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上观【完结】>第67章 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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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年关将至的盛京城里,陆续出现了来自九州各地的各路人马,往年冷清的街道在今年只剩下了热闹。

  一群身着明黄与墨黑绣纹交织服饰的青年走在朱雀大街上,亮眼的服饰在一众来往行人中分外打眼,为首的少年身姿颀长、俊朗清秀,十七八岁模样,背着个木质剑匣,正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见他又要凑到某个摊位上散财,另一个为首的青年一把拉住少年剑匣上的背带,把人提溜回来。

  青年人瞪着那猴儿一样四处乱窜的少年十分无语:“……”

  少年回头讪讪一笑。

  他拍了拍被青年人抓过的地方,语气幽幽道:“师兄啊,咱们这好不容易来了盛京一趟,你还不让来自穷乡僻壤的师弟我见识见识些好的。”

  沉稳的青年人面不改色地怼他:“来盛京是有要事。”

  少年见他软硬不吃的模样几乎要抓狂:“那就顺便!顺便还不行么!”

  “你的顺便我可担待不起,哦,可不止我,整个学宫都担待不起。”青年人的目光里透露出几分警告意味,“你在豫章‘顺便’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听到这话,少年像是彻底萎蔫了一般,他无力地垂下头:“……豫章……豫章那回……是我的问题,我知道错了。”

  青年人见少年人这般颓唐模样,又感到些于心不忍。

  同时他也不解这老天离谱的偏爱,于是啧了一声:“打起点精神来,出门在外,你代表的就是学宫,来了盛京,更不能给学宫丢脸。”

  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似乎是听进去了。

  黄黑劲装,九州只此一家,是九州第一学府武原学宫的服饰。

  而这个为首的少年,正是去年春天,凤凰城中,与赵宥和宋珩之有过交集的学宫少年洛桑。

  “唉。”青年人长叹一声,“怎么我们全学宫的希望到头来是你小子。”

  就是洛桑这么个稚气未消的性子,却是武原学宫近几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学生,由久不出山的老院长亲自教导。

  是学宫中唯一在如今江湖上能够与青城山、凤凰城顶尖同辈齐名的弟子。

  少年闻言倒是收下了玩闹的表情,面色恢复了沉静。

  “师兄,说实话,在我这儿也没什么希望不希望,学宫不学宫的。”洛桑的眸中是一片平静的纯粹,“我只是喜欢习武,所以来学宫,我喜欢学宫的师兄弟和师父师伯,所以我留在学宫。”

  “师父对我寄予厚望,我不想辜负他,所以我努力修习晋升。”

  “至于什么江湖地位、什么朝堂关系,这些我不在乎。”洛桑抬眸道,目光中是一片清澈,“但只要我在学宫一日,我就会谨遵师命一日,师父想要达成的心愿,我会努力去为他达成。”

  青年人有些惊讶于师弟的这一段发言,一时失语。

  “不就是这样么。”洛桑摸了摸剑匣的背带,煞有介事地看了他师兄一眼,大有责怪他小事化大的抱怨在其中。

  “哪有那么复杂啊。”他眨了眨眼,朗声道,“走啦,不是要去办正事么?”

  少年脚步利落而沉稳,遥遥背着剑匣走在了大道正中。

  青年人望着洛桑走在前方的背影,神色里流露出几许复杂的神情。

  或许师父长老们说得也不错。

  洛桑的确就是武原学宫的未来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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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京,明月楼。

  明月楼是全盛京最大的客栈酒楼,坐落于盛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的中心位置,由富商大贾东川宋氏创办,宋家老爷子亲自提笔的“明月楼”匾额正挂在那高楼的中央。

