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tty是一个聪慧、娴雅、安静的女子, 除了在网上投简历，她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家务和秦正身上，基本一日三餐、水果茶点都由她打理, 如果有闲暇，她的消遣是弹古琴。于是每天东方兄妹上班后，咸阳阁就会传出悠扬古朴却空灵传神的古韵, 有时是《卧龙吟》、有时是《阳光三叠》、有时是《湘妃怨》……
林鹏听着古韵悠悠的咸阳阁，忍不住说：“哎，你觉不觉得这Betty特别配咸阳阁的环境呀？”
这段时间, 他和陆飞二人每天搭档着保护东方泽, 已经将对方当成影子一样，任何时候不用回头直接说话, 都会有不同观点象回音壁一样反弹回来。
果然, 陆飞阴阳怪气地说：“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林鹏一愣：“哪里怪了？”
陆飞说：“你上次说，是秦正让Vivian拉她来华城的？”
林鹏点头：“是呀！”想不明白这怎么就怪了。
陆飞当然不负责答疑解惑, 转到另一侧, 盯着东方泽房间的方向，自顾道：“不知道东方泽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林鹏显摆道：“我知道——没反应。”
陆飞一怔：“你怎么知道？”
林鹏说：“我跟他说的时候, 他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陆飞急道：“我说你是不是脑袋少根筋呢？你不会真没看出来吧？”
林鹏更摸不着头脑了：“看出来什么？”
陆飞瞪了他半天，突然道：“反正他跟你一样迟钝, 希望他这回也没意识到。不过，真是这样，秦正可就白费了心机。”
林鹏挠了挠头，忍不住问：“意识到什么？”
陆飞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你知道吗？我护卫东方泽不过三个月, 已经帮他料理了三次意外, 除了最后这次德江边上算比较正常的狙击行动，其它三次你知道都在哪儿发生的吗？”
林鹏一激灵：“机场？火车站？警察局？”
陆飞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你没事儿吧？谁会跑警察局搞暗杀？”
林鹏气道：“你的语气明显是比较特殊、比较凶险的意思，我当然往非常规的地方想了！”
陆飞吹了声口哨：“酒店。无一例外都是酒店，并且都在他的房间里，还都是日本人。这说明什么？”
林鹏本能发问：“说明什么？”
陆飞无奈地说：“就知道你从来不会自己想只知道问！这说明，东方泽在这方面的防范意识比较薄弱，可秦正不采用正面进攻、抽短球、截拳道的打法，反而用这种迂回路线敲边鼓的策略，明显命中率极低，最后伤人误己，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信，咱俩打赌。”
林鹏瞪着他，半晌道：“没听明白，怎么赌？”
* * *
2015年3月24日。星期二。
今天是飓风正式上市的日子，刘海等威锐旧部都飞去北京庆贺，孔雀集团里各种羡慕嫉妒恨，上上下下都没心思工作了。东方泽照例早早到办公室，仿佛与这件事全不相关。
Helen特意给他送来自己烤的饼干，东方泽咬了一小口，连赞三声。
Helen摇头道：“真有那么好吃？还是给我捧场？”
东方泽只好承认：“跟咖啡厅里做出来的味道几乎一样，手艺应该算不错吧？”
两人老朋友一样相视一笑。
Helen问：“你不想去参加上市庆典吗？”
东方泽平淡地说：“我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
Helen点头：“所以他才安排郑总代你去吧？”
东方泽犹豫了一下，说：“也许。”
Helen微笑道：“秦正之所以这样决定，我觉得，关键还是他明白你的想法。”
东方泽想了想，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上电视里：“今天，作为首家成功拆除VIE架构回归A股上市的互联网公司，飓风科技正式登陆沪市，开盘价为9.43元，开盘后股价升至10.28元，封停当日最大涨幅44%……”
电视里财经频道上播放着股市交易大厅及飓风公司庆祝会的画面，难得的是程枫、加山、魏辉、甚至刘海等核心团队的画面居然也播出来了，可见这次上市的公关传播做得还不错。
Helen特意将这一播出时间告诉秦正，所以晚餐时一改平时看新闻频道或法制频道的东方家规，今晚秦正执意要看财经频道，就是希望给东方泽一个惊喜——毕竟这是他辛辛苦苦一手操盘的上市盛典。
当时，东方泽正在低头喝汤，乍一听到报道，确实错愕了一下半抬起头，但之后就继续低头喝汤，甚至都没有看电视一眼。
