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直到下午,才将全部的红薯片烘好放到了簸箕里,一共四个大小不一的簸箕被放在窗台上和被他搬出去放到正屋屋檐下的长板凳上,晾了起来,之前晾的米早就干了,他已经把米收起来放到了干净的罐子里,簸箕已经全部用来装红薯干。

  做好这些,余冬槿看了看天色摸摸肚子,感觉自己不用吃午饭了,他已经吃红薯片吃饱了,但他没有开始烧火炒米,而是盖上炭火,把小凳子搬到正屋的屋檐下,坐在那儿歇了歇。

  虽然这活没有很累,但厨房里现在全是红薯的味道,闻久了后余冬槿感觉有点腻,所以得出来透透气。

  天上,太阳还是藏在那片白茫茫里,也不出来,但又不下雨下雪,就这么干刮着冷飕飕的风。

  余冬槿看着自家院子里,那被风从外面吹入的那片枯叶,看它又被风卷起,随风远去,他听着这片宁静,忽然有点怅然,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开始伤感了?过了一会儿,余冬槿终于反应过来,捂上了心口,他已经发觉了,他是真的在不舒服,他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不过比起之前夜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这一回可好多了,只是微微隐隐作痛而已。余冬槿感受着这阵突如其来的疼痛,努力保持在板凳上静静坐着,并控制好呼吸让自己不要紧张。

  等那股疼痛过去,已经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余冬槿额角发汗嘴唇发白的从凳子上起来,步履蹒跚的去了主卧,抓住正睡得喷香的大黄蹂躏了一番。

  骚扰完大黄,余冬槿感觉好多了,他放下四肢乱动扭头挣扎的大黄,扑倒在床上躺了会儿,感觉彻底缓过来了后,才拍拍脸起身。

  床尾笼内,大黄还在扒门,看来是对主人刚刚的行为很是不满。

  余冬槿勾起嘴角,过去打开笼门捏他出来。他把大黄捏在手里,正想再揉它一回,耳边却又想起了那熟悉的孩童的声音,他说:“宝宝又疼了吧?”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叹息,“那气味又来了。”

  余冬槿脸上笑容僵住,汗毛直立,手一瞬间有些发抖。

  他脑子里嗡嗡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了动作,他把大黄放到了自己大腿上,看它停在那上面开始洗脸梳毛。

  那气味?是什么气味?那气味来了所以他就发病了?

  余冬槿实在搞不懂,难道真的是诅咒的力量么?先祖欠下的债究竟是什么呢?那债好不好还呢?他想活着,他不想死,所以如果是诅咒的话,反而比真是这身体先天有病要好得多。当然,前提是,他这趟过去能有个好结果,能还上那笔先祖的欠款。

  余冬槿把洗好脸梳好毛正跃跃欲试试图跳下床,去拥抱大自然的大黄放回笼子里,坐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心绪。

  也没那么多时间七想八想,余冬槿很快回了厨房,路上他把刚刚搬到屋檐的小凳子带上,放回灶膛门口。

  他要开始做炒米了。

  炒米的做法很多样,但为了节省时间,也因为余冬槿现在有的原料只有普通大米,所以余冬槿选择了最简单的做法,锅下烧小火,直接把晾好的大米放入锅里不断翻炒,炒到大米变色就可以了。

  这是个考验胳膊力气与耐力的活计,余冬槿忙活了快二十分钟,期间还得看火,大冬日里,在他整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的时候,炒米终于做好了。

  锅内,原本颜色奶白的米粒如今已经是金黄一片了,炒米特有的香味在整个厨房蔓延开来,余冬槿忍不住挖起一勺,吹了吹,送入了口中。

  “呼呼呼,烫烫烫!”他龇牙咧嘴的嚼着嘴里脆香的米粒,感觉好的不得了,这要是配茶配汤泡着吃,味道肯定更棒。

  就是这东西不能多吃,太刮油了,他这具身体年纪不大,本来也瘦,吃多了受不了。

  余冬槿把炒的很满意的炒米装罐之后,看着眼前漆黑的大锅,总觉得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泡点干菜,做一罐小菜带上,用猪油炒了,路上能进点油水。

