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听见朗阅然的笑声，司书黎立刻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
见朗阅然精神还不错，他卸了劲重新躺回车上。
“咳咳……”
听见动静，车上陆续有人醒来。
车子冲出马路一路翻滚颠簸，车上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都负伤，这再加上之前打斗受的伤，不少人直接昏死过去。
“你没事吧？”林梓安强忍剧痛一坐起来就看见易中南一身血。
易中南胸前好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其中一道更是从他脖子动脉处划过。
伤口肉被挖走，只一条手指宽血淋淋的凹口，看着极为吓人。
伤不是车祸摔伤，而是鬼的抓痕。
之前他们试图拦住那六人不让他们上车时有一只鬼上了车，那时易中南试图独自一人拖住他，情况太过混乱，后来他们根本没顾上询问易中南情况。
“没……”易中南摸摸脖子，手指触及伤口摸到一手血的同时痛得龇牙咧嘴。
“别动，我看看。”林梓安拖着被划出一条血口的腿向他靠近。
易中南胸口其它伤还好，脖子上那道伤再深一点点都可能刺破动脉，林梓安甚至能看见伤口处有什么东西在跳动。
“问题不大，包扎下就好。”林梓安道。
对于他们来说，不死就算问题不大。
“宋瑗？”旁边传来陈艾瑾不安的唤声。
楚青钰一群正爬起来的人都看去。
宋瑗滚到车顶侧边角落一动不动，后脑勺一片血肉模糊，像是刚刚坠车时磕到。
陈艾瑾试图替她止血，没一会她两只手都血淋淋。
容白舒、寸板头、林梓安连忙向着她靠近。
楚青钰也试图过去，但他在车子翻滚的时候磕到脚，小腿处凹了一块，一动就痛。
“还活着。”林梓安检查完。
这种程度的伤口就算送医院都未必能治愈，但这里是副本，唯一的问题是宋瑗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陈艾瑾缩成一团蹲坐在地上脸埋入膝盖，她们五个人的小队如今已经只剩她和宋瑗，如果宋瑗也死掉……
容白舒试图安慰却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副本中最为残酷的莫过于此。
“唔……”
“咳咳……”
朗阅然一群人互相检查时，其他人也陆续醒来。
他们原本一共八十人左右，朗阅然队里九个，广百新队里十个，新人六十个左右。
现在朗阅然队里还是九人，广百新队里却已经只剩七人，最惨的当属那群新人，算上昏迷不醒的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五个，一下就死掉了近四十个。
这种程度的伤亡，这还是第一夜，就算是朗阅然他们也是第一次遇见。
广百新队里一共十人，之前就死了三个，现在剩下的也都一身伤口狼狈不堪。
广百新确认完自己队里的人都还活着，第一时间打量周围，见他们被悬挂在树上，他爬到车子边缘探出头。
这边已经非常接近坠崖点，道路面向悬崖这一侧的坡非常陡峭，车子冲进防护林后又向着下面滚了一段，他们现在距离马路大概□□米左右。
要上去倒也不是不行。
广百新一边思索上去的方法，一边朝下面看去。
看清，他才放松的身体就是一僵。
“怎么——”楚青钰就坐在窗户旁检查自己的腿，见他不对跟着看去。
看清，他也倒吸一口冷气。
车内一群人都向着窗户靠近。
夜已深。
夜空并不见繁星，只一轮月亮被厚重云层遮挡得剩个模糊光斑。
悬崖并不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最多百来米深，底部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形成一片阴暗凹地。
月光朦胧，但也足以让车内众人看清下方的状况。
崖底到处都是人。
更准确来说是鬼。
之前试图上车的那些鬼以及死掉后被他们扔下车的那些新人全部都围聚在了下面，他们浑身伤口肢体扭曲，无一例外仰着头看向上方，眼睛泛着幽幽血光。
几只动作快的已经攀附在不远处的崖壁上幽幽看着他们。
对上一双双眼，朗阅然一群人立刻紧绷神经。
那些鬼似乎畏惧着什么并没一拥而上，只眼中的杀意愤怒毫不掩饰。
感受着那份杀意，胆小些的新人直接吓得挪回车内。
他们动作太大，勉强卡在树上的车子立刻向着旁边倾斜，他们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瞬间吓得更加惨白。
“别乱动。”朗阅然提醒。
