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什么感觉也没有,那就是普通的一句话,如果你感受到了不安和担忧,那就是威胁。”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林郗淮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现在被秦洲晏拿来堵他。

  他嗤笑了一声,才不害怕。

  以后发生的事怎么去解决以后再去想,现在他开心了再说。

  过了现在就真的没有那个机会了。

  “你先能下来再说吧。”

  林郗淮赤着的脚踩进拖鞋里,然后扯着领口利落的将上衣脱了下来。

  秦洲晏眼前显现出一抹扎眼的白,带给人的最直接的视觉冲击。

  只是还没来得及欣赏,衣服就直接被扔到了自己的脸上,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带着人皮肤上的温度。

  属于林郗淮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盖面而来,又因为昨晚他们亲密的睡在一起,交融着他自己身上的气息。

  还有点别的什么。

  “……”

  在他的“威胁”下,对方选择了更大的作死。

  秦洲晏听到对方开口道:“衣服,你洗。”

  林郗淮没脸去用洗衣机,对方弄脏的,就自己去洗。

  秦洲晏伸手将衣服拉下来,就见林郗淮已经从敞开的行李箱里拿出了要换的衣服,进入了卫生间。

  只留下一抹清瘦修长的背影。

  秦洲晏轻笑了声。

  洗漱好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秦洲晏已经从床上下来,将窗帘拉开。

  今天是个晴天,明亮的暖阳透过镂空雕花的缝隙洒落进来,被切割成一片片的光影。

  秦洲晏转身看向不远处从卫生间里出来的人,对方套着一件能直接外穿的宽松圆领杏色薄毛衣,下面是浅色牛仔裤。

  简单大方,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也柔和了下来。

  林郗淮一边顺手将微长的袖子撸起,一边走到他身边探身将整个窗户都打开了。

  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涌进来的不止清晨的风,还有大面积整片的光线。

  见人不说话也不去洗漱,林郗淮看向他,故意开口道:“怎么,不想洗?”

  秦洲晏挑了一下眉,圈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过来。

  “我洗,我只是在想,真的不考虑戴首饰吗?”

  林郗淮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哪里戴?”

  “都可以。”

  秦洲晏觉得他哪里都很好看,哪里都很适合戴上首饰,他能送他好多。

  “我考虑一下。”

  秦洲晏笑了笑,也不再多说,然后也拿着衣服去了卫生间。

  林郗淮掌心碰了碰刚刚被对方覆盖过还带着热度的地方。

  然后坐在椅子上看室内的环境。

  昨天他们到的时候太晚了也太累,室内的光线昏暗,还没来得及仔细的看一看周围。

  一进门就是大面积的眺窗,直面窗外的山水之景,窗旁摆着一张桌子和椅子。

  桌面上放着一个未曾用过的笔记本和竹编笔筒。

  只经过一晚上,干净的桌子上已经搁置了一些他和秦洲晏的用品,倒是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棕红色的木床挨着墙,床边铺着大面积繁复花纹的地毯,有一架透明茶几和柔软的双人沙发搁在室内的中央。

  屋子整体以木材家居为主,光线一照,愈发显得好看。

  带着一股浓郁的历史文化氛围。

  正想着时,秦洲晏就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

  “饿不饿?”

  不说还好,一说倒真的有些饿了。

  于是两人一起下楼,他们醒得很早,就算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也才七点不到。

  林郗淮原本打算和秦洲晏先把早餐做了,没想到阿婆和章嘉云起得更早,已经在厨房里了。

  章嘉云长得好嘴也甜,是最讨老人家喜欢的那种姑娘。

  一老一少在厨房里有说有笑,短短时间内就仿佛真有血缘关系般。

  章嘉云先注意到了他们,明媚鲜活的打着招呼:“林哥秦哥,早安,早餐马上好。”

  “早上好。”

  两人进去帮忙把东西端出来,一边闲聊:“怎么都这么早?”

