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冬槿去郭娘子家看情况的时候,难得看见贺纯在家,和他打了个招呼。

  贺纯马上要考试了,最近都精神紧绷,余冬槿也不敢打扰他,只让他一定要放平心态,沉着冷静。

  贺纯听话点头,又看起了书来。

  读书人真不容易,余冬槿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去和遥云一块儿,去了新店那边。

  到了地方,遥云打开余冬槿画的烤炉图纸,虽然早有预料,但看见图纸内容后,他内心依旧深感震动。

  他吸了口气,合上图纸,开口:“你还是和我口述一下吧,这个烤炉怎么弄。”

  余冬槿脸皮发烫,干咳一声,对着这间原本不算太小,店里用来堆杂物的杂物间开始比划,“我的想法呢,就是把烤炉独立出来,放到这里,以后这边就专门做烤制类的东西。”

  他把遥云手上的图纸拿下来,“就是这样,依着这面靠厨房的墙来做……”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还好遥云与他心意相通,听了一会儿就听懂了。

  两人算了算要用的青砖灰泥,然后关店去外头拉了材料回来,今天一天就要忙这个。

  他们的中饭是在隔壁羊汤饼子店解决的,本来回小店吃也不远,但余冬槿闻着隔壁的汤饼香味,嘴馋了,到点就拉着遥云去了。

  这家店生意挺好的,大热天的,店里人也不少,刚到饭点店里就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结果赶巧了,他居然遇到个熟人,车马行的老郭,郭叔!

  余冬槿喜不自胜,喊了他一声,就拉着遥云和他拼了桌。

  老郭看见他,也高兴,也和他打了声招呼,喊了声:“余秀才。”随后他看了眼遥云,询问:“不知这位是?”

  余冬槿:“这位是我契兄,姓遥名云。”

  老郭:“遥云山的遥云呐?”

  余冬槿点头,“对。”

  老郭:“挺好。”他对遥云笑着说:“看兄弟这面相,也压得住这个名字。”

  遥云和他点了点头,全当打了招呼。

  余冬槿一边和小二要了两碗羊汤三个饼,一边问郭叔,“叔,你怎么来留云了呢?有客人呀?”

  老郭点头,“送的还是当初和你一路的容家大少爷,他要去长水坐船北上,路过这儿,先到这里歇歇脚。”

  余冬槿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容大少爷还好吧?之前一路多亏他照顾了。”那时他刚到这儿,心里还有点慌,一路上也没怎么和容少爷说聊,不过容大少爷人挺好的,还请他吃了不少点心热食。

  老郭一边吃着手上的饼子喝着羊汤,一边说:“好着呢,好的不得了,他亲弟春闱中了榜,之后还考中了二甲进士,如今已经当了官,这容家呀,是彻底要富贵起来啦。”

  他说着,言语间不乏满是对别人家孩子的羡慕,“唉,会读书就是好,我怎么就没这命呢?以前自己没条件也就算了,现在日子稍微好点了,生的娃儿却都笨的很,让识大个字还偷尖躲懒的,唉……”

  余冬槿看出他是真的发愁了,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定郭叔家的姑娘小子就要别处发光呢。”

  老郭摇摇头,“随他们去吧,我也不求他们能有啥大出息,只希望待他们大了,娶妻生子了,能靠自己养的起孩子媳妇就行。”

  余冬槿:“您心胸开阔。”

  老郭笑笑,吃饼喝汤。

  这时余冬槿他们的汤和饼子也到了,他迫不及待的端起来尝了一口,感觉确实不错,他让遥云也赶紧尝尝。

  然后他一边吃一边又和郭叔聊:“容大少爷这次北上,是为了去看弟弟么?”

  老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他声音放小,“我听说,京城最近有个神医进宫,把一直久病卧床的皇帝老爷给治好啦,那神医好像和容家有什么关系,容家这是要去送药呢。”

  说完这些,他又觉得自己可能多嘴了,忙加了句:“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可能是别人瞎传的也说不定。”

  神医?余冬槿顿感好奇,但也知道皇家的事儿不是随便就能八卦的,于是也忙道:“是啊是啊。”

  然后他们转移话题,余冬槿感谢了郭叔之前让人一直留意着李宅,等着他的事儿,“之前我还去车马行找过你,想谢谢你来着,可惜几次过去你都没过来这边。”

  老郭:“这有什么?不用谢,我本来就是做的这门生意,都是顺道的事。”

  余冬槿摇头,“谢是肯定要谢的,您这顿还没付钱吧?”他笑着:“这顿我请。”

  老郭也不推迟,他向来是个爽快人,“那也行,你下次要是去朝云再过来,就去车马行报我老郭的名号,我给你省钱!”

