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看着臧亚, 发现他在讲述这一系列事情时,脸上的神色始终没有多少变化,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似乎, 臧亚只是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平铺直叙的说着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

  安云抿了抿唇瓣, 此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臧亚天生便是这般淡漠的性格,还是该为此觉得难过。

  因为感知不到相应的情绪, 所以臧亚才不会伤心和难过, 更不会生出多余的情绪。

  但也因为感知不到那股情绪,所以才连寻常人都很容易察觉到的快乐都察觉不到, 失去很多乐趣。

  安云想到这里, 心里有些闷闷的不舒服,带着几分钝疼。

  臧亚说完那些话之后, 看着安云脸上不停变化的脸色, 难过、同情、纠结、不知所措, 像是走马灯似的出现在安云不知遮掩的脸上, 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怎么了?”看着最终沉浸在不知名情绪中的安云, 臧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云闻声, 这才回过了神来,抬头看向了臧亚的方向, 看着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似乎很是担心的样子,摇了摇头, 小声道:“没事,我刚刚只是在想其他事, 有些走神了而已。”

  安云觉得自己想了什么, 没有必要同臧亚说, 毕竟臧亚现在无知无觉,不觉得悲伤是悲伤的情况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察觉,心里便不会留下痕迹,也就不会惦记。

  若是有察觉,心里起了惦记,时时刻刻的想着他和常人不同,反而是不好了。

  臧亚听着安云的话,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片刻之后点了点头,笑道:“嗯。”

  他知道安云刚刚在想的不是这个,但安云不想说,他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的必要。

  安云见臧亚不再追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他便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继续道:“对了,既然那么多人都想要你和你父亲的命,那一直这样被动挨打是不是不太好。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你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又什么时候对你们发起进攻,若是下次再突然冒出来想要刺杀你,那你该怎么办?”

  安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担忧的神色都快要溢出来了,连带眉宇间都带上了淡淡的忧愁。

  臧亚轻轻的给他梳理了一下两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伸手在他皱起的眉头上按了按,同时向两边推去,似乎是想要将那皱起的眉头重新抚平。“别担心,父亲早就想到办法了。很快,我们便能摆脱这样的处境了。”

  臧亚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语气却格外的笃定,甚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含义。

  安云被他带着,同时想着平日里臧亚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于是眉头也逐渐舒展了开来,朝他狠狠点了头,应道:“嗯,我相信你的。”

  臧亚看着一秒扬起笑容的安云,唇瓣不自觉也带上了几分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两人又在这个凉亭坐了一会儿,臧亚便又牵着安云逛起了这花园,一一介绍起了这里面的景象。

  安云听着臧亚连个假山庭院都能说的头头是道的,心里更是佩服不已,觉得臧家不愧是传承了那么多代的家族,纵使平日里再怎么不着调,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举手投足之间也尽是大家的风姿。

  *

  之后的日子,安云便陪着臧亚一起在家里养病,两人的作息格外规律。

  这府中,除了某些特别的地方,剩余的区域臧亚都带着他转了一遍,安云也彻底看清了这家里到底是有多大。

  安云暗自咂舌的同时,心里带着点莫名的情绪,如果是上辈子的他,怕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踏入这种地方,只是很快安云便将这情绪给抛在脑后,毕竟芸芸众生都和他差不多,活得好的只有少数。

  在臧亚养伤的阶段,臧老夫人和臧科也经常上门探望臧亚,期间还带了不少东西过来。

  他们每次来之前都会有下人提前过来通知,因此安云也会早早就得了信提前就避开,避免和他们接触,也因此从未有过冲突。

  安云每次远远的看着他们,见他们每次过来对着臧亚的关心都不似作假,真心实意的为臧亚的健康而担忧。

  见状,安云还是有些感叹,或许臧老夫人和臧科对于臧亚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的,只是相较于臧亚,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罢了,所以偶尔还是会越过臧亚关心其他事。

  安云每次想到这里,对于臧亚的感觉又更复杂了几分,平日里对待臧亚的时候,也不自觉的好上了几分。连带着平日里臧亚赖在他的身边,对着安云搂搂抱抱的行为,安云都能坦然不少。

  臧亚的伤一天天的变好,天气也开始逐渐变冷,树叶也悄无声息的挂上了黄色。

  臧亚此时正躺在安云的腿上,听着安云讲着三十六计的小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

  上辈子,安云的孤儿院里有一只很旧的收音机,那是放在杂物间那里的。

  或许是太旧的原因,那收音机只能接收到一些特定的频道,其中一个频道会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智趣、狗血、神话、道理、知识,什么样子的都有。

