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没同意——所以说为什么不同意啊,外骨骼这东西很好用的好吗?完全可以支撑我力量不足带来的缺陷……!

  结果我这么据理力争的时候,他只漫不经心地问了我一句:“外骨骼能拦着你摔跤吗?”

  我:“……但它能减少我摔跤的次数。”

  “该摔还得摔。”

  我以拳锤掌、恍然大悟:“其实你就是想抱我吧。”

  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道:“可以继续了。”

  我嘿嘿地笑:“你早说呀,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外骨骼了,我多摔两次也不是不可以。”

  艾尔海森充耳不闻:“站好。”

  我叹了口气,傲娇什么啊傲娇,这年头不吃口是心非了好吗?直球才是硬道理。

  不过调戏他和学走路之间,正事显然是后一样。我按照印象调整着自己的肢体,一步一步地走着路,比海参还要像个机器人。

  练到中途的时候,海参就出去了,我本来不清楚他是出去干什么的,然而等艾尔海森喊了暂停之后,我才在轮椅上坐下来、一杯水都没喝完,海参就端着一张桌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张长方形的桌子上摆着四样菜,准确来说是三菜一汤,我一眼看过去,都是我喜欢的菜色,于是立即激动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迈着还不算很熟练的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然后撑着桌面喊:“啊!我终于能吃饭了!”

  我又扭头冲着窗外喊:“温迪——!”

  温迪这之前都没有来找过我,恐怕是以为我和艾尔海森待在一块,他也许并不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但等我把他喊过来,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让我惊喜的是,虽说我的意志被这具躯体所束缚了,但是我还是能听懂自然界的声音。

  能听见温迪大呼小叫地绕着我转圈,而后羡慕地看着我边吃饭边露出享受的表情。

  他语气沉重地对我说:“我也想吃东西。风笛,你快想个办法。”

  我咬着鸡腿,勉强分了点心神给他,道:“我去找博士,再造几具身体出来?有我的实验数据作基础,之后应该会简单一些吧?”

  我求知欲旺盛地看向艾尔海森,他把一块排骨放进我碗里,回答道:“应该是。你自己去和他说你的要求。”

  他这话就是说他不参与后续活动了,我想也是,要不是因为我,他本来也懒得去做这种没什么意义、一个不小心还会出现伦理问题的实验。

  我给自己找了个事做,还挺开心,至少以后不会无所事事了。

  当然首先的任务是重新掌握人类的身体。饭后艾尔海森带我去散步,锻炼的同时正好练习走路,用他的话来说,我路上蹦蹦跳跳、大跨步跑步什么的都可以,要是我想的话,他还能带我去璃月找萍姥姥教我武功。

  我说后面那个就不用了,这个世界又没有魔物,我只要能走能跳能跑就可以了。

  他拉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同意,但是看表情也没有反对的样子。为了配合我的动作,他速度放得很慢,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他就看着前面的路,把持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路上我们也碰到了熟人,最先是妮露。她震惊地看着我,好久之后才迟疑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问道:“林小姐?”

  我晃了晃手:“好久不见,妮露。”

  “真的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她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道,“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啊。”

  我点头:“之前在家里养身体嘛。”

  她没有怀疑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现在来看,你修养的效果很好呢,比以前看着健康多了。”

  我但笑不语。这休养可厉害了,直接换了具身体,我敢打赌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和我用同样的休养方式。

  我们没有和妮露聊太久,因为我看她好像还有事情要做,于是也说自己还得继续散步,先和她告别了。

  妮露并不是这一路上我们碰到的唯一一个熟人,之后我还碰到了以前在教令院里带过的学生,他们看到我都很惊喜,有些问我为什么这两年都没回来,是不是因为璃月那边很忙,有些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最近才醒过来,还有些问我是不是之前和艾尔海森分手了,现在又复合了。

  前两种理由我都打哈哈糊弄过去了,不说对也不说错,唯有最后那个,我赶紧澄清,说:“从来没有分手!”

  虽说确实两年无声无息,但是真的没有分手啊!那缕老是缠着艾尔海森的风就是我啊!

  不过除了熟人之外,也有些不认得我只认得艾尔海森的人,毕竟我在教令院里沉寂太久了,新生的学者不认识我很正常,那些年数够大的老学者们不是明论派的都不一定认识我呢。

  所以他们只和艾尔海森打招呼,然后再好奇地问他我的身份。

  艾尔海森用十分自然而且理所应当的语气介绍我:“我的妻子,林风笛。”

  我眨了眨眼,等艾尔海森把他们打发走了,才扒拉着他的手臂说:“没结婚啊。”

  “那我换个称呼,”艾尔海森从善如流地说,“我的未婚妻。”

  我继续纠正:“女朋友。”

  他直视前方,握紧我的手,思维跳跃得比我厉害:“教令院的婚证处明天上午八点开门,我们七点五十出门,到那里刚好。你的身份证明材料不用担心,我已经备好了。”