一群人都将住身体不敢再动。
车子很快稳住，并未滑下去。
“……现在怎么办？”其中一人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光是与那一双双眼对视他就双腿发软。
“好像只要我们还在车内他们就不能随便攻击。”林梓安道。
“他们应该只能在站台上车。”广百新猜测，“可能是因为之前攻击下车那些人的那鬼，他们好像都非常怕他，他可能是这副本最强的。”
“等天亮。天亮之后他们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上去。”容白舒道。
听说那些鬼不能攻击一群新人都松了口气，知道无法立刻离开又哭丧着脸，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就这样坐着等总比再打一场容易。
稍微冷静下来后疼痛袭来，不少人呲牙咧嘴，一片倒吸冷气声中也有人终于绷不住压低声音嘤嘤哭了起来。
那哭声在这种状况下听得人心烦意乱，但朗阅然一群人都并未说什么，这副本的难度也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
无人说话，一群人摸黑处理身上伤口。
朗阅然和司书黎也都受伤。
翻车之前朗阅然趴在车上，车子飞起后他左侧下方肋骨被狠狠撞了下，估计是断了。
司书黎没比他好多少，翻车得突然他根本来不及抓稳人就飞起，身上好几处地方都痛到骨子里。
处理完大的伤口，一群人在黑暗中盘腿而坐，静静等待。
他们被拉到车上大概是一点左右，一路下来总共也就花了半小时，现在不到两点，要等天亮最少都还需要三个小时。
一开始众人还能撑住，但随着几个伤得严重的人撑不住昏死过去，车内开始不断有人昏迷。
半个小时后，林梓安转动脑袋看去时，车内醒着的已经只剩下几人。
朗阅然和司书黎互相依靠着昏迷，之前那一程几乎全靠两人才撑下来，他们虽然并未受致命伤但身上伤口也不少。
特别是朗阅然，他失血过多一张脸煞白。
林梓安揉了把脸，没让自己昏睡过去。
她看向车外崖壁上已经爬到和他们平行的那几只鬼，利用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恶意提神。
时间流逝得缓慢，短短三个小时像是漫长的三十年。
林梓安无数次浑浑噩噩又强行清醒，等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时，她眼皮已有千斤重。
混沌间，林梓安正准备再看一眼车外要确定那些鬼是否还在，眼前的场景就突然变化。
在黑暗的笼罩下变得鬼祟的树林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白墙、沙发和餐桌。
他们回到出租屋。
“这是……”同样还清醒着的容白舒立刻回神，连忙回头叫醒身边的人，“别睡了。”
他们身上的伤口之前都只是草草包扎，就这样直接睡肯定要发炎发烧。
一旦身体垮掉，那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亡。
被从昏迷中摇醒，一屋子人浑浑噩噩大脑空白只身体本能动作。
拆开包扎，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吃药，处理完自己身上的伤后，一群人帮着彻底昏死过去的那些人处理。
半个小时过去，帮所有人都处理完伤口后，一群人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神经彻底放松，头一沾地直接睡死过去。
这一觉一群人睡得都不好。
不少人伤口发炎，疼痛不断唤醒沉睡的他们，让他们半醒半梦间总有一种还在车上世界都还在摇晃的错觉。
这一觉众人睡了很久，直到睡够才陆续有人醒来。
他们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快三点，初夏时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照得整个房间亮堂堂，也稍微驱散众人心中阴霾。
朗阅然和广百新一群老玩家里，除了昏迷不醒的宋瑗，失血过多的朗阅然醒得最晚。
他醒来时，容白舒他们已经忙了有会。
朗阅然睡眼惺忪的在地上坐了会后才缓缓回神，他看向周围，司书黎不在客厅。
朗阅然起身向着旁边有人的卧室走去。
容白舒一群人正在卧室压低声音说着什么，见他进门都看来。
屋里也没看见司书黎。
“司书黎带人去客运站调查那次车祸的具体情况了。”楚青钰一眼看穿朗阅然在找什么，有些好笑。
002.