  何阿婆笑着答他们:“年纪大了,睡不了太久,还不如早点起来找点事做。”

  章嘉云将锅里的东西盛出来:“我听到外面的动静,就干脆也起来了。”

  担心两个后来的年轻人不自在,何阿婆继续道:“你们也都随意点,年轻人能睡觉是好事,赖床也好。”

  老人家开玩笑道:“反正我和嘉嘉也不会等你们,早餐热在锅里,你们醒了自己去摸东西吃。”

  秦洲晏笑着回应:“您这样说,我明天可就要赖床了。”

  “尽管赖。”

  徽沂镇在云邵省内,口味也符合整个省的风格,各种粉面较多,煮的炒的泡的,然后就是各式各样的汤。

  除了这些,还有煎饺、虾饺以及油条等。

  整个餐桌边瞬间白色的热气缭绕,混合着各种香味。

  林郗淮和秦洲晏都是饮食比较清淡的人,何况在外面那么久,倒是很久没有吃过碳水爆炸的食物了。

  偶尔吃一次感觉也很好。

  几人落座,整个人的胃瞬间就暖了起来,清晨的寒意也随着热腾腾的食物消散。

  林郗淮垂头咬了一口煎饺,外表皮煎得焦黄,又香又脆。

  只是刚吃一口,他就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的整咽了下去。

  看着碗里还剩的一半饺子,正准备也整吞的时候,身旁一只小碗朝着他的手边推了下。

  林郗淮抬头看了眼正和嘉嘉笑着聊天的何阿婆,将剩下的饺子放进了推过来的碗里。

  然后被身边的人面不改色的吃掉。

  秦洲晏之前还没尝,将林郗淮咬过一口的饺子吃下去后,他就知道了。

  是芹菜陷的饺子,林郗淮不吃芹菜。

  只是老人家一大早起来辛苦做的早餐,怎么都不会随意浪费。

  林郗淮敛下眸子去喝茶树菇排骨汤,被对方过于自然的举动蓦地弄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但他好像有点开心。

  一顿早餐每个人吃得都很好,吃完后三个年轻人去收拾桌面和厨房。

  林郗淮拿着抹布去擦桌子,将嘉嘉大喇喇放在桌面上没有锁屏的手机拿开。

  尽管他目光转移得很快,但刚刚对方浏览过的界面还是钻进了视线中。

  是酒店订房的界面,只是都已经显示满房。

  林郗淮垂头将桌面擦净,然后回到厨房把抹布洗好晾晒起来。

  今天是个好天气,但又因为是五一,所以林郗淮和秦洲晏都没打算在白天的时候出去人挤人。

  他们的时间很充裕,可以随心在徽沂镇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就不赶这个趟了。

  两人坐在院子的竹椅上晒太阳,周围绿植环绕,空气清新,带着很轻的泥土香。

  没过多久,嘉嘉也拎着一个椅子出来,坐在他们不远处垂头看着手机。

  林郗淮突然出了声:“嘉嘉,在干什么?”

  章嘉云抬起头,她天生一副笑面孔,逢人就自然的带上了几分可亲的模样:

  “哦,我在看大巴的班次,准备订票要走了。”

  林郗淮想到昨晚对方哭的模样,早上还和阿婆打听徽沂镇哪里好玩,以及订不到的酒店房间。

  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道:“不玩了吗?可以住这里。”

  他和秦洲晏不可能白白住在别人家那么久,所以就算阿婆之前怎么都不同意,两人还是给了住宿费和伙食费。

  他也相应的对那个房间有一定的支配权。

  嘉嘉明显还想在徽沂镇待一阵子,而阿婆也很喜欢她。

  如果对方以觉得林郗淮和秦洲晏关系不一般为由,理直气壮的要他们让出一间房,林郗淮都不会同意。

  可她就这么自己默默地计划,没有办法就准备走人。

  尽力不给人添麻烦,也不觉得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郗淮继续道:“我这边没意见。”

  至于秦洲晏……自他开口起就垂头笑了。

  “但这终归是阿婆的房子,你争取到她的同意就行。”

  章嘉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秦洲晏看人的目光少有的亲和,朝嘉嘉摆摆手:“去吧去吧。”

  看着人欢快跑到楼上去找阿婆的背影,两人收回目光,秦洲晏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要一起住一阵子。”

  林郗淮将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扔了下去:“今早的情况还出现就睡地铺。”

  “不出现,你就该觉得不妙了。”

  “有什么不妙的,你躺平就好了。”

  “……”

