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攻略冰山总裁【完结番外】>第177章 三条罪状

  秦正没想到这孔雀冠居然是他母亲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不由得心痛。

  秦母继续说道:“尽管是给孔雀公主戴的,当时比较敏感,云汐妈妈就教我们:谁要问, 只说是孔雀花冠,绝对不能说是王冠,怕招来不吉。小学毕业后, 云汐再没跳过孔雀舞,但一直见她保存着。没想到,她后来出嫁, 还真带来了这里。”

  秦正盯着秦母, 眼神若有所思,最后看到秦母虽然染过仍隐约可见的灰白发丝、她眼角虽用细粉遮蔽却难掩岁月痕迹的皱纹, 他轻轻搂过秦母的肩膀说:“妈妈, 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明天才能开开心心地玩。”

  凯西也笑道:“是啊, 明天就是狂欢节开幕式,大家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明天我们一起去狂欢!”

  众人起身离席时,陈立向秦正微微一点头,秦正会意, 与其它人隔离开一段距离,跟随陈立走向楼外的树林。

  * * *

  深夜,秦正三步并作两步蹿上二楼来到秦母房间。

  秦母果然还没睡,情绪还很激动, 拉住他说:“今天看到这S家族的产业气派, 算明白当年为什么云汐家也不要了、国也不要了、死活要嫁给那个外国人了。要说这种生活谁不想啊?”

  秦正好笑地答道:“妈, 这你就不知道了!在欧洲,这种城堡都是负资产,因为交不起租金和维护费,白给都没人要。”

  秦母捶了他一下:“你就骗我吧!你看那个蓝博,也不比你聪明、也不比你帅,娶个媳妇真是好,又漂亮、又能干、还会来事儿,我真想你什么时候也能娶一房凯西这样的儿媳妇给秦家长脸。你不用给我使脸色,我知道有阿泽,我现在是什么都不想了。”

  秦正微笑不语。

  秦母自顾说下去:“今天看到东东,我当时的心情你是不知道啊!可能我真没以前年轻时候的心气儿了,一看到人家的孩子就忍不住想哭,总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你大了、我管不了了,这后半辈子也没指望你什么,只是不甘心,你真不能留给我一个孙子吗?”

  秦正转头他顾。

  秦母知道他不爱听这个,接着说道:“不过,这次来我挺意外的。这阿泽虽然不言不语、跟块木头似的,好象还挺得他兄嫂待见,这两人也没有孩子,可惜了这么大一份儿家业。今天吃饭时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在这座城堡里,你能坐在那把主位上请我吃饭,我也认了。”

  秦正皱着眉头看着他妈,寻思这脑路清奇遗传吗?怎么连他都难以理解?

  秦母终于忍不住瞪着他道:“看什么看?你作为我儿子,你自己说说:我养你一回,统共就这三个心愿,你真打算一条都不让我如愿吗?”一边泼辣斥责,一边滴下泪来。

  秦正轻叹一声,无言地抱紧秦母,好一会儿才轻声说:“妈,我爱你,我会对你好的。我如果真有福气,我和阿泽会白头偕老。你要平安、快乐地活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定好好孝顺你,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妈妈,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得不行。现在不要想那么多,听话,好好睡觉,明天带你去玩。”

  秦正将要出门时,不经意地似的问了句:“是你让Iris这样做的吗?”

  秦母一怔:“Iris?”

  秦正盯着她的反应,心里一点点凉了下来。

  * * *

  方才晚宴离席后,陈立引着秦正到树林中,一边小声说:“Iris电话。”

  秦正皱眉道:“怎么这时候才接通?”这时候应该是中国的凌晨。

  陈立忙道:“白天她一直在医院电话关机,我让兔子给她留言第一时间联系你有急事。没想到她这时候看到,才回过来。”

  秦正接通电话,声音象往常一样亲切地问:“这么晚还没睡,不怕明天气色不好啊?”

  Iris笑道:“不怕。我现在可以丑十个月。”

  秦正笑道:“不是吧,又要当妈妈了?”

  Iris得意地说:“是啊,响应国家号召养二胎呢,今天医生刚刚确诊了。”

  秦正微笑道:“祝贺你!不过,今天找你是因为另一件事。”

  Iris道:“我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呢。”

  秦正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会?”

  Iris道:“周一我联系不上你,就给你发邮件、并且写到ERP,我想你怎么也得跟我交待一声吧?”

