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完要往房里放的东西,牛儿被遥云牵着绕了一圈,从后院门进去,随后牛车被解下,牛儿被系在了墙边插在地里的晾衣架子上,大家又开始搬要搬去厨房的东西。

  忙完了,余冬槿戳了戳被他放到爷爷手上的大黄,在这家伙不满的瞪视下摸了摸鼻子,然后他看着院里的牛,和爷爷说:“这牛长得还挺好,瞧着就有力气。”

  乐正哈哈笑,摸了摸胡子,骄傲极了,“是吧?当时还有个人和我抢来着,但是因为是我先来的,那卖牛的老弟是个实诚汉子,别人就算说可以出多几文钱,他还是将牛儿卖给我了。”

  余冬槿闻言,也觉得那人实诚,“那还真是个好人。”

  看完牛,俩人进了厨房,陈樾与遥云已经在厨房里了,他俩已经将饭菜在桌上摆好了,今天的菜不多但量大,一道羊肉炖冬笋一道羊肉羹,外加一道乐正从城里买来的已经做好的拌烟笋和早上遥云做的剩的没吃完的两张羊肉饼。

  余冬槿拿个大碗把羊肉羹另外打了一碗,又盛了些米饭泡在里面端给陈樾:“颂哥醒了吧?你先去给他送吃的,等你回来我们再开饭。”

  陈樾也没客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知道余冬槿与遥云都不是喜欢瞎客气的人,他端着碗,连忙去给哥哥送饭。

  乐正摸着大黄,见人走了,他终于是忍不住好奇,“这位郎君和他哥……”

  余冬槿便简明扼要的将他们是怎么遇见陈家兄弟俩的事和爷爷说了。

  乐正抚摸大黄的动作顿住,眉间瞬时皱起,“这……”他有点担心,但看了眼一旁正在给孙子盛饭的遥云,又觉得没啥不安心的,于是他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这兄弟俩也不容易。”

  余冬槿顺着爷爷的目光,也去看遥云,随后笑着接过遥云给他盛的饭,拿勺子给爷爷打了一碗羊肉羹,说:“您快尝尝这羹,这是阿云今早新打的羊子,羊肉新鲜不膻,做出的羹特别鲜!”

  乐正笑着点头,说:“许久没吃你做的饭,我还真挺想的。”

  待陈樾回来,四人一齐动了筷子,乐正还给陈樾碗里夹了一大块的炖羊肉,说:“陈樾是吧?我听阿槿说你身体还要养呢,快多吃点肉。”

  陈樾一怔,忙道:“多谢老爷子。”

  乐正端碗喝羹,笑说:“谢什么,我看你也是读书人,我也是个秀才,咱们既然都是读书人,那合该互相照顾的。”

  陈樾拱手,“原来如此,见过前辈。”

  乐正呵呵笑,“什么前辈啊,快吃饭吧。”

  四人端碗吃饭,被乐正搁在大腿上的大黄急了,扒着老爷子的衣裳往上爬。

  陈樾没见过这样的小宠,忍不住去瞧它。

  余冬槿哈哈笑,对扒在乐正胸口处,对着桌上的羊肉垂涎三尺的大黄说:“不好意思啊,没做你的份。”

  大黄瞅他一眼,不理他,用小爪爪在乐正怀中不停的扒拉,态度很明显,是想讨好爷爷让爷爷给它夹东西吃的意思。

  乐正与大黄单独相处这么久,已经对大黄爱到不行,见状,不由心疼的用指头摸摸鼠子的脑袋毛,说:“大黄啊,这些放了盐的,你不能吃,等会儿爷爷给你另外煮肉啊,煮大块的!好不好呀?”

  大黄也听他的话,闻言就乖乖回到了乐正的大腿上坐着,手上还捏着乐正的领子一角,眼巴巴的抬着头。

  坐在余冬槿对面的遥云瞥了眼爷爷怀里的小家伙,避着陈樾掏出了一个果干从桌下塞给它。

  大黄顿时来了精神,松开爷爷的领子,抱着果子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好家伙,这大黄在爷爷这儿可真是受宠啊,余冬槿无奈,“爷爷你真是……”

  乐正干咳了一声,没理孙子,端碗吃羹。

  他们家向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余冬槿一边吃饭,一边问爷爷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乐正喝了一碗羊肉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暖洋洋的,说:“我过得好着呢,你刘奶奶是个细心人,刘家人又和气会照顾人,他家大媳妇的做饭手艺也还行,我吃的不错,你就放心吧。”

  余冬槿看他面色,瞧了瞧他脸上的肉,琢磨他应该没说假话,点头,“那就好,我们这趟来回时间也差不多刚好,给刘家的工钱也就不必多退少补了。”他们回来走得慢,又因为先回村而耽误了一天半,所以时间算下来差不多刚好半个月,刚好是他当初给刘家奶奶算的付了工钱和饭钱的时日。

  乐正点头,夹了块嫩嫩的冬笋吃,因为孙子孙媳妇回来了,他心情好得不得了,所以感觉今天的冬笋格外的鲜甜,本来他应该已经吃饱了的,却又忍不住多吃了几块。

  余冬槿挺喜欢吃爷爷带回来的烟笋的,他还玩了个新吃法,他吃完饭后给自己打了一碗羹,拿了块饼子夹了烟笋包在饼子里,卷一卷,再大口咬下,“唔!好吃!”

