强硬。
朗阅然看去。
轮廓深邃，黑眸幽幽，司书黎紧张兮兮的模样真可爱。
司书黎移开视线，看向地上睡着的一群人，试图找个舒适的窝把朗阅然安排进去。
“如果失败——”
“不会。”
朗阅然才起头，司书黎就打断。
朗阅然把两只脚放到凳子上，脑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看去。
随着司书黎逐渐熟练掌控阴气的使用方式，他轻易就能发现靠近的鬼，一般鬼也不再是他的对手，副本中很多事就发生改变。
最明显的改变就是难度不高的副本对他们来说不再具有威胁，他和司书黎会把那样的副本当成休息时间，尽可能地和对方腻在一起。
每当那时他们不一定会做些什么，有时就是在房间里静静坐着，有时是去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一走……
但不管是做什么，那些时间对他们来说都是开心的。
被注视，司书黎一动不动，只静静看回来。
“胆小鬼。”朗阅然移开视线。
司书黎身体不易察觉地顿了顿。
下一刻，他也移开视线。
朗阅然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胆小鬼。
化鬼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在副本中活下来的消息早就已经走漏出去，现在除了刚被拉进来的新人，老玩家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即使如此八年下来能做到的也始终只他一人。
对于他和朗阅然来说副本外副本内并无区别，与其担心在副本中出事，进入副本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反而更轻松。
他一直期待朗阅然能进入副本，但他也一直担心。
他知道因为成展三只和他的缘故朗阅然的时间可能会提前，但他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
仅仅八年，他甚至还没想好怎么替朗阅然制造出一个足以支撑他留下的执念，朗阅然就被留在副本中。
如果他的死能让朗阅然留下，那他毫不犹豫，但他已经无法再死一次。
他不怕死，他只怕朗阅然会死。
盯着房间另外一边看了会，朗阅然脑袋转动重新看向司书黎那边。
他回头时，司书黎正回头看来。
视线对上，朗阅然晃晃手里拿着的成展新的兔子，招惹。
司书黎顿了顿，向着他走来。
靠近，司书黎单膝跪下的同时把朗阅然拥入怀中。
缩成一团抱着腿的朗阅然胖乎乎，司书黎两只手都快圈不住，他用了些力，像是要把人揉进血肉中。
朗阅然化身团子靠在司书黎身上，歪着脑袋看去。
司书黎在害怕，他知道。
那让他觉得新奇，在他的认识里司书黎早就已经对副本中的一切麻木，恐惧、绝望、愤怒、痛苦，他不是没有这些感情，只是那些都已经很难挑起他的情绪。
记忆中司书黎上次这样还是他化鬼的时候，那时候他脸上苍白绝望恐惧的表情，朗阅然至今都还记忆犹新。
朗阅然团子伸出名为食指的触手，轻轻摸摸司书黎的脑袋瓜，不怕不怕。
察觉动静，司书黎抬头看来。
埋首于朗阅然颈间的他一双眼不知何时已隐隐泛红，那模样看着可怜兮兮，就好像一只害怕被抛弃黏人的大型犬。
更准确来说是鬼。
朗阅然抚摸他脑袋瓜的手指动作停下。
“朗阅然。”司书黎开口，声音低沉喑哑，“留下来。”
听着那声音，看着那双眼，朗阅然心口有什么东西缓慢有力地跳动了下。
那感觉很奇怪，也很熟悉，很久之前熊玲那副本司书黎突然凑过来在他唇瓣上啃了一口时他就曾有过，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司书黎。
那感觉他并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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