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洲晏看着林郗淮独自走进去,直到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里。

  大门重新被阖上,他才准备离开。

  林郗淮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他只管大胆放手。

  只是一转身就看到了带着揶揄笑意望着他的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暗色格纹三件套,肩宽腰窄,整体线条感流畅又合身,加深了对方身上的那股绅士感。

  “原来这就是那位‘尊敬的林郗淮先生’本尊。”男人开口道,“还特意和我强调要写全名。”

  因为开口说的是英语,念林郗淮中文名的时候有些不在调上。

  秦洲晏低笑了声,然后朝着他走去。

  两人并肩进入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键。

  “不去玩玩吗?”艾莫斯问道。

  秦洲晏带着风轻云淡的笑意道:“不去了。”

  如果不是林郗淮,他今天可能都不会过来。

  艾莫斯也就是这座庄园的主人,秦洲晏和他关系说不上特别亲近,但也算是熟识。

  别人问及什么关系时,也能对外称作一句友人。

  因此秦洲晏找他临时要请柬的时候,也少了几分忌讳。

  艾莫斯笑道:“其实你找我要邀请函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了。”

  身边找他单独要邀请函的人很少,因为无关紧要的人他根本就不会邀请。

  而且邀请函上说了,可以携伴出行,一般人以这样的身份出行就够了。

  所以秦洲晏内里这么冷淡的一个人特意做出这样的行为,艾莫斯是真的有些惊讶。

  又加上确实耳熟,所以在和秦洲晏挂了电话后,他问了问自己的管家。

  “然后就发现,就算你没有找我要邀请函,Lin手中本应该也会收到一份。”

  秦洲晏出电梯的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艾莫斯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虽然我和他没有过交集,但在拟定客人名单的时候,身边有朋友建议我去邀请他。”

  “对方给他的评价很高,据说他总是能在理性实用的现代主义上,不脱离成本以及功能需求的最大程度给予创新。”

  不会悖于实际而导致不能实践落成。

  背后所拥有的不仅是专业能力和各方协调沟通能力,文学素养、艺术鉴赏以及对美的感知力都不可或缺。

  只有同行才知道,让各方都满意且达到平衡的情况有多么难实现。

  “我朋友说,每个行业都不乏有天赋的人存在,但天赋与天赋之间也是有鸿沟的。”

  秦洲晏垂头笑了笑,莫名的与有荣焉。

  艾莫斯注意到了他的神情,调侃道:“夸的是他,不是你。”

  秦洲晏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无声在说:“那又怎样?”

  艾莫斯继续道:“总之给对方送了邀请函,不过刚开始和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因为寄给他的那份邀请函上写的是英文名。”

  Searic Lin

  秦洲晏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只是这一路旅程下来,林郗淮未曾与他人深入结识过。

  所以他每次都只给出一个简单的姓氏,外人也只称呼他为林先生。

  至于林郗淮不知道邀请函这回事倒也正常。

  邀请函是送到国内的,林郗淮又断绝了所有别人能联系上他的途径。

  不管当初在伊塔伦纳还是现在L城的手机号都是临时的,邮箱更不会去看。

  两人一边随意的聊着一边朝前走,两旁的侍者恭敬的给他们拉开大门,璀璨的光线乍泄。

  金色的穹顶覆盖在所有人的头顶,里面或坐或站的人群目光循着声音朝门口望来。

  人不是很多,一扫而去也就七八个人,有男有女。

  容貌出众,衣着精致而华丽,各个放在人群中都会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凡的存在。

  这些是艾莫斯平时玩得比较好的朋友。

  见到来人,有人熟稔的和秦洲晏打了声招呼。

  秦洲晏和他们大多数人也都认识,浅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走过去在一个单独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身旁人递过的酒,自然的融入进去和众人碰了下杯。

  周围的话题依旧老生常谈,讨论车、游轮和酒,提宴会、提慈善事业,还有经济和政策,或许还有记忆中自家祖母传下来的珠宝。

  秦洲晏自如的应对着,和以往那般和大家一起说笑。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社交模式,面上如常的和人交流着某个话题,大脑和灵魂却有些抽离。

  在想,林郗淮现在正在干什么?

  艾莫斯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抿了一口酒后,随意开口道:

  “只待在我这个小房间有什么意思,要出去玩玩吗?”