“哦……”朗阅然瞬间回到迷迷糊糊的状态，走到容白舒几人旁边坐下。
容白舒一群五六个人，中间是寸板头，寸板头面前是电脑，电脑旁边是一堆写满了字的纸，几人明显在商量副本的事。
看着朗阅然迷迷糊糊的样子，旁边容白舒几人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几分。
寸板头深吸一口气道：“我们猜测那些人上车后在车子进山到坠崖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正是那件事导致了车子的坠崖也导致了那些人的起尸。”
朗阅然微微颔首，晃得头晕。
这一点他们之前就猜到。
寸板头把电脑放到朗阅然面前，电脑上有所有遇害者包括司机的大头照，照片下面是名字和基本信息，好几张照片被做了特殊标记。
“车上连同司机一共二十一个人，但昨晚上车的只有十九个。”
朗阅然看去，“确定？”
昨晚情况太混乱，前面几次上车的人他倒是都有数，后面就没空注意。
“我们对过了，没错，只有十九个。”寸板头顿了顿，“也就是说有两个人没出现。”
朗阅然彻底清醒。
寸板头继续，“我们怀疑那两个人就是控制车子和攻击下车的那些人的鬼。”
寸板头拿出一张纸，纸分为两部分，上面画着一辆公交车，下面则是一个丑得触目惊心的简笔画小人。
寸板头手指先是在上面那辆车上画了画，“我们睡觉睡到一半突然就被拉到车上，之后又回来，这应该是一种能力。”
“车子能够继续行驶，是一种能力。”
“在车子周围攻击所有下车的人的无形力量，应该也是一种能力。”
“三种？”朗阅然若有所思。
异能类的鬼都只有一种能力，这点就算成展、冯溪南以及红衣女人那种程度的鬼都不例外，这副本其中一只鬼是特殊的有两种能力？
还是说其实有三只鬼？
寸板头道：“我们觉得应该并不是三只鬼也不是三种能力，而是两只鬼两种能力。其中一只能力跟那车子有关，开车和把我们拉到车上应该都是他的杰作。”
“在车子后面攻击下车那些人的则是第二只鬼，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很有可能就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所有上车的鬼都害怕攻击下车的人的那只鬼，包括那辆车在内，所以我们觉得那些鬼会参加这‘公车游戏’可能都不是出于心甘情愿，而是恐惧驱使。”
“他可能就是制造这副本的鬼，同时也是副本中最强的鬼，可能是车上那些人做了什么得罪了他，车子坠崖后他就开始驱使他们。”
“所有人按序上车，然后车子直奔坠崖点再次坠落，这整个过程也像是一种惩罚。”
“还有吗？”朗阅然点点头，寸板头他们的猜测合情合理，而且这样一来也解释了很多事。
寸板头指了指电脑，“只要把昨晚所有上车的鬼都标出来，这样剩下没出现过的两只鬼其中一只就是制造这副本里的鬼，附灵物的寻找也就有了明确目标。”
“你还记得哪些人？”
朗阅然看去。
昨夜一共上车了四批人，前面两批人数少所以他都有印象，但那四个人都已经被标出来。
后来上车两次，一次六个一次九个，两次情况都非常混乱，夜里再加上那些人大多因为坠崖面目全非，好些人的照片也并不是最近的，朗阅然半天也没能把他们和照片对上号。
他勉强还有印象的几个人照片上也都已经画了记号。
朗阅然放弃。
容白舒几人都失望。
朗阅然醒来之前他们已经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如果朗阅然不记得更多，那十九个人里还有足足八个对不上号。
现在已经快四点，如果今夜和昨夜一样他们会在一点左右被拉进车里，那就只剩下八个小时。
想在八个小时之内把这八人查得一清二楚是不可能的事，光是查出住址找过去恐怕都要四、五个小时，剩下的四个小时他们也根本没办法说服八人的家人让他们寻找附灵物。
“必须想办法再缩小范围。”容白舒道。
寸板头正准备说话，门口就传来开门声，司书黎回来。
屋里几人立刻起身出门。
“怎么样？”
“查到什么了吗？”
司书黎摇头，他带着好几个人一起去的，回来时顺便带了晚饭。
“之前可能有家属不满意赔偿金额去闹过，客运公司的人都一问三不知，非常警惕。”后进门的林梓安道，“先吃饭吧。”
说到吃，朗阅然肚子立刻咕噜一声。
从昨夜到现在他还滴水未进，昨夜又耗费不少体力，这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一屋子人自觉向着林梓安几人靠近，接过晚饭。
饭菜的香味很快在空气中弥漫开，让人食指大开，屋里没有足够多的椅子，一群人席地而坐。
一口气扒掉半碗饭，肚子里有了垫底，几人继续商量。
“现在的问题是今晚怎么过。”广百新道。
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也可以提前准备把武器带进去，他们看似比昨夜有优势，实则却不然。
