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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淮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长月仙宗惯用的素白色床幔,床幔的四周挂满了素雅的香囊。
他坐起身,看着四周,这是长月仙宗第六峰的药房,房间里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夙青棠呢?!
他掀开床帐下了床,正准备离开药房,却突然发现药房外大殿里似乎坐着几个人。
这些人分别是长月仙宗宗主凛长月,六长老无药,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的夙青棠。
楚淮没有出声打扰他们,他在夙青棠的心海中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夙青棠如今对他楚淮来说怎么算也算是他的师兄。
“徒儿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望师父。”
夙青棠走到凛长月的身前跪地行礼。
凛长月看向夙青棠,夙青棠一如当年风华正茂,而他两鬓斑白早已不复年轻。
凛长月捏了捏眉心,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不必喊我师父,你早已不是我长月仙宗的人,以往的恩怨,随着他离开……早就烟消云散了,我就当你从来没入过长月仙宗。”
夙青棠看了一眼凛长月,便知晓他还是没放下当年的事情,也不勉强,只是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原本有时樾在,长月仙宗何止是如今这样,凛长月一生为了长月仙宗,可谓是呕心沥血,却没想到到头来因为他几近走向灭亡。
现在好不容易在仙门有一席之位,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你为何出现在此,莫不是……”
想到楚淮的容貌与那位是何其相似,凛长月就忍不住地担忧,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他忍不住低声下气道,“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就算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求你远离长月仙宗吧!”
凛长月眉间是止不住的疲态,有那么一瞬似乎老了很多,他的语气中甚至透着乞求的味道。
夙青棠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再次叩首,长拜不起。
凛长月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悲痛,最终化作沉默,挥了挥袖袍,起身慢慢离开六峰。
凛长月走后,夙青棠缓缓站起身,目光望着主座,眼中浮现一层薄雾。
他想起在仙门时,凛长月有空闲时便会亲自教导他,那种温暖的感觉,被爱护的感觉,是他最贪恋的,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了。
夙青棠敛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再次抬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无药,他低声道:“我已经找到他了,茗莱岛的灾难因我而起,事了之后,我会给茗莱岛一个交代的。”
无药抬眸看向夙青棠,那一刻,夙青棠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无尽的悲伤。
无药叹息一声,“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希望你今后能走的顺畅些。”
说完,无药转身离开。
夙青棠看着无药的背影消失在大殿中,再也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青棠。”
身后忽然传来的呼唤声,让夙青棠的心狠狠一颤,他转身,看到楚淮正站在自己身后。
“阿樾!”
夙青棠擦干眼泪,冲着楚淮笑了。
“不想笑就别强撑着了。”楚淮走到夙青棠身旁,将他拥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
夙青棠的脸埋在楚淮的胸膛上,他能够闻到他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让夙青棠心安,让夙青棠觉得很踏实。
师父说得没错,他终究是为了自利,害了太多的人。
长月仙宗,茗莱岛,时樾,还有他的孩子们。
如今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走上这条路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他只是想活下去啊。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为什么活着这么难,如今想死却发现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画上句号。
夙青棠闭上眼睛,将所有负面情绪全部抛在脑后,只要活下去,他就有机会弥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还没等到时樾元神归位。
他还未看到他的孩子时漾。
还没有等到今安与今缘独当一面的时候。
甚至还没有彻底解决掉系统。
他不能这么轻易离开。