  秦正心里一阵暗急,最近他的确不曾查收过孔雀集团的邮件、更不要说处理ERP系统里的文件了,当下反问道:“我交待你什么?”

  Iris奇道:“秦夫人直接跟我说,我可是吓了一跳,这么大事儿您不提前跟我交待一声,不怕我办砸了啊?”

  秦正沉声道:“秦夫人怎么跟你说的?”

  Iris听出他的声音不对,马上老老实实地说:“周一我去送秦夫人,想着她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同时送Helen姐。不想,秦夫人把我拉到一边,特神秘地跟我说:‘有件事交待给你。’就把您和她签过字办理秦董出院的所有文件交给我,说是同您说好了,要把秦董转国外治疗,同时指给我旁边一位市外事处的官员,还领着一个专家组。当时她就要上飞机了,我想多问她都不理。

  我就想着,怎么也得跟您或者泽总问一下,结果打你们两位的手机都联系不上;我想着问杜医生,杜寒又跟Helen姐在飞机上。那个外事处的官员一直催,我一看所有文件都有您跟秦夫人的签字,我就去办理了。不过,我还是发了邮件和ERP系统给您,就想着您一定会跟我联系的。”

  * * *

  秦正知道Iris所言不虚,正色问秦母:“这么大事,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

  秦母象个做错事的小姑娘,嗫嚅道:“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你爸爸,我不想用他的事来烦你。”

  秦正头都大了:“可是这么大的事,你搞清楚背景没有就自己作主了?现在,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秦母在心里埋怨一通Iris,然后才小声说:“你爸爸一直在那家医院不死不活地耗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啊!你说你现在,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怎么就不能给你爸爸换一间好一点的医院好好治一治呢?杜寒作为院长,那么年青,能有什么经验?这家医院一看就是治治小病、骗点儿小钱、对付老百姓的。我就想着,给你爸爸换家医疗条件好、医生水平高、国际一流水平的,最好能出国治疗,都说国外的医疗技术比国内强不止一星半点儿,说不定能治好。毕竟他原来身体那么好,我这身体不如他的都没怎么样,他怎么可能就不行了呢?”一边说,一边眼圈儿又红了。

  秦正只能叹气,他不能对秦母说:这家医院尽管名气不大,但从设备角度讲绝对是中国条件最好的医院之一,从医生专业角度讲吸引的绝对是用钱能请到的最好的医生,杜寒不看年龄、不看医学论文和学术资历的话绝对是中国医术水平最高的一流人才……

  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一句是:尽管不喜欢,但孔雀王是他父亲,他怎么可能对孔雀王的事件不上心?

  但偏偏这一点,他说不出口;即便说得出口,秦母也未必会信。

  秦正苦笑道:“所以,你把他送哪儿去了?”

  秦母犹豫道:“这个,我绝对不会说的,你不要问了。”

  秦正点点头:“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 * *

  东方泽房间里,陈立、小陆、林鹏都在,看到秦正进来,一时热闹起来,东方泽特意拿出好酒给大家倒上,一边问秦正:“你刚才去哪里了?”

  秦正笑嘻嘻地说:“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就不要管这么紧了,好不好?”

  东方泽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秦正一吐舌头,对大家说道:“今天白天的事情,相信陈立、林鹏已经说了。现在来看,天津案对方已经认定我们并没有掌握全部真相,至少我们的证据链有明显漏洞,可能就出在田中身上。我已经让陈立去重新调查,务必把每一个链条扣上。”

  东方泽问:“我们有多少时间?”

  秦正撇撇嘴:“下周一之前,一定要给到他们。”

  东方泽问陈立:“你需要多少时间?”

  陈立犹豫道:“我们从田中出小区开始查起,不知道问题可能出在哪里,所以……”

  东方泽点头:“你现在无法估量需要多少时间,对吧?”

  陈立没说话,答案是显然的。

  东方泽转而问秦正:“如果周一之前我们拿不出来,最坏的情况会怎样?他们会对我们下手。”

  秦正脸色一暗,只能实话实说:“尤其是你哥。”

  东方泽眉头紧锁:“我们可以用的牌还有什么?”

  秦正盯着他说:“一个最古老的侦破手段。”

  东方泽吸了口冷气:“什么?”