  宋家又与满庭芳素来交好,说什么都要让此次入京的满庭芳弟子留宿于自家产业,没得商量,于是燕九也难却盛情,应下邀请道了谢。

  明月楼最高规格的雅间处,坐着一黑一白两位客人。

  黑衣少年生得一副如画的好相貌,身型修长而优雅,一眼望去就是个美人坯子,只是面上冷冷淡淡的,给人一种出尘的寂寥淡漠。

  他指尖摩挲着茶杯壁,似乎垂着眸在思忖。

  一侧坐着一位戴着白色斗笠的白衣人,身形清瘦修长,仪态清雅,手中握着一柄火色的长剑。

  那剑身通体火红交织鎏金,盘旋雕琢着凤羽,剑首处是两只交颈而舞的凤凰,展翅浴火,似涅槃而生。

  懂行的人能看出来,那是天下第四,名曰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持剑即认人,能握有这把剑的,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唯有满庭芳的剑仙,阮秋水。

  一身白衣,戴白色斗笠,配一柄通体火红的求凰,其实也好认得很。

  只是熟悉他的人就能知道这人其实是个性格恶劣之辈。

  很不幸的,宋珩之就是那全九州都为数不多几个的幸运儿之一。

  “怎么,还在想你那个琅琊的小子呢。”

  白衣人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剑鞘,语气玩味。

  闻言,那黑衣的清秀少年原本冷淡的面色不自然了一瞬,轻咳一声。

  这正是被燕九在南诏捉拿归家的宋珩之。

  而身边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白衣人,也正是那代表满庭芳来盛京赴宴的剑仙阮秋水。

  “真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阮秋水沉吟了一下,“啊,对,养儿不防老。”

  宋珩之:“……”

  “真是的,好不容易养大了的宝贝。”阮秋水还在意犹未尽地喋喋不休,“全满庭芳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就这么千里把自己送到盛京来,来赶着倒贴给人当媳妇。”

  宋珩之:“……”

  “唉,我要是燕九,我都气死了。”阮秋水意有所指,刻意拉长了语调,“可是燕九偏偏遇到什么事都那副死人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宋珩之:“……阮叔……”咱能不这么幼稚么?

  “唉我说小珩之啊,你改天把那小子带回东川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一定要看看燕九是个什么表情。”阮秋水不由分说地替宋珩之做好了决定,“我还不信了,他嫁儿子都那副死人脸。”

  宋珩之:“……”

  “等一下……”阮秋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咱是嫁还是娶?啊,你这……我问也白问,怎么看也不像娶的。”

  宋珩之:“…………”

  他就不该跟着阮秋水来。

  在他爹爹特地召回阮秋水的时候他就该想到的,这位剑仙实在是个不着调的,几年也不回满庭芳一次,平日里总不知道在哪一处风水宝地忙着游山玩水仗剑天涯,活得潇洒极了。

  要不是此次满庭芳必须出个人赴宴且燕九不想去盛京,这位大仙又要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一次东川。

  “……你是我这边的人吧?是吧?”宋珩之失语道,这位剑仙真是有辱剑仙之名,也白瞎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他真不懂这位剑仙是如何顶着一张倾国倾城、不输于美人榜上任何一位的脸,说这么违和的话。

  “那必须的。”阮秋水冷哼一声,“那小子若真要来东川,得先过我这一关。”

  方才的话术是有意在逗他的小世侄,这一句话里确实不带半点玩笑意。

  宋珩之到底是他和燕九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宝贝,说被赵宥拐走就被拐走,那未免太过看不起满庭芳的利剑了。

  “……他……他不会武功。”宋珩之小声为赵宥开脱道,虽与赵宥分别了半年,但他睁着眼睛胡诌的本事却与半年前的赵宥已经熟练地一脉相承。

  阮秋水冷笑连连:“这你都信?”

  宋珩之垂眸,回避阮秋水凌厉的反问,并默默为赵宥在心中祈祷。

  “周沐风唯一的传人。”阮秋水冷笑,“怎么可能是个等闲之辈?”

  “等着吧,今年的千秋宴。”阮秋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总有人会逼着他出手的。”

  “我倒是要看看,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小男朋友,究竟是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