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渐燃的目光很冷, 他就这么看着面前的儿子,眼中划过了一抹残忍。
就杀了他吧, 反正现在也没人护着他。
云栖迟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一抹杀意, 却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
“父皇,莫要逞一时之快啊。”
他抬手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浑身散发出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 仿佛刚才的话根本无法动摇他似的。
周围跪着的人脸色发白,根本不敢相信七皇子竟然敢这么和皇上对着干。
一时之间,看向云栖迟的目光都带着看将死之人的怜悯。
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听过国师的名号,但当他们进入朝廷的时候, 国师早就闭门不出了。因此,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 他们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国师的可怕之处。
国师下台, 且不说是否有利于自己,但是少了一个终日悬挂在头顶的宝剑,难免会不因此高兴。
云栖迟就站在代表着最高权力的云渐燃对面, 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甚至还游刃有余地低头拍了拍被韩贵人抓得起了褶皱的衣摆。
“父皇, 你莫要后悔啊。”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但已经动了杀心的云渐燃自然不会听。
自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被告诫不要轻易招惹国师,等他登基做了皇帝之后还是一直生活在对方的阴影下。
云渐燃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忍辱负重多年, 日日夜夜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将水行时这个心头大患给解决掉。
“来人, 七皇子骄横跋扈,冲撞皇权, 拉下去。”
“是。”
一旁的侍卫上前去拽云栖迟, 到了这种时候, 他还是一副平淡的表情。
就当侍卫的手快要碰到云栖迟洁白如雪的衣角时,一股神秘的力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
“砰”的一声巨响,对着云栖迟步步紧逼的两个侍卫倒飞撞到了墙上。
在咳嗽声中,一道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好大的胆子。”
刚才还气势磅礴的云渐燃脸色瞬间一变,他眼睛瞪得极大,不仅开始喘不上气来,甚至心脏也开始了剧烈的跳动。
一道高大且威严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没有看清楚水行时是什么时候到的。
一只干燥微冷的手搭在了云栖迟的肩膀上,一个用力就将对方护在了身后。
“你刚才说什么?废除国师一职?”
水行时平静的看着已经快要窒息晕倒的云渐燃。
他眼中没有任何的愤怒,甚至来不满都没有。
就是这种眼神,这种什么都看不进眼里的眼神!
云渐燃深呼吸,鼻子却像是被人堵住了似的,根本无法汲取到任何的空气。
身边的吴海安上前一步,这才扶住了险些摔倒的云渐燃。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众多臣子妃子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云渐燃眼神透露着杀意,哪怕现在的状况这么紧急,他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当年开国皇帝也不敢大声说话,你这个后代胆子倒是不小。”
这一句话在众人听来不易于惊天动地,一方面震惊于水行时神秘的力量,另一方面害怕于对方话里所透露出来的信息。
云国自开国到现在少说也有快一千年,国师岂不是已经活了一千年之久?!
“你……”
云渐燃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好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他妥协了,在自己的臣子面前,向另一个臣子认输了!
水行时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那些原本就跪在了地上的人此刻更是低下了头。
皇上是出了丑,但那是对着国师。若是被他们看到了陛下的惨状,到最后牵连到的还是他们。
云栖迟站在水行时身边,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清俊漂亮的侧脸。
刚才和云渐燃对峙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感觉,但现在水行时一出现,他的心就开始变软,就像是被泡在了糖水里一般。
而造成了这一出荒诞事情的韩贵人却是面如死灰,整个人如同丢了七魂六魄似的跌坐在地上。
她的底气——皇上都无法抗衡国师,那得罪了国师的她该如何是好。
水行时垂在身侧的手触碰到了云栖迟,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挤进了对方的指缝,并且牢牢地十指相扣。
“至于她。”
水行时冷淡地瞥了一眼韩贵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你想要怎么处理?”