  秦正一笑:“诈降——我去做卧底。”

  东方泽斥道:“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

  秦正知道,陈立和林鹏肯定没说妮哈策反他那一段,也不说破,只道:“罗伯特之后,英美在军机集团高层没了眼线,他们一定在物色人选。我这么聪明、能干,与你的家族又没血缘关系,应该是最理想的人选。”

  东方泽将信将疑:“看来,你早有考虑?”

  秦正点头:“周一,有证据给证据;没证据,我来诈降。这肯定会打乱他们现有计划,至少可以为我们赢得时间。”

  接着,陈立将一个视频在手机上播放给大家看,周一眼镜男行刺全过程已剪辑完成。

  东方泽谨慎地问:“真要发出去?”

  秦正道:“这需要征求你哥的意见,毕竟他与BT打交道这么多年,最后的决定要他来下,以免我们考虑不够周全。”

  东方泽难得给他面子:“按你说的办。”

  秦正好不得意地笑了。

  离开时,秦正故意落在最后,等其它人都走远,才转回头问东方泽:“你不出来送送我?”

  东方泽正站在门里等他走了好关门,故意讥讽道:“年纪不大、要求不少,你多大架子啊?自己端着吧。”就要关门。

  秦正忙抵住,央求道:“我在外面跑来跑去辛苦一天了,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一小下吗?就让我一回嘛!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东方泽拿他没办法,只好“意思一下”地走到门外,刚说了句“您走好”,秦正一哈腰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径直返回房间,头也不回地一脚将门带上,然后将几乎傻掉的东方泽平平整整地放到床上,就一脸得意地俯身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东方泽真被他吓到了,无论在家里、在城堡这里,怕被家人撞到不好意思,秦正从来没做过这么大胆出格的动作,真不知道他今晚吃错什么药了,又要闹什么鬼点子。

  秦正见他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抵近他低声道:“本来,今天是宣布我们婚礼的日子。虽然押后三天,今晚我可算是抱你入门了,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多一天我都不想等了。”

  东方泽先是一阵感动,听到后面心里不免有些发慌,急道:“你要干什么?你妈我哥都在家里……绝对不行……”

  秦正好笑地问:“你想到哪儿去了?”低头在他额上一吻:“好好休息。毕竟以后要每天一次,你提前把身体养好了,免得经不起我折磨。”

  东方泽又羞又气、又急又怕,在他肩上重重一捶:“胡说八道什么?快出去!”

  秦正本待起身,看他明明担心害怕却偏要做出强横的样子反而走不动了,将身体几乎压到他身上,对着他的鼻尖吹着气儿央求道:“说‘爱我’。”

  东方泽脸涨得通红:“你疯了?”

  秦正发狠道:“你不说我就不走,就在这儿等着你哥哥来你房里捉奸在床,对着全屋子的人骂我不懂规矩、酒后失德!只要你愿意,这出戏我们就演到底好了!”

  东方泽又窘又恼,这两个字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使了半天劲,最后气道:“你就是想捉弄我是不是?”

  秦正看他真急了,一时心软下来,柔声道:“哪儿有?我就是想亲你一下而已。”说罢,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下去。虽然不容抗拒,吻得却不霸道,反而说不出的温柔缠绵。

  东方泽呆了一呆,轻声问:“你有事瞒着我?”

  秦正心中一惊,起身笑道:“我哪儿敢!我见印度美女都有林鹏、陈立两大高手环恃在侧,就怕回头死无对证。我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要冤枉我啊?”

  无比轻松地扮着鬼脸一路摇摆、跳跃着出门,最后关门时还不忘向东方泽飞吻:“好梦!一起!”

  * * *

  秦正走进蓝博书房时,他正在看书,见秦正进来,只平静地注视着他走近,表情中毫不意外。

  秦正走到他面前站好,问:“你把我父亲送去哪里了?”

  蓝博抬头看着他,没有回答的意思。

  秦正再问:“你什么时候说服我妈妈的?上一次去华城吗?那天晚上电梯里吗?我和阿泽去见孔雀高管,只有你和我妈妈,你跟她说了什么?”