  余冬槿双眼弯弯,“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郭还有事,吃完就走了。

  他走之前,余冬槿问了他车队再次出发的时间,得知是明天一早。

  余冬槿琢磨着,到时候去送送,也给许久未见的容大少爷送点东西,好多谢他当初给他的照顾。

  送点什么好呢?余冬槿算了算他和阿云有的,可以用来送人东西。

  嗯……家里还有一大堆这两天苗三叔给他们送的蔬菜果子。

  昨天他送来的桃儿不错,不如给容大少爷拿点鲜桃再包些乌梅,也是一份心意。

  还有老郭,也得给老郭拿一些,郭叔人真挺好的。

  他和遥云商量了下,觉得可以,于是就定了明天早起的计划。

  余冬槿与遥云来的晚,老郭走后他们坐着继续吃,商量完送容大少爷和老郭礼物的事儿,他一边吃一边和遥云说起了当时和容大少爷一路过来留云的事儿。

  余冬槿:“那时还是冬天呢,天可冷了,但幸好没下雪,不然还要耽误时间。”他想起那时,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大热天的都忍不住抖了抖。

  遥云:“那时,是不是吓到你了?”

  余冬槿愣了愣,反应过来,小声:“你说心疾啊?”

  遥云点头。

  余冬槿怎么可能没被吓到,他小声道:“当然吓到了,我多怕死啊,那时每次半夜生生被疼醒的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吓得冒出来的虚汗都能把衣服打湿几次。”

  遥云很心疼,他微微低着头,“对不起。”

  余冬槿又是一愣,然后笑了,“你和我道什么歉呀?又不怪你。”

  遥云摇头,“怎么能不怪我呢?一切因我而起。”

  余冬槿顿时明白了他心中的所思所想,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拉了拉他的手,轻声道:“你可纠结,先吃东西,我们回去再说。”

  两人吃完饭,又去摊子上买了两竹筒甜酒酿,回了店里坐在窗边的吧台边,一边喝饮料一边聊天。

  余冬槿:“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这具身体之所以有心疾,是因为李家先祖贪心,你当初最开始也不过是救了个人,错不在你。”

  他想起遥云之前轻飘飘的和他提起过的,他之后被上天惩罚陷入了沉睡,说:“而且你不是也被罚了么?”

  遥云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想到余冬槿曾经曾那般难受痛苦,心里心疼而已。

  说起遥云被罚,余冬槿很好奇,“我之前就想问了,上天对你们神的惩罚,就是罚你们睡觉么?听起来也不重呀。”

  遥云摇头:“听起来简单而已。”他将其中厉害说与余冬槿听,“一但陷入沉睡,时间短还好,若是时间长了,长久的无法显灵无法听见信徒的心愿,信徒流失信仰不存,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余冬槿眼睛微微睁大,明白过来了,“那样的话,收不到信仰,那被惩罚入眠的神明岂不是就只能一直睡下去了?”

  遥云点头,“正是如此,像我,不过是睡了这么短的时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庙就没了。”

  余冬槿这下子是知道其中的厉害了,“原来是这样!”他双手合十,对着窗外拜了拜外头的那片天,“还好还好,还好天老爷没有罚你罚的那么凶,还给你找了个老婆,不然你可怎么办呐!”

  听他这话,遥云顿时眼里带上了笑,看着他点头:“确实。”

  幸好,幸好得了上天垂怜,叫他此生能遇见余冬槿。

  这天,他们紧赶慢赶把烤炉造了个差不多。

  晚上洗完澡,余冬槿就拿着两个筐子在厨房里挑桃儿。

  这批晚桃是真的好,个头大颜色也漂亮,余冬槿吃了味道也甜。

  他本来准备用来到时候放新店做桃子饮的,现在用来送人也不错。

  挑了两个大半筐漂亮的桃儿,他又各在筐里放了两大包乌梅,这才洗手拉着遥云回屋躺下。

  第二天一早,他们背着两筐简单的礼物赶早去了城门外,果然,老郭正在点人看货。

  容大少爷站在一边,也在查看所带的货物,还没上车。

  看见余冬槿,他十分的惊讶,他为人温和,脸上带着浅笑,待余冬槿两人过来,笑着打了声招呼:“余秀才,好久不见。”

  余冬槿拍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也笑着回了句:“好久不见,容大少爷。”

  容大少爷容樟又笑:“便喊我容兄就好,之前不就是这么喊的么?”

  余冬槿挠挠脸,“容兄,嘿,昨天我碰见郭叔,知道你们今日走,我反正没事,就过来送送你们。”

  他又给容樟介绍身边的遥云:“这位是我契兄,遥云。”

  容樟很是惊讶,但他教养良好,只是惊讶一瞬便将之压了下去,然后抬手对遥云行了个礼,“见过了,遥兄。”

  遥云也对他行了个礼,点点头。

  余冬槿把背上的筐子拿下来:“喏,之前一路多亏有你照顾,我最近得了些新鲜的晚桃,吃起来十分的脆甜,还有些上好的乌梅,送来给你和郭叔在路上甜甜嘴。”

  他笑道:“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点儿吃的,还望容兄莫要嫌弃。”

  容樟自然不会嫌弃,他道:“余秀才这儿总有些好吃的,之前你给的炒米我就爱极了,得了方子之后回家可让厨下做过许多回呢。却没想今日再遇,又能在你这里占些便宜,真叫我觉得不好意思。”

  余冬槿:“这算什么便宜,一点小东西。”

  这时老郭也忙完过来了,余冬槿把一人一筐的桃子乌梅交给他们,便不再耽误他们的时间,和他们告了别,与遥云站到一边目送车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