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亚吩咐完了巡防队的人, 抬起自己的剑擦了擦,然后将那剑收回了剑鞘。

  剑身回壳,发出一声闷响。

  等到做完这些, 臧亚又像是察觉到少了什么一般,左右张望了一眼, 随即目光便定格在了依旧躲在后面,此时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自己的安云身上。

  臧亚沉默了一瞬, 然后抬脚朝着安云躲藏的地方走了过去, 朝他伸出了手。

  安云盯着臧亚走过来,在他踩到自己面前的土地上时, 他看到了在他脚下溅起的水花, 带着几分红色的影子,也不知道那是那些贼人们留下的血迹, 还是本就留在那里他未曾发现过的水迹。

  安云抬起头来, 先是看到了臧亚带着血迹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 然后便是臧亚凝望着自己的视线。

  安云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任由臧亚牵住了。

  臧亚沾染了些许血迹, 牵上了安云仿若羊脂玉一般的手,在明暗光阴的印照之下, 变成了一副彩色的画卷。

  臧亚在牵过安云手的瞬间, 只觉得那手有些许颤动,他有些诧异, 抬头看向安云,只见他紧紧抿着唇瓣, 显然是刚刚吓得不清, 眼下还没有回过神来。

  臧亚神色一凝, 随即牵着安云的手稍稍用力,将他握紧了一些。

  因为刚刚过于血腥的场面,让安云觉得特别的害怕。在面对臧亚时,由于目睹过他刚刚凶残的劲头,这股子害怕一下子便被扩大了,让他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即便是臧亚面对他时不会那般残暴,安云依旧是没有办法安下心来,手抖得压根就没有办法克制。

  直到,安云的手被重重的握了一下,这让他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就对上了臧亚的目光。

  臧亚只是那样看着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语气却很笃定,朝他道:“别怕,我在。”

  安云突然想起来了,那些刺客来袭时,臧亚也是这般对他说的。之后那些刺客想要来刺杀他的时候,臧亚也是最先发现并且护着他的人。

  纵使臧亚对别人再凶残,手段再残忍,他似乎从未对他那般过,反而将他护得好好的。

  一瞬间,安云的心便安定了下来。

  安云回握住了臧亚的手,然后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重重应了一句,“嗯!”

  臧亚看着安云,只觉得他眼里有细碎的光点,即便是在再脏乱的环境里,他看起来也是漂亮极了。

  *

  之后,臧亚和安云也没有继续游玩,而是在巡防队的护卫之下回了府。

  臧亚刚刚对付刺客的时候虽然勇猛,但还是受了伤的。

  一回到府中,众人看着臧亚和安云的惨状便惊呼出了声。一下子,原本平静的臧府就像是沸油中放入了水滴,一下子就炸了开来。

  府中灯笼一盏盏的点亮,将这原本隐没于黑暗中的府邸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安云见臧亚受了伤,他还想要留下来陪他,可是却被臧亚劝了回去,并且让他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安云闻言有些奇怪,却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乖乖的回了自己房内。

  很快,看着不远处被簇拥过来的臧老夫人,以及之后急急忙忙过来的臧科,安云这才明白臧亚刚刚那话的用意。臧亚不让他在那里,怕是担心他和臧老夫人对上。

  在臧老夫人和臧科过来之后,过来的大夫更是络绎不绝,来来往往之间皆是为了臧亚送东西的下人。

  安云看着臧亚门口热闹得仿佛菜市场,想着刚刚看见的臧亚的伤势,还是有些发愁。

  “夫郎,小公子那边有奴婢盯着,你要不要先洗个澡再休息一下。”

  安云听着旁边传来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说话的是满眼担忧的盯着自己的小翠。

  见安云回头看自己了,小翠还是没有忍住,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夫郎,你这般情况,若是让小公子看到,怕是也不会安心的。”

  安云听着她的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才穿出去的月白色长衫,此时不知道为何沾染了少许血迹和其他东西,此时已经变得脏污不堪了。

  安云听着猛然瞪大了眼睛,他刚刚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他也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沾染上的。

  小翠在旁边看着安云的动作,知晓他应该也是不知道自己刚才模样的,所以才那般做派,这才想要张口再劝劝,却是见清月从门口进来了。

  清月一进来,安云立马就站了起来,朝她焦急道:“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是公子那里有什么事,需要我过去吗?”