  蓝博平静地说:“还记得道尼尔家族吗?与塞德里茨家族分道扬镳之后,道尼尔家族的一支从事医疗研究,尽管在市场上知名度不高,他们专注攻克绝症并且成果颇丰,只是他们的药品都是由实验室小批量制作,远没有达到工业化生产的规模,往往只能用于一些国家领导人或者政党领袖、商业大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们。”

  秦正点头:“所以,我妈妈相信这些药也许可以救我的父亲,但是你要求她保密,用什么做借口?稀缺的小批量药品?尊贵的使用资格?”

  蓝博淡定地补充:“还有:你敏感而自尊,不愿意接受塞德里茨家族对你父亲的善意帮助。”他还算客气的,一定是他让秦母怀疑秦正想治好孔雀王的真心。

  秦正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高明!难怪连我相依为命的妈妈都被你说动,不再相信我,所以对我闭口不言。然后呢?你是怎么做到的?对了,先让我妈妈签了所有的文件,然后专门挑我妈还有杜寒上飞机这一天办理出院,而我和阿泽在这座城堡里——你随时可以干扰掉任何通讯网络,没人能从外面联系到我们,就这样用那个假的专家组把我父亲接走了,那个外事官员一定是被你们骗过去站台的吧?”

  蓝博无意回答,不动声色地看着秦正。

  秦正瞪着他,问出最关键的一句:“他人呢?现在在哪里?你把我父亲弄到哪里去了?藏到这个城堡里了吗?”

  蓝博合上书,淡然道:“他不在这里。听说过拿破仑吧?他是很多军人心目中的偶像,永远的统帅。能象他一样‘不许人间见白头’,终老在无人可及的孤岛之上,也许是你父亲此生不曾企盼的梦想归宿。”

  秦正眼中恨不能喷出火来,咬着牙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蓝博站起身,正对着秦正,缓缓答道:“今天,你应该看到战鹰勋章和孔雀花冠了?在我的家族,这个代表着赫赫战功的勋章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但现在它只能摆在角落里,因为它要跟花冠摆放在一起。这个家族所有人都知道:我父亲深爱着我母亲,他们一定要厮守在一起——所以战鹰勋章只能一起被安排到那个角落,就因为我的母亲。

  再过11天是我父亲的忌日,这一向是家族特别重视的日子;但不会有人想起,第二天就是我母亲的忌日,理由是只隔一天,他俩生前那样恩爱,忌日可以合并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我母亲的忌日是被刻意忽视掉的。

  85年出事后,没有人在我面前说过我母亲一句坏话、甚至一句不好的评语,没有人谴责她,整个家族甚至都尽量不再提起她。但是我知道,从我奶奶到每一个或远或近的亲戚,他们永远不会原谅她,就因为她是自杀的,她让我们永远失去了Zenith,和还未出世的Vivian。在这个家里,她永远不会被公平对待。”

  秦正怒道:“是,这对她可能是不公平,但她是自杀的,因为她深爱着你父亲想要追随他而去——你怎么可以迁怒到我父亲头上!”

  蓝博盯着他,目光知矩,眼神如利剑之芒:“我母亲虽然在感情上过于纯真浪漫,但她从不软弱,否则她绝不会背离她的家庭,宁肯被看成叛国者,冒天下之大不韪,义无反顾地嫁给我的父亲!她虽然是一个弱女子,但她从来不是一个懦夫。”

  秦正意外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蓝博冷酷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曾原谅我外婆吗?从我母亲出嫁那天起,她再没认我母亲这个女儿,与我外公一道,将娘家的大门永久对我母亲关闭。我长到七岁,没有见过外公外婆;如果不是Vivian要出世,母亲身体不好,我甚至没有到过中国——因为我们不被那个家庭欢迎,但如果回去却不探访父母,岂不尴尬?即便85年我们回国,也只能住酒店。当时我母亲怀孕,外婆都没有来看过她。从小,我只当她是一个不曾谋面的远亲而已。但让我开始憎恨她,是我父亲出事了,她都没有去酒店安慰她悲伤的女儿,直到第二天我母亲出事了,她才出面处理、接收她的尸体。但凡她早一点出现,我母亲不会死。”

  秦正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话。

  蓝博冷冷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一直不明白,我母亲为什么会自杀,直到我了解了你的父亲——著名的孔雀王,那个强势霸道、阴狠歹毒、不择手段、只手遮天的退伍军官。我终于明白,我母亲自杀前面临一种什么样的处境。”

  秦正明白了,怒道:“你胡说!你在转移你自己对你母亲的失望和仇恨!”