  我后仰身体:“你早就做好打算了。”

  “自然。”他停下脚步,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脸,低声道,“这是本该在十年前就完成的行动。”

  我提醒他:“璃月的女性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岁,男性二十二岁,十年前我俩都没达标呢。”

  “须弥是十八岁。”他反过来提醒我。

  我道:“可我是璃月人。”

  两者相交取并集,所以十年前肯定定不下来。毕竟我不打算改国籍。

  想到这里,我突然警惕起来,问他道:“你没有把国籍给我改掉吧?在下生是璃月人死是璃月魂,唯一信奉的神明只有岩王帝君——”

  “没有。”艾尔海森打断我的话,道,“你没拒绝,很好,明天我们就处理掉这件事。”

  我咕哝道:“我是没有拒绝,但你这句话说得好像它是什么公事一样,不得不办。”

  “那你想怎么样?放个烟花庆祝一下?在婚证处吹个喇叭告诉所有人?”

  我连忙道:“不不不,我们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没必要让那么多人知道,太恐怖了。”

  大庭广众之下求婚宣告什么的,对我而言不是那么友好。我这个人非常低调的。

  艾尔海森很满意:“那就这样。”

  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绕进去了,扣着他的手指哀怨地说:“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我的重点是你看起来‘不得不办’。”

  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我的脑袋,感觉像是疑惑我的脑袋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损伤,就在我露出“你敢说点鄙视我的什么东西我就咬死你”的表情之后,他认真地说:“本来就是‘不得不办’的事情。”

  我一下理解了他的含义,不是敷衍地顺应,而是这件事的性质就是这样。

  于是我收回尖锐的眼神,轻轻咳嗽一声,道:“哦,确实不得不办。”

  这回我听见他很轻松地笑了起来,不太像嘲讽的意味,但是我感觉自己被嘲笑了,不由得羞赧地抬头威胁道:“笑什么,很好笑吗?不许笑!”

  艾尔海森客观地说:“挺好笑的。”

  “我宣布你将失去我一分钟!”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问我:“这么残忍吗?”

  我犹豫又惊恐地看着他的表情。他静静地看着我,本身就是自带委屈的下垂眼眼型,这会儿眼神下落时,犀利的眼尾不复存在,那一湖青绿捧着娇艳的红,似乎也晕染到了眼周,怎么看怎么令人同情。

  我只吃特定人的颜,很不幸艾尔海森就在行列当中。他这么看着我的时候,我后背有点发麻,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的反常让我有点不习惯,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太好看了让我有点兴奋。

  我感觉我的脑子都在发烫,勉强按下那点心动,问他:“你被鬼上身了?”

  他眨了下眼,像蝴蝶扇动着它的翅膀一样,握着我的手捏了捏我的手指,收起了这幅表情,又成为了那个有些犀利冷淡的书记官。

  “驳回。”他接上我的上一句。

  我还是比较习惯他这幅样子,但刚才的表情也很可爱,于是贴着他提要求:“驳回也可以,咱俩来做个交易。我收回我刚才那句话,你再做一次那个表情。”

  他冷酷地说:“想得挺好。”

  我拖着尾音道:“那我就不收回了——你真的要失去我一分钟了——你忍心吗?你忍心放弃这么可爱又聪明的女朋友吗——”

  艾尔海森斩钉截铁地说:“忍心。”

  我:“呜呜呜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书记官抛弃糟糠之妻——好狠心啊——”

  艾尔海森抬起手,单手卡住我的下巴,食指和拇指捏着我的脸颊,低头在我嘴上亲了一下,然后说:“你想让所有人都看着你挂在我身上走路么?”

  我讪讪地把压在他身上的大半重量挪回自己腿上,撇了撇嘴,“嘁”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不会发现呢。

  “可是我好累啊。”我抱怨道。“我想回家。”

  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前方的路:“不远了。”

  我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啥人,才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挣出来,然后朝他打开手臂,期待地看着他:“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他按下我的手臂:“突破极限对现在的你来说是好事。”

  “我不要。”我又把手抬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就要你背我。”

  艾尔海森抱起胳膊:“那做个交易?我背你回去,你欠我一个要求。”

  我放下手:“什么样的?好歹也得等值吧?”

  艾尔海森思考了一下:“你可以视情况判断那个要求是否等值。如果你的依据充分,我会考虑换要求。”

  我满意地点头:“成交!”

  交易达成,他也不扭捏,往前一步,背对着我在我跟前半蹲下来,我趴在他背上,他捞过我的腿弯扶好,往上颠了一下调整好我的姿势,便重新迈开脚步。

  我晃了两下腿,依稀找回了年少时那种猖狂又无忧无虑的感觉,不免笑了起来,凑到艾尔海森耳边说:“没想到这么多年,我还是好喜欢你。”

  从十六岁到二十八岁,我们之间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段感情最开始居心叵测、目的不纯,谁料经过岁月的发酵,如今反而清澈纯粹。

  真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