  确实好吃,因为饼子是薄饼,且是冷了又热过得,所以不脆,但很有韧性,配着脆脆的烟笋,一口咬下去吃进嘴里,霎时间柔韧的面饼搭配着羊肉的鲜味和烟笋的脆咸,真的特别好吃。

  吃一口卷饼,再喝一口热腾腾的羹汤,余冬槿不禁双眼微眯,觉得真的是太爽了!

  乐正年纪大了胃口小,一碗羊肉羹下去再吃点饭就差不多了,他瞧着孙子这吃法,也馋,可惜他牙口不好,是吃不下了,只得笑着看孙子吃。

  余冬槿觉着好吃,就和遥云说:“阿云你也试试,真好吃。”

  遥云听了,便把剩下的那张饼子撕下一半,学着余冬槿的吃法一口饼子一口汤。

  陈樾见了也馋,虽然有点不自在,但也拿起了饼子,一起学着这么吃。

  顿时,桌上三个年轻人,都对这个吃法表示了高度的肯定,确实好吃!

  余冬槿眼一转,瞧见了乐正看他的模样,心一软,忙把手上剩的小半饼子递给他,“爷爷你也尝尝?”

  乐正摇头,“我吃饱了,你吃你的。”

  余冬槿点头,知道老人现在消化不好,吃多了积食,而且这饼子不好嚼,也不适合乐正吃,便说:“下次我做爷爷也能吃的,做那种鸡蛋软饼,爷爷你肯定会喜欢的。”

  乐正脸上顿时带笑,也不和孙子客气,说:“那行。”

  吃完了饭,乐正割了块羊肉仔细洗去了盐分,白水煮了给大黄,带着大黄回屋休息去了,三个年轻人收拾好碗筷后,一起去了陈樾与他哥的房间,遥云要检查一下陈颂的伤势。

  因为陈颂的伤口太长,还不浅,所以表面想要愈合好,至少要一个多月,他又大量失血,还需要补血。

  余冬槿想到这个,和遥云说:“下次你再去抓猎物的话,像这种羊呀什么的,肝和心还有胃都不要丢了,留着我做给颂哥吃,可以补血。”

  遥云点头,“好。”

  屋里灯盏亮着光,陈颂的伤口好似一条长长的蜈蚣,看起来很是吓人。余冬槿瞧的打了个寒颤,偏过头去不看他,待陈颂重新将衣裳合上,他才重新转过头来,问遥云:“怎么样?”

  陈樾也很是关心,盯着遥云等他的话。

  陈颂则自己有所感觉,知道自己应该恢复得不错。

  果然,遥云道:“很好,接着慢慢养就行,再养个三天就可以拆线了。”他对陈颂道:“你平日里动作小心些,注意别扯到伤口。”

  陈颂点头,“好,有劳郎君。”

  而陈樾有点担心,“拆线疼不疼啊。”

  遥云还未答,陈颂却道:“没事的,阿樾莫要担心。”

  陈樾点头,给哥哥倒了一碗水。

  因为陈颂现在怕冷,所以屋里燃了火盆,遥云也没急着拉着余冬槿走,陈颂坐在床上,剩下三人围着火盆坐,余冬槿向着陈颂问起了当年余家的事儿。

  这几天一直赶路,他们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开始交流。

  听余冬槿提起当初的救命之恩,陈颂颇感惭愧,“那算什么救命之恩呢?我到的太晚了。”他之所以对那趟差使久久无法忘怀,还和弟弟提起过几次,就是因为当时余家的情况太过于惨烈,尽管他后来也去过战场,也曾流过血,见过无数马革裹尸的士兵,但那时的他还年轻,是第一次带兵,所以他忘不了当初那个少年人崩溃大哭的模样。

  他说:“如果我能带兵走的再快一点,你们家至少不会只余你一人。”

  余冬槿摇头,“你不能这么想。”他没想到陈颂居然是这么想的,“人力有穷时,你已经尽力了,你无需对你没有救下我的其他亲人而感到愧疚,因为那样的话,愧疚只会是无穷无尽的。”

  他告诉陈颂,“打个比方,你若是来早一步,不止是救了我,还救了我的母亲,但其他人死了的话,那你肯定又会觉得余家只留下一对孤儿寡母,你又会觉得可怜,你又要愧疚你没有救下其他人了。”

  余冬槿说:“人这一辈子,要学会释然,心要开阔,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也不要钻牛角尖,因为那样只会伤害你自己。”

  陈颂听了这话,怔然在床上,随后是一阵沉默,他发着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眼眶微红,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钻了牛角尖,我不该如此的。”

  陈樾听了也若有所思,觉的余冬槿的话很有道理,他看了眼哥哥,却是不知道哥哥以往内心中有这么多种想法。

  余冬槿与陈颂打听了下当初那些土匪的下落。

  陈颂道:“那是一群十分穷凶极恶的匪徒,我抓了他们带他们去了他们那土匪寨前,把他们斩首了。”

  余冬槿叹了口气,“是这样啊,那你便是帮我家报了仇了,谢谢你。”

  陈颂摇头,“那本来就是我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