  蓝博喝道:“我不需要!我从来不仇恨我的母亲,因为我知道:她一定是有原因的。现在我明白了:她不仅身怀六甲、孤立无援,更可怕的是,她面对的是你父亲这样一个阴狠跋扈、对她别有居心的男人,她能怎么办?这个男人自认痴情,我母亲死了他都不放过,建立了什么孔雀王朝!落在他手里,我母亲何以自保?而当时,她又有什么办法挣脱这个男人的追逐?死亡,也许是她唯一可用的、也是最后的用来爱我父亲的方式。每次想到:我妈妈临死前将不到三岁的阿泽托付给一个对她别有居心、对我父亲恨之入骨的男人,她的内心得有多无助?我就恨死了当时可以给她哪怕微不足道的支持却选择旁观的所有人!”

  秦正怒道:“这一切,只有你母亲最清楚,你问过她吗?全是你的臆测,你有什么证据?”

  蓝博沉声道:“如果是事实,就不需要证据,我更没必要向你证明!我对你父亲的憎恨,不止这一件。”

  秦正的心揪紧了。

  果然,蓝博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就是阿泽。”

  秦正涩声道:“阿泽是你母亲托付给我父亲的,并且我父亲养育了他三十年,你还要恨他吗?”

  蓝博瞪着他:“不错,我母亲是托付给他,但是,却没让他把这个孩子藏起来——并且一藏就是三十年!”

  秦正辩解道:“不是藏,是保护!”

  蓝博怒道:“怎么保护?从他三岁起?他会成为谁的暗杀目标?他没有户口、没有学籍、没有医疗档案、没有保险、没有任何活着的印记,整个世界查不到他只言片语的存活记录。你父亲这么严防死守,是想保护他免受什么样的伤害?还是想让他永远不被我的家族发现?这个孩子是托付给他,但他用偷的方式带走,并且一藏就是三十年,我奶奶到死都不知道她那么疼爱的Zenith还活在这世上!我不该恨他吗?”

  秦正强抑住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坚定的语气说:“这件事,如果恨,只有东方泽有这个权利,你问过东方泽他的感受吗?”说到这里,秦正感觉自己的心诡异地镇静,他在赌,因为他并不确定答案。

  蓝博傲然道:“阿泽不是孤儿,他有家人。作为哥哥,我有权利决定家族的态度:原谅还是不原谅。有三点原因,我不会原谅他:第一,他不该对我母亲别有用心,如果不是他的居心叵测,我母亲不会死;第二,他当年不该偷走阿泽,更不该之后藏了阿泽三十年,令我们兄弟家人骨肉分离;第三点,他不该采用生病这种方式躲避审判、免于惩罚,妄图善终。”

  秦正觉得一颗心冰冷冰冷的,在慕尼黑一知道孔雀王出事,他就预感到今天这一幕,因为除了蓝博,他想不出有谁可以设计这么巧妙的局,令他和东方泽毫无防备地一夜之间失去对孔雀王的控制。

  但是令他更为震惊的是,刚刚他居然冲口而出“父亲”——他几乎很少这样称呼孔雀王,也许是生死未卜、福祸不明的状况,逼出了他心里对这个人的真实情感,此前他从不曾意识到的情感: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孔雀王对东方泽做的一切,他自己都无法原谅,只是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因为他还有机会用加倍的爱来对东方泽好,哪怕不是为了补偿。但是,今天他突然被放置在与东方泽对立的位置上,他不再是那个决定是否原谅的人,他会站在哪一边?他该怎么做?

  秦正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危险,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把骨子里的倔强和性格中的傲气统统压制到心底最卑微的角落,以真诚得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你想把他怎样?他已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并且只能象植物一样地苟延残喘,你可以放过他吗?如果恨,惩罚我吧,我可以代他——无论你让我做什么。”

  蓝博注视着他,声音平和却有力:“你想清楚了?”那目光冷静得可怕。

  秦正的心揪紧了,他似乎明白了蓝博接下来想说什么,唯有这一点他绝对不可以退让,顿时发作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有什么必要非得把陈年旧事的伤疤揭开来影响我们今天的生活?为什么你不可以放下过去,我们活着的人一起往前看,不好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虽然秦正暴躁发作,蓝博却目光一缓,反而微然一笑:“说得好,一起放下。就从此刻,我们一起放下——你做得到就好,我没有问题。”

  此刻孔雀王在他手上,不知发往哪里、被他如何处置,他倒叫秦正放下。

  秦正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就是你所谓三天之后的真正含意?”