秦正连声惊叫：“哎，这不是魏辉吗？还挺上镜的……这个程枫，果然活脱科技CEO的长相，估计是他第一次上央视，居然还挺象模象样……这小伙子，叫什么来着？”
Vivian忙道：“刘海刘海！我见过他。”
秦正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旁边东方泽用餐巾轻拭唇角，起身离席，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
这时，Betty叫了一声：“咦，那个德国人怎么也在？”
Vivian奇怪地看着她，秦正和东方泽却同时瞪向屏幕：背景里，Samuel果然在一群观礼的贵宾席里，正在鼓掌。
东方泽看着Betty：“你认得他？”
Betty道：“是呀，我来华城之前，他一直在北航校园里打听Vivian和东方家的人去了哪里。不过，秦正嘱咐过，不要告诉别人你们的事，所以我叫邻居和周围的人都不要理他。”
秦正和东方泽对视一眼，秦正起身走向二楼的书房，东方泽迟疑了一下，尾随而入。
秦正在打电话，向他眨了眨眼睛，东方泽会意地保持安静。
这时电话接通，秦正笑道：“Cindy，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刚刚在中国最有影响力的CCTV上看到你老板了！你现在也在北京吗？”
Cindy笑道：“是呀！我从上周就陪Samuel来北京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也就是说，Samuel在北京呆超过一周了。如Betty所说，他一直在北航找东方家的下落吗？
秦正在心里暗骂了陈立一声，嘴上欢快地说：“你也去参加飓风的活动了？”
Cindy道：“那倒没有，Samuel有一个朋友刚好投资了这家公司，所以带他一起出席。很巧，原来孔雀也投资这家公司，Samuel在活动上见到代表孔雀出席的郑总，回来后一直赞不绝口呢。”
秦正在心下冷笑了一下，爽快地说：“我一直想要介绍他们认识，看来不用我费心，老天自有安排。”
Cindy笑道：“还真是。不过，Samuel本来以为可以见到您呢，看来得下回了。”
秦正敷衍道：“那倒不必。他在北京还要呆几天？也许我可以过去见他。”
Cindy为难道：“真不巧，他刚刚已经离开了。”
秦正顺口追问了句：“离开北京？还是离开中国？”
Cindy道：“是回欧洲。我们几个同事一起吃晚饭，他接到一个电话，非常意外、很震惊的样子。现在他已经去机场的路上了，要今天晚上飞往法国尼斯。”
秦正一怔，问：“你知道，大约是什么事吗？”
Cindy小声道：“好象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接完电话眼圈儿都红了，我送他回酒店，一路上他的拳头都攥得紧紧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情绪化。”
秦正望向东方泽，东方泽微微摇头，下意识地打开了电脑，调到百度新闻频道，快速浏览，秦正突然指着其中一条：“可能是这个。”
专题新闻页面正在滚动播出：
今天下午，德国之翼航空公司的一架从西班牙巴塞罗那飞往德国杜塞尔多夫的飞机在阿尔卑斯山坠毁，机上 150 人全部丧生。发生在这家德国汉莎航空的子公司身上的安全事故，被认为是今年最大的一起空难……
根据法国官方消息，出事地点位于法国东南部阿尔卑斯山区，坠机处海拔约为2000米，具体地点在法国东南部小镇巴尔瑟洛内特附近山区，在法国滑雪胜地普华露附近，该镇距离法国东南部城市尼斯100公里……
秦正道：“他应该还在机场……”
东方泽已快速调出北京飞往尼斯的航班：最近的航班23:55起飞，他问：“你想见他？”
秦正一笑：“不一定见面，至少可以电话问候一下，人在脆弱的时候也是套情报最容易的时候！”
他拔通Samuel的手机，里面传出Samuel紧张的声音：“你好，请问有事吗？”
秦正故意用沉重的声音说：“对不起，刚刚知道您正要离开中国，但还是忍不住打这个电话，只想对你说：无论发生什么，希望你还好、一切可以很顺利。”
Samuel那样一个高大、沉稳的德国男人，声音里竟带着哽咽：“我不知道，我只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尽管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尽管秦正猜到这时候应该是他最脆弱的时候，也不曾料到他会脆弱到象个孩子一样哭泣，忙安慰道：“对于已经发生的，你我都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保护好还属于我们的。”
他的眼神不由飘向东方泽——后者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