  众人自是应好。

  秦洲晏朝着他点了下头,承了情。

  艾莫斯低笑了声,要不是刚刚在楼下亲眼看到两人相处的模样,他还真的不太敢相信这是秦洲晏会有的状态。

  于是一群人朝着外面走去。

  这座庄园的占地面积极广,从屋门口开车彻底离开庄园都要开一阵子。

  本就是抱着邀请各位来庄园玩的目的,自然不会拘束大家,人员彻底分散开来。

  各自朝着自己领域所在或感兴趣想要结交人脉的方向流动。

  秦洲晏找到林郗淮的时候,他正手里端着一杯酒,被簇拥着和身边的人聊天。

  对方现在的模样,和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面都不一样,是从未看到过的。

  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气质不凡,带着冰泉般的泠然通透感,将那股过于秾丽的五官压住。

  和旁人说话的时候眸光清亮又干净,引得人总忍不住想要和他多说几句。

  他很注意分寸,并不会刻意显摆卖弄,试图去引起别人的关注。

  只有在身边人问到问题的时候,态度谦逊、不卑不亢的给出回应。

  言之有物,谈吐不凡。

  是属于社交场合下的林郗淮。

  就算并不常常说话,也会不知不觉中成为人群的焦点。

  “果然是不简单。”听到身后的声音秦洲晏没有回头,直到艾莫斯和他并排而站,“也是,你怎么会喜欢一般人?”

  艾莫斯问道:“你认识Lin身边的那位吗?”

  刚刚秦洲晏的目光只落在林郗淮的身上,倒还真没有关注别人。

  听到他说的话下意识的望去,那是一位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先生。

  秦洲晏想了想:“有点眼熟。”

  “你妈妈应该认识,是多尔斯先生。”

  提及人名秦洲晏就知道了。

  如果说在整个建筑领域,迄今还活着的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对方绝对能算得上其中之一。

  “他人可傲了,性格有些古怪,平时很难接近。”

  可他现在正一手扶在林郗淮的胳膊上,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多尔斯在笑。

  竟罕见的有几分老人家的慈祥模样。

  林郗淮仰头欣赏了下房间的侧顶和窗户设计,创造者精妙将光学用到了极致。

  巧妙的融合了地理场所和自然绿植环境。

  仅仅是月光流泻进来造成的光影就足够惊艳。

  若是白天,太阳东升西落,在这个房间消磨一整天好像也是一种享受。

  在和秦洲晏分开后,林郗淮就一个人进入了这金碧辉煌的陌生场所。

  他并不局促也不慌乱。

  这样的环境若是用好了,所带来的助益不可估量。

  大家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聊着天。

  他耐着性子在角落里静默的观察了下,目光很快锁定在一位想融入老钱的新贵身上。

  因为背景不一样,两种人群的行为爱好也不一样。

  新贵会大胆张扬、活力新潮些,而老钱讨论的话题更聚焦于情怀与过往。

  再加上那位先生或许不太了解艺术领域,被问及时有些尴尬。

  若是直接强行加入一个气氛本就和谐的群体,反而有些莽撞,而且作为外人难以真正的融入。

  这样的就很好,一个合适的切入口。

  于是林郗淮站起身,顺手拿过侍者托盘上的一杯酒,朝着他们走去。

  然后,他今晚的宴会也真正的开始了。

  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林郗淮的思绪抽离,侧头望去。

  就看到了人群外松弛站立的男人。

  看到他望了过来,秦洲晏笑着朝他举了一下杯。

  林郗淮上扬了一下唇角。

  秦洲晏手指了指外面示意,然后转身出了这个房间。

  林郗淮看了会儿他的背影,然后收回视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和众人道:“抱歉,失陪一下。”

  说完后他离开这里出去找人,可能手机静音了,他打电话秦洲晏没有接。

  而这里太大了,林郗淮在附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人。

  整座庄园富丽堂皇,墙面的花纹浮雕讲究对称,装潢古典又贵气。

  旋转楼梯上铺着纹案繁复到靡丽的地毯,水晶吊灯璀璨,经过富有光泽感的装饰反射出更耀眼的光。

  端着澄澈酒液托盘的侍者与着装华丽的先生女士来来往往,错落着从面前经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一些酒,林郗淮竟产生了几分眩晕感。

  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上楼的时候,身旁的门被打开。

  他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拖了进去。

  背脊垫着一只手掌撞在了墙面上,并不疼。

  林郗淮的心还是忍不住猛地一跳,在门被阖上之际他正准备开口。

  一只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唇,防止他声音太大引起外面的注意。

  直至走廊上最后一丝光线被金棕色的门彻底隔绝。

  如流水倾泻的皎皎月光映照在一双带有笑意的眸子里。

  “在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