  蓝博平静地看着他:“历史不会被平白抹去,过去三十年,阿泽在你父亲手上,无论他对阿泽怎样,你要我都放下;今后三十年,你父亲将在我手上,无论我对他如何,你也要放下。如果你能放下,我会支持你和阿泽在一起;如果你放不下,也无所谓三天之后了。因为无论怎样,孔雀王都必须自食其果,老天才算公平。”

  秦正眼神一亮,下定决必般深吸一口气,扬首道:“好!为了公平,身为人子,我会尽我所能救他回来。我们一言为定,就以三天为限。但是老规矩:不能让阿泽知道。并且我有一个条件:不许你打我母亲的主意。否则,我会做出让你我都后悔的事情。”转身离身。

  蓝博用估量的眼神饶有趣味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塞缪尔从另一边推门而入,蓝博毫不意外地笑笑:“放心,‘爱屋及乌’,我懂得。不会欺负他。”

  塞缪尔皱紧眉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样逼他?”

  蓝博低头整理书桌准备离开,一边随口答道:“想知道一个人有多看重你,就要知道什么情况下他会放弃你。”

  塞缪尔气愤得瞪大了眼睛,忍耐着问:“那么今天的结果你满意吗?还是你会继续试下去?”

  蓝博觉察到他的情绪,抬头皱着眉头笑道:“嗨,他请你喝几次酒啊?他应该庆幸今晚他没抛出阿泽,不然只怕他休想站着走出这个房间!不过,作为哥哥,我需要知道阿泽在什么情况下,会被他牺牲掉——我必须在我活着的时候知道。”

  听到最后一句,塞缪尔的眼神转为关切:“这次如此危险,你还要去吗?一定要去吗?”

  蓝博犹豫了一下,坦然说道:“从中国、从伊拉克、从国际刑警、从德国自己的情报机构,都得到相同的警报:布鲁塞尔会是I·S·I·S的下一个攻击目标。这说明,美国已经为他们的出手做好了铺垫,只要欧盟敢在17日那天宣布这份决议,他们不惜撕下文明的外衣,用最野蛮和血腥的方式来阻止我们。尽管已经联合各方在做积极防御,包括11月份之后所有申请进入的审查、离开人员的审查、市区的防爆点、安全人员的布防、应急设备等等、等等,但这种事情防不胜防,此行的凶险当然很大。可是,这是欧洲走向复兴的唯一选择,也是我此生的梦想,我不能不去。而今九九八十一关已过,我不会在最后一刻当逃兵。如果怕这一天,当初我就不会试。”

  蓝博说得很轻松,尤其最后一句,象是怕刺激到塞缪尔,故意避免提及死亡这样的字眼。

  塞缪尔怔怔地看着他,目光全是不舍,却突然问:“阿泽对此一无所知,你希望我怎么对他解释?”

  蓝博想了想,自信地说:“你什么都不用说,到时候,他一定会懂我。”

  塞缪尔执拗地追问:“如果他要走你的路,怎么办?”

  蓝博按熄桌上的台灯,随口答:“不会,有秦正。”

  塞缪尔惊喜地看着他:“这么说,秦正过关了?”

  蓝博一边给抽屉上锁,一边回答:“他是阿泽选择的,我怎么会反对?我只是去掉他的弱点,让他变得更强大,他才可以更好地保护阿泽,我才放心把阿泽交托给他。”

  塞缪尔出神地盯着他:“你有什么交待我的吗?”

  蓝博抬起头,温暖地一笑:“因为有你,我才没什么不放心的。今晚夜色正好,陪我出去转转吧。咱俩好久没打猎了,看看今晚手气如何。”

  * * *

  秦正从蓝博房间大踏步走出来,陈立悄然跟上,轻声问:“怎么样?”

  秦正恨恨地说:“就是他干的!”

  陈立一惊:“他要动手了吗?”

  秦正笑了笑,阴冷地说:“有阿泽在,他不会动我的——要动早动了。”

  陈立总算松了口气,小心地追问:“那……秦董怎么办?”

  秦正脸色一冷,狠声道:“我跟他约好:三天之内,我如果找到我父亲,双方就此讲和,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陈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天?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