那些鬼虽然没有理智但也并不是木头，他们更像是饿疯了的野兽，经历了昨夜的事估计都恨上他们的情况下，今晚地袭击只会比昨夜更加犀利恐怖。
那些鬼都杀不死就只能靠硬熬，今晚恐怕还要死不少人。
朗阅然回头看了眼，宋瑗伤到头到现在都还没有要清醒的意思，她之外新人里也还有三个还昏迷。
宋瑗他们肯定不会放任不管，要在战斗的同时保护她，情况只会难上加难。
听着广百新的话，想起昨夜的事，一群人吃饭的动作都放慢，之前还格外香的食物这一刻没了味道。
“最好的办法还是阻止他们上车。”林梓安道。
“要不我们带点铁皮铁丝之类的东西上去，趁着那些鬼上车之前把车门车窗全部封起来？”一个新人道。
广百新队里一个叫方以立地看去，“那车都烂成那样了，想要把所有漏洞都堵起来哪有那么容易，而且那些鬼的力量都远超人类，就算堵起来也随时会被撕开。”
那新人不再说话。
“想办法让车子在到达后面有鬼的站台之前就停车。”楚青钰道。
昨夜破坏轮胎的同时转弯的办法可以再用，而且今晚他们有枪，破坏轮胎会更容易。
一群人都看去，这办法确实可行。
“说起来，你们觉不觉得跟在车子后面攻击下车的人那鬼挺奇怪？你说他要杀就杀吧，还费尽心思搞这么一出，这不给自己添麻烦。”寸板头道。
“他可能就是故意的，估计是想报复车里那些人。”林梓安道，这个猜测他们在朗阅然醒来之前就聊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寸板头顿了顿，“我就是觉得他挺聪明的，一般的鬼就算想要报复也就是一通乱杀，他还会写剧本。”
朗阅然几人吃饭的动作都是一顿。
确实，对方有些多此一举，多此一举到有些“聪明”。
“他该不会是已经觉醒理智了吧？”陈艾瑾反应过来。
朗阅然一群人眉头都皱起。
成展、冯溪南和那红衣女人都觉醒理智，红衣女人已经不能单纯归类为鬼不提，单是成展和冯溪南就没有一个是容易对付的。
成展那次他们毫无办法，算起来还是成展手下留情才活下来。
冯溪南因为朗阅然的缘故他们就没和她正面打过，但莫明空召唤出的几只寄灵被她秒杀。
汪小海那副本她也和一开始那红衣女人打得不相上下，虽然有成展帮忙的成分在，但那红衣女人能力特殊，换成任何一只鬼恐怕都早被碾碎。
“觉醒……”广百新低喃。
朗阅然几人都看去，他们是第一次和广百新进副本，不知道广百新几人知道多少。
广百新几人一脸错愕，并不惊讶朗阅然几人知道，毕竟司书黎肯定知道，他们错愕的是这猜测本身。
如果这副本那鬼真的觉醒理智，那这副本就不是危不危险的问题，这就是个死局，他们能活着离开才奇怪。
“不可能吧……”广百新脸黑如碳，完全没了吃东西的心情。
“什么理智？”一旁新人不解。
朗阅然一群人都没心情解释，只皱眉思索。
见气氛不对，一群新人面面相觑。
“也有可能那就是他的能力而已。”易中南道，“他的能力可能是规则类，所有下车的人都会被攻击，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攻击。”
“可那些鬼为什么要乖乖上公交车呢？”
“那可能是操控公交车那鬼的能力，那些鬼也和我们一样是被强制拉上去的。”
易中南这猜测听着也合情合理，但却没有多少说服力，至少朗阅然一群人脸色都未曾好转。
见状易中南嘴唇翕动，试图在说点什么说服众人，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
压抑间，已经把碗里的饭扒完的朗阅然放下餐盒筷子，走向自己的背包。
屋里一群人都看去。
朗阅然在自己的背包前蹲下。
背包地拉链不知何时拉开一条口。
朗阅然立刻打开，斧头还在，三个娃娃却少了一只，不见的是冯溪南。
这副本的阴气明显要比汪小海那副本浓郁得多，冯溪南第一天夜里就醒来，她执着于寻找李青妹，能动之后立刻就跑出去找人了。
广百新一群人不解地注视之下，朗阅然视线在兔子和小熊之间来回一圈后，一脸凝重地开口，“今晚就靠你们了。”
小兔子无动于衷，想起之前那一裙子子弹，他在马上杀了朗阅然和等下杀了朗阅然之间徘徊。
小熊耳朵微微红，那模样就好像要不是现在天色还早阴气还弱，它还能给他们表演个揣小手手。
广百新几人和一群新人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
楚青钰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他们总觉得小熊里那鬼在被朗阅然抓住后画风就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逐渐走偏……
它是不是已经忘了它也曾是只差点把他们搞到团灭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