  林郗淮忍着笑站起来,去帮端着簸箕出来的何阿婆晒辣椒。

  身后的人跟了上来,在他旁边低声道:“如果这样你都没想换人,我还怪感动的。”

  “……”林郗淮捡辣椒的手一顿,装作没听见。

  嘉嘉找何阿婆把情况说了后,何阿婆自是高兴的同意下来,正好房间都不用搬。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吃完晚餐后,嘉嘉出门去修她的相机。

  林郗淮和秦洲晏也准备出去消消食。

  两人没有往著名的景点处钻,只是在最普通的小巷里游走。

  五一假期虽然人比寻常时候多一些,但比起人挤人的情况好很多。

  随着天色渐暗,街巷里的灯光亮起,特色店铺的招牌显眼,檐角处悬挂着长串的红色灯笼。

  周围响着人群嬉闹的声音,很热闹。

  林郗淮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还没问你当初怎么想出来旅游,就是去伊塔伦纳。”

  “这个啊。”秦洲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开口道,“其实去年我外公去世了。”

  林郗淮的脚步一顿:“抱歉。”

  他知道秦洲晏从小在外祖身边长大,和外公外婆的关系指不定比父母还亲近。

  秦洲晏笑了笑:“没事,是喜丧,老人家无病无痛无灾,年岁大了在睡梦中去世的。”

  “离开的时候是很伤心,但人总是要朝前走。”秦洲晏解释道,“只是身边总是有人反复把我拉回去。”

  两边的家族人多,都知道他和外祖家关系极好。

  所以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上前慰问,反复留意他的状态。

  尽管他说没事,但众人还是会不自觉的关心,眼神饱含感叹怜悯。

  其实都是好意,但久了也会无意识中反复提醒他外公去世了这件事。

  “然后过了一阵子春节也来了,又要频繁的与两边的亲戚打交道,正好我很久也没休长假了,就干脆出来躲了个清净。”

  众人只以为他是伤心出来散心,巴不得他在外面多玩玩。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在外面待多久?”

  “一个月。”

  光线暗了些,只有楼下不远处店铺和路边小摊商贩的灯光映照了过来。

  “所以后面几个月是?”

  秦洲晏也没绕弯子,笑道:“当时在伊塔伦纳是对你有好感,人生头一回,总要争取下,最起码有个互相了解的机会。”

  林郗淮眉眼温和下来,听到对方说:“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话音落下,身旁的人已经到更低一层的台阶上,转身面朝着林郗淮站定。

  林郗淮的身子还在惯性下楼,连忙伸手扶了下面前人的肩膀站稳。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又因为对方站在更下面,林郗淮比他的身位更高。

  他也没放下胳膊,干脆随意的搭在了秦洲晏的肩上,手指自然的垂下。

  下面有年轻人带着音响,站在立式话筒前弹着吉他唱着歌。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周围有人坐在横栏上或站着。

  一边吃着路边买的小食,一边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听青年唱《特别的人》。

  商铺屋檐上挂着的灯在风中轻晃。

  或许对方是真的很喜欢听那位歌手的歌,接下来又唱另一首。

  曲调轻快悠然。

  秦洲晏的声音就在这样背景里轻轻响起:

  “就是好可惜,还没来得及带你见过我的外公。”

  林郗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直到歌声停下,他才带着笑意撇开头,开口道:“歌结束了。”

  “想听?”

  “嗯。”

  秦洲晏握了一下他的手,让他站稳:“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林郗淮就见他转身朝着那个年轻人那里跑去。

  在这样的环境里,为了不过于突兀,也为了舒适,两人的穿着都不会太正式。

  秦洲晏更是直接套了件灰色的宽松卫衣,袖子向上堆叠着,整个人看着很年轻。

  身形修长,在夜风中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飞扬的意气。

  青年离他们并不远,林郗淮看到秦洲晏和青年说了些什么。

  对方就将吉他取了下来递给他。

  青年说的话,林郗淮不知道。

  但他听到秦洲晏自然的答道:“我喜欢的人想听歌,我想唱给他听。”

  他忘了自己就站在立筒边,无意间说话的声音就随着音响如浪般传了出来。

  林郗淮站在楼梯上,垂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