  立马开干!余冬槿立即把柜子里的菜干豆角干拿出来,笋干是来不及了,泡发时间太长,菜干豆角干用冷水泡几个小时,切了就能炒了,等晚上吃饭,也就是吃着这些了。

  把菜泡上后,盖上灶膛里的火,余冬槿拿出碗来,挖了点炒米出来加盐用热水泡了,然后端着碗美滋滋的坐在厨房门槛上,一边看天一边吃滋味超棒的炒米。

  晚上,余冬槿炒了一满罐菜干,煮了一碗白米饭,吃了个肚儿圆,然后他收了风干了个勉勉强强的薯干,开始收拾行李。

  冬日还有段时间呢,他把四套中衣三套冬衣全装入包裹,然后扯了屋内箱底的破床单,试了试把大黄的笼子包起来,很成功,这下余冬槿就放心了。

  他要带的除了几身衣服、钱还有干粮,也就是大黄和它的东西,其他便没有什么。

  这天晚上整理完该带的行李,余冬槿出了屋子准备去洗澡的时候,院门被人拍响了。他带着疑惑跑过去打开院门,看见的是昨天见过的狗蛋,他疑惑问:“狗蛋?你怎么来了?”他让开门,“进来么?外面冷。”

  狗蛋挠挠头,喊了声:“哥!”他人瞧着比大毛要腼腆,皮肤也黑几个度,大晚上的他咧嘴一笑,余冬槿只见他呲着一口大白牙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娘让我给你送菜,你拿着。”说完不等余冬槿反应,他把手上抱着的罐子往余冬槿怀里一塞,转头就跑。

  只余门内的余冬槿抱着罐子一脸懵,“诶?”

  他呆了呆,拴上门,去厨房点燃了昏黄的油灯,在灯下查看了这罐子菜,解开了抱在罐子盖上的碎布,打开了盖子。结果这盖子一打开,余冬槿就闻到了自己好几天没闻到过得肉香味。

  他一愣,下一秒反应过来,他婶子这是把自己买的肉做了,给自己送回来了。明白过来后,余冬槿心里就软成了一汪水,他吸吸鼻子,直接用手取了里面一块色泽诱人的肉块吃进嘴里,那滋味鲜香微甜的烧肉在他嘴里一抿就化,化成了一汪甜水,在余冬槿肚子里浇出了一大片的太阳花来。

  余冬槿抹去了眼角的泪花,把肉菜罐子盖好装到自己之前收拾出来的干粮箱子里,洗完澡他抬着箱子去了卧房,与书桌上他收拾好的衣裳包裹放在一起。

  这一晚上,余冬槿睡得很早,这晚他没有做梦,但在沉睡时,他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第二天,余冬槿自然起得很早,他洗漱完了车马还未来,就连忙去给大黄添了足够的粮食,然后把笼子包上,把行李一点一点的运到门口石板上,关了门上了锁坐在门前等。

  他没等多久,踢踢踏踏的马车就行过来了,赶车的正是上次送余冬槿回家的那位车夫大叔。

  余冬槿看见他,脸上带笑,喊了声:“辛苦您了叔。”

  车夫勒马停车,哈哈笑道:“这有什么,该是我做的。”他下来帮余冬槿搬行李上车,看见余冬槿自己搬起了那个用布包起的箱笼时,想过来搭把手。

  余冬槿忙道:“这个不重,我自己来就好。”

  车夫点头,去帮他拿地上的包裹和罐子。

  东西放好上车后,余冬槿上车坐上,车夫将马车掉头,挥着鞭子在空中发出噼啪声响,驱赶马儿向前走。

  余冬槿在摇摇晃晃的车内,掀开了车后的草帘往外看了一眼。

  余家大宅在昏暗的初晨中,离他愈来愈远,也愈来愈显得安静孤寂。

  他心里莫名生了些怅然,说不清道不明,似是离愁。

  一路鞍马劳顿,确实如老郭估计的那样,他们足足花了三天,才在这天快中午的时候到达了留云县城。

  余冬槿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比起起朝云县,看起来要高了许多的县城大门与围墙,活动了下脖子。他感觉浑身都在难受,这一路坐车的人累,赶车的人更累。经过这一趟,余冬槿彻底感受到了这年头出行时的不易,实在是太辛苦了,他现在已经开始对之后回去的行程感到头皮发麻了。

  跟他一车的药商容家大少爷这时候也下来了,他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要频繁出门,对这种短途旅行已经适应良好,他下车站正之后,看着下了车后一身轻松的余冬槿,笑道:“终于到了,余郎君可算松了口气吧?”

  老郭这时过来,也说:“余郎君,累到了吧?”

  余冬槿点头承认,说:“对,实在太累了。”

  老郭笑道:“那咱们赶快收拾收拾进城,我送你们到地方。”

  余冬槿对他拱手相拜,“多谢郭叔。”他拿出放到袖子口袋里的信纸,看了看上头的地址,“我要到城南私塾路第三间,李家宅。”

  老郭明白了,“行!”他对容大少爷道:“容大少爷,你今晚还去城东休息么?”

  容大少爷笑着点头,“是。”

  老郭笑道:“好,那上车吧,我们再走一段。”

  给守门县兵看完路引,车队行驶入了留云县城大道上,因为余冬槿东西少,他们先去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