他侧过头看向云栖迟,原本冷漠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韩贵人刚才就已经见识到了七皇子的冷酷无情,现在听到国师的话后整个人都没了希望。
云栖迟回握住了对方的手,然后冷淡中又带了些嘲讽地看了一眼韩贵人。
他微微扬起一抹笑来,反而对着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的云渐燃问道:“如何处置,想必父皇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是父皇在旁人听来很是讽刺,怎么会有皇子敢这么对皇上说话?七皇子恐怕是独一份。
云渐燃刚才已经被水行时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呼吸顺畅之后就带着浓厚的眼尾地看向并肩而战的两个人。
“自然。”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出闹剧看似双方都满意似的落下了帷幕,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一场无声的战役已经拉开了帷幕。
事.后韩贵人被如何处置,似乎并没有往外说,只是之后几乎没有人再见过那个嚣张跋扈不讲理的妃子了。
而朝廷之中的局势也有了变化,往日里几乎没有多少存在感的七皇子竟然渐渐地有了拥趸。
大家浸.淫官场多年,一些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那天的事情虽然大家都以为皇上的威严而没有往外说,但心里已经对国师有了更深一层的恐惧和敬畏。
连带着七皇子在他们眼中也高深莫测了起来。
一部分人是因为国师才偏向七皇子,而另一部分则是看出来了七皇子的真实性格,觉得对方不简单。
但这些事情都没有被云栖迟放在心里,此时的他正被冷漠无情的国师按在了床上教训。
“我错了……”等浑身沾满了水行时的气息之后,云栖迟才有空档气息不稳地求饶认错。
水行时忍着不心软,单手钳制住对方两根纤细的手腕,冷着脸质问道:“明明知道我不在,为什么还这么冒险?”
他根本就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云栖迟双手举过头顶,整个人都动弹不得,之后放柔了声音替自己辩解:“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一双修长的手捏住了。
水行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水蓝色的瞳孔中明显划过一抹不悦。
冰凉的食指抵在嫣红的唇上,苍白与嫣红两种颜色对比强烈,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冲击感。
“不会把你怎么样?”水蓝色长发的男子短促地冷笑一声,重复了一遍云栖迟的话,但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他低下头,长发尽数散落在了身侧,犹如牢笼一般将理亏的云栖迟困在了床面和胸膛之间。
“他浑身的杀意一眼都能看出来,还不会把你怎么样。”水行时停顿了一下,指尖探入云栖迟的唇缝之间,然后摁压着对方饱满的唇珠。
“你是在开玩笑?”
这一句像是从紧闭着的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云栖迟自知理亏,于是仰头在水行时唇边亲了一下,然后讨好地笑笑:“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他说完之后又连忙转移了话题:“还有,你之前离开也没告诉我。”
云栖迟撇了撇嘴,扫了一眼压在他上面的水行时:“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水行时只好无奈地绕过了他:“出了一点事情,府上的人中了毒。”
“中毒?!”
云栖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禁有些咋舌:“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国师府下毒?”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水行时的脸色,然后试探地抬起手推了推对方。
水行时轻哼了一声,然后顺从地起身坐在了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
云栖迟双手撑在身后,坐起来趴在了水行时的肩头,好奇地问道。
伸手握住对方刚才被抓得泛红的手腕揉着,水行时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看来是疏忽了。”
没人敢接近国师府,府上的侍卫越来越懈怠倒是并不意外,这也给了假扮送菜老翁的人下药的机会。
水行时脸色有些不虞,毕竟是自己管教不严。
“最后查出来了吗?究竟是谁指使的?”
云栖迟皱着眉头,思索着水行时的仇家。看对方不顺眼的人肯定很多,但这么大胆子来下药的没有几个。
果不其然,水行时听到了他的询问后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还能有谁?”
他松开了云栖迟的手腕,水蓝色的眼底划过一抹冷酷:“看来他那个位置是坐得太安稳了。”
“云渐燃一直看你不顺眼,平常都忍着,怎么会突然动手?”
云栖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也告诉了水行时。
听完之后,水行时刚刚缓和了不少的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给你下药?”
“也是我疏忽了。”
云栖迟无奈一笑:“以为从内务府那里拿的东西就不会被人动手,其实早就准备好算计了。我还让落霜亲自去拿……”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稍变,语气都带上来了几分自责:“若不是如此,落霜也不会被针对。”
“不关你的事。”水行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是时候换一个人来坐那个位置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