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位万众瞩目的王爷互不相让、经历了一番口舌之争最终落座之后,这场注定要名垂千秋万岁的盛宴就只剩下最后一位大人物没有到场了。
宾客们四下交谈着,都在等待这最后的宴主出现。
又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遥遥的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所有的宾客都心照不宣地起身,严正肃穆地走了出来,顶着交加的风雪站在了承平宫的门口,屏息凝神地遥望等待着。
他们都知道,这驾马车上的贵客,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客人,怠慢不了分毫。
承平宫外的转角处,终于出现了那辆奢华的座驾。
马车两侧,还列队着重甲武装的两队军人。他们的铠甲上锻铸着天字纹,这是盛京禁军的标志。
国师姜乙面露淡淡的微笑,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缓缓而来的马车,他与承华帝之间并没有拘于这些俗世的礼仪,自是不必行大礼的。
长宁王裴敬桓与左丞相王柏青则笔直地伫立着,目中流露出凝重之色,他们是对这位陛下相当熟悉的人物,他们也是对这位陛下极其忌惮的人物。
“这就是皇帝吗?”
青云在萧宋身后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小声问道。
萧宋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安静,自己则眸色不无凝重地望着前方。
这就是皇帝的尊驾,毫无疑问。
率先停下的是两侧列队的禁军,随后,驾车的车夫从车驾上一步跃下,那车夫高大威猛,大约四十岁左右,身型健硕而大气,尤其是一双眼睛,其中流露出的霸气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天逍境强者,禁军统领张天涯。
接着,从车驾之后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太监模样的人,朝臣都知,那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大监,曹海,海公公。
终于,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时刻,那驾尊贵的马车开始有了动静。
青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当看清从车驾上出现的人时,恍惚地认识到那位陛下比自己想象的要年轻了许多。
他穿着一身黑衣龙袍,气度雍容华贵,眉宇间隐有一种不威自怒的冷冽,那是天生的帝王之气。
那种纵横捭阖、睥睨天下的霸气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
他淡漠的目光缓缓地扫视过承平宫前的所有人。
他甚至没有开口,就已然折服了这里几乎所有的人。
这是久居最上位,方能锤炼出的气度,而他正是这天下最高位之上的共主,这个世上已经再没有比他还要更尊贵的人。
全场一片死寂。
连呼吸都被压抑着,不敢大喘半声。
这位陛下素来喜怒无常、刻薄寡恩,二十多年来,这个朝堂之上,就没有真正摸透他心思的人。面对这位陛下,没有人敢松懈分毫。
海公公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清了清嗓子,高声道:“陛下驾到!”
于是所有聚集到承平宫前的人都毫不犹豫地行了礼,除了维持着淡淡笑意站着的国师姜乙微微点了点头,两位王爷、裴家几人与几位天逍行躬身礼,其余之人全都齐刷刷地弯膝跪了下来。
天子面前不容半点犹豫,否则就是死罪一条。
“恭迎陛下!”
“恭迎父皇!”
齐刷刷的大礼行了一片。
而在承平宫内,却还有一人面色冷淡地端着酒杯,似乎对此视若无睹。
他不但没有出来迎接,更没有行礼,只安安静静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殿内,静静地端着酒杯喝酒。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绝不是一个无礼之人。
那位喜怒无常的陛下径直走下了马车,其他人匍匐着为他让开了一道走进宫内的路,陛下不说“平身”,他们自然没有起身的道理。
承华帝淡淡地望向丝毫没有要起身行礼的赵宥,既没有责备,也没有欢迎,只是很平淡地开口:“你长高了。”
太平淡了,仿佛赵宥不是离家了三年,而是离家了三个时辰。
赵宥也面色平平,丝毫没有要动作意思:“难为您还看出来了。”
这话是回得一点都不客气。
众人听得一身冷汗。
这位殿下竟然是在对陛下冷嘲热讽吗?
这还了得?!
众人冷汗淋漓,承华帝倒是丝毫没有怪罪赵宥的意思,只是兀自缓缓走向他,眸色中一片稀疏平常之色:“既然回来了,应该没有再走的准备吧。”
“暂时没有。”赵宥盯了一会酒杯,似是沉吟一下认真思考,然后道。
“这三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
赵宥的语气里真是半点恭敬都没有,听得在场的人心惊肉跳,他们这位陛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到这位殿下更是个厉害人物。
“哈哈……”赵殊忽而笑了,笑得颇真情实感,眼中的欣赏与欣慰不似作假,“行,回来就好。”
他深深地望了赵宥一眼,那眼中的意思,只有他们二人可知。
他回首,微微扬了扬手:“你们也别跪着了,平身吧。”
等到皇帝降谕平身后,那跪着的一大片人才缓缓起身,才终于敢正大光明地把目光落在那万众瞩目的二人身上。
琅琊王赵宥。
即使出走了三年,他依然是承华帝最喜爱的那个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有了这样的认知。
他们望向那一道冷淡英俊的身影的目光变得愈发幽深。
在宫门口,等到皇帝终于发话了,端庄优雅的皇后韩氏才缓缓现身,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皇帝身侧。
皇帝与皇后缓缓地落座到属于他们的最高位上。
赵殊对一侧的海公公微微摆了摆手。
那面目慈祥的公公心领神会,开口道:
“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