楚淮见夙青棠平静了下来,想要将他抱起来,可夙青棠却拒绝了楚淮。
“你元神受伤了。”
“没事。”
夙青棠看着楚淮,“对不起……”
楚淮愣了愣,随即揉了揉他的头:“……是我对不住你。”
夙青棠垂眸,看着楚淮,良久,他轻轻地说:“我们先不提过去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
“嗯,你说。”
“你我的孩子,天生便有神魔血脉,今安传承了你的神族血脉,而今缘却随了我的魔族血脉……”
说到这,夙青棠顿了顿,怕他不知道今缘是谁,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那日你见过的与今安长得一模一样的也是我的孩子,名叫夙今缘,当年我病重,他身上的魔脉我无法压制,只能将他送去茗莱岛,托付给无药的师父……”
“只是没想到魔族之人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于是派了杀手想要杀他灭口……”
“当时……我……我不应该将他送去那里的,是我对不住他。”
夙青棠低着头,眼底有愧疚。
当年他若是无论多苦都将他带在身边,也不会发生如今这种事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变的那么僵硬。
“如今他们二人都到了开脉阶段,今缘用了我的心头血结了丹……今安他……无人帮他,我怕……”
“今安看似开朗顽劣,实际性格孤僻冷漠,他……我怕他走上歧途……”
“他会杀了……”
夙青棠说话越来越急促,到了后面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真的是很害怕啊。
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一个个都走上大逆不道的道路。
他总觉得今安似乎也会像今缘那样,做出那种事,而且那日他莫名在今安身上感应到了系统的气息。
他怕今安走上他的老路,会对楚淮……
楚淮伸手握紧了夙青棠的肩膀,看着他眼底的慌乱,这一刻,他很想快点恢复记忆,恢复上神的力量帮助他。
但是想要元神归位,他只能死……
而且他若是归位,时樾实力大盛,夙青棠如今的身体也会因为支撑不住元神消亡的。
楚淮看着夙青棠眼底的焦虑和担忧,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抚摸着夙青棠的脸颊,“别怕,会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直奔楚淮的额头。
夙青棠瞳孔微缩,他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白光,想要阻拦,奈何他还是慢了一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白光射进楚淮的眉心,而楚淮的身体在白光入体之后就消散成了虚无。
夙青棠呆滞地坐在那里。
他看着周围,想要寻找楚淮的身影,却只看到了手持止灵剑的夙今安。
夙今安似乎也才刚回过神,他看着一脸呆滞的夙青棠,有那么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但是想到刚才听到的话,还有系统不断地告诉他,让他趁着楚淮元神受伤,正值虚弱时期快点杀了他,只要他杀了楚淮,楚淮就能元神归位,届时他能开启自身的神族血脉,也能治好父亲身上的病。
于是,他动手了。
动手的那一刻,他能感觉到系统脱离他,甚至掌控了他……
但这样也没有关系。
反正楚淮不会死的,系统说过楚淮是那人元神的一部分,他会从天外天的神界醒来,不会死的……
对,不会死的。
“今安……”夙青棠喃喃出声,“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不通为什么今安突然会变成这样,更不明白系统怎么就会出现在夙今安身上。
他之前虽然有所感应,但一直不敢承认,但就在刚刚他感应到了一股极强的系统之力。
他很震惊,他的预感成真了。
夙今安听到夙青棠的声音,转过头,看着一脸呆滞的夙青棠。
“父亲……”
夙今安张嘴,声音沙哑而低沉,语气是小心翼翼的。
“他不会死的,对吗?”
夙青棠抬起眼,看向夙今安,眼眶微红,“是,他不会死……”
因为真正会死的人……是他。
夙青棠看着夙今安,心中痛地难以呼吸,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想也没想就甩开了。
夙今安顿时一怔,手停在半空,脸色苍白。
夙青棠看着夙今安这副模样,心中越发的难受。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管束不了了……”
“父亲……”
夙今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眼底浮现出几丝迷茫。
“你走吧。”夙青棠闭上眼睛,“我累了。”
夙今安站在原地没有动。
“滚!”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到夙今安的耳朵里。
他浑身一颤,抬起头就看到夙青棠一脸厌倦地看着自己,仿佛看到了止不住的失望与绝望。
夙今安眼眶泛红。
“我知道了,父亲,您早些休息。”
夙今安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房间。
夙今安走了,夙青棠缓缓移开了眼睛,他盯着房门许久,眼眶通红,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错了……全都错了……”
夙青棠捂着脸,哭了起来,眼泪浸湿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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