  别的小朋友都不喜欢听,觉得光有声音没有画面,实在是太无趣。比起这个收音机,他们更愿意去挤在有电视机的房间内,每天期待着院长爷爷能多放一段时间的电视。

  但是安云不一样,他喜欢那个收音机,于是没事情做的时候,他就会跟杂物间的老奶奶待在一起,不时的搭一把手跟着一起做事,同时也听了很多的故事。

  老奶奶很喜欢安云,偶尔会在安云帮着她做事的时候,摸摸安云的脑袋,给他一颗糖,夸奖他懂事。

  安云偶尔空闲的时候也会想起那时候,在那阴暗又潮湿,无时无刻都带着一些霉味的房间里,得到的一颗廉价的糖果,味道甜滋滋的。

  安云将故事都听了进去,后来又看了很多的书,几乎是把打工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了,他也懂得了那些曾经在听故事时不太明白的那些典故。

  眼下,安云把那些故事当做臧亚无聊时打发时间的事情,一一同臧亚说来,让他开心开心,这也是两人一起消遣的方式。

  就在安云说完三十六计,准备想想下个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敦敦敦的几声,从远到近的跑了过来。

  听着这声音,安云立马就抬头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而臧亚已经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头。

  然后,一个毛茸茸、胖墩墩的身影便跑到了近前,灵活的跳到了矮床上,趴在了安云膝头的另外一边。

  “喵呜~”雪团仰着脑袋,努力的将自己嘴巴上的东西递给安云看。

  安云这才发现,它刚刚之所以不叫,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嘴巴里含着东西,所以才叫不出来。

  雪团发现安云看向自己了,它的双眼一亮,将一只爪子搭在安云的腿上,低头将那朵花吐了出来,放在了安云的衣服上。

  “这是送给我的,谢谢你了!”安云一见这情况,开心的拿起了那朵还算鲜艳的花,然后摸了摸雪团的脑袋。

  在雪团被安云摸得舒服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时,安云的肩膀一重,腰也被环住,随即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这小畜生,倒是会换着花样讨人欢喜。”

  说罢臧亚也伸出了手,越过安云的手摸在了雪团的肥肚子上,恶狠狠的揉了揉。

  雪团以为臧亚在和它玩,它倒也不生气,顺着臧亚的力道就躺了下去,甚至舒服得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本来刚刚还有点生气,觉得这蠢猫儿抢了安云注意力的臧亚,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看着那手上沾着的猫毛,不满道:“这带毛的东西就是喜欢掉毛,一年四季都在掉。这屋子里尽是它的毛了。”

  安云用手给雪团梳理着它身上被臧亚弄乱的毛,倒是不怎么在意的道:“它天生下来就有毛的,掉毛也是它天生就注定的,这怎么能怪它。”

  臧亚一边让旁边的丫鬟服侍着清理手上的猫毛,一边看着安云,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又觉得有几分不满了。

  臧亚抽出自己清理干净的手,没有继续去碰雪团,而是从旁边拿了制作的逗猫棒来,在这傻团子面前晃荡了两下。

  很快,那受不住诱惑的傻猫,它便随着逗猫棒的挥舞给起跳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的欢腾。

  “对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我带你出去玩。”

  自从臧亚遇袭到现在,臧亚已经养了一个半月的伤了,而安云也跟着再也未踏出过这个府中一步。虽说这府中也够大,但实在是过于冷清了,喜欢外面烟火味的安云,若是可能还是希望能出去转转的。

  突然听到臧亚这样说,安云还是有几分欣喜的,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上次他们出去时,臧亚遇到袭击的事。顿时,云便犹豫了起来,抬头不确定的看向了臧亚,神色间尽是犹豫。

  “怎么了?”臧亚看着安云的样子,直接开口询问。

  安云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上次我们出去,你就遇到了袭击。要是,我们这次出去,再遇到怎么办?”

  臧亚听到安云是在关心自己,顿觉心情放松了不少,答道:“别担心,上次那些人已经查清楚了,我父亲又做了一些事情,暂时我们能清静一段时间。”

  安云眼睛都亮了,同时狠狠的点了头,“那好,那我们选个时间出去好了。”

  臧亚看着安云开心的样子,不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朝着安云点头的同时,将手里的逗猫棒朝着门外抛了过去。

  然后,雪团就连滚带跑的朝着逗猫棒追了去,四只爪爪在地上显得很匆忙,整只猫都显得格外的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