  清月目光快速在安云身上扫过,见他是真的担忧自家公子,对他不由生出了几分好感。她立马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朝着安云安抚道:“夫郎莫急,公子没有需要夫郎帮忙的地方,只是有话让我带过来。”

  安云闻言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些失落,不过随即还是盯着清月,眼巴巴的等着听她说臧亚的吩咐。

  清月对上安云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即便再狼狈,却也让人生出无限怜惜的样子,心里也不由生出了几分感叹,感叹难怪公子这般宠他了。

  “公子让我告知夫郎,他的伤势没有大碍,等到大夫看完诊、上完药,他便会自行去休息。”

  清月说完朝身后招了招手,等到那小丫鬟端着手里的东西过来,她接了过来递给了安云,朝他笑眯眯的道:“公子吩咐人熬了安神汤,让夫郎喝了之后便早些休息,老夫人和大人会守着他的,夫郎便不必等公子了。”

  安云听着清月的话,一时之间只觉得五味杂陈。到了这种时候,臧亚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记着让他早些休息。

  安云听着清月的话,点了头,“你去回复公子,我会好好休息的,还让公子不要惦记。”

  说完,安云端起那碗药,一仰头就喝了下去。

  清月听着安云的吩咐,朝着安云微微行礼,随即转身便离开了。

  等到清月离开,安云又看着不远处依旧人头涌动的臧亚房间,抿着唇半晌没有动。

  直到后面的小翠都快要忍不住再开口劝了,他才终于出了声,“去准备洗澡用的热水,我想要泡澡。”

  “是。”小翠脸上露出惊喜神色,立马就去准备了。

  安云看着不远处臧亚的房间,心里盘算着明日早些起来,之后他再找机会去看臧亚。

  等到安云泡在热水里,从刺杀开始就绷着的心弦这才松弛了下来,连带着失了血色的脸蛋都红润了不少。

  安云靠在木桶边缘,想着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心里充满了感叹。

  可是,除了感叹之外,安云还格外的困惑。到底是谁想要杀臧亚,又是为什么要杀臧亚?

  今天那些人勇猛的攻势,安云觉得若是臧亚的武功若是差上几分,怕是今天他们今天便要全死在那里了。

  安云想着想着,直接将自己半个脑袋都泡在温水里,只留下两个可以呼吸的鼻子。

  这样泡了一会儿,安云觉得心情差不多放松了,这才起身。

  坐在椅子上任由小丫鬟们给自己吹干头发时,安云的视线依旧落在了臧亚所住的房间,期待能看见几分臧亚现在的样子。

  可惜的是,那里除了出出进进的下人之外,再也看不见半点臧亚的影子,甚至连臧老夫人和臧科都没有出来。

  “夫郎,你先睡吧!”

  等到安云的头发终于吹干,旁边的小翠小声的唤了一声。再劝说之前,小翠以为这次也需要再多劝几句,安云才肯乖乖的去睡觉。

  谁知道,小翠这话才出口,安云便朝她点了头,“好。”

  眼看着安云答应得这般爽快,小翠还有些意外,满脸写着惊喜。

  安云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日里早早的起来,然后去看臧亚。

  只是这一晚,安云终究还是因为受到了惊吓一直睡不安稳,时不时就被噩梦惊醒,浑浑噩噩之间睡着,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安云猛地睁眼,一眼就看见了外面明晃晃的日头。想着要去看臧亚的事,他急急忙忙的想要下床来。

  在安云脚落地,急忙想要朝着外面走时,却是听到一声疑惑的发问,“这一大早的,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安云猛地抬头,然后就看见了身穿一身青衣,姿态闲散的臧亚站在他的面前,视线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还浮现着几分疑惑。

  安云再也顾不上其他,起身来到了臧亚的面前,朝着他欣喜道:“小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臧亚却是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话,反而先是将安云因为起床太过于着急而未注意到进而敞开的里衣给他拉拢,遮住那不小心露出来的瓷白肌肤,这才开口道:“想着你昨日应该睡不安稳,我醒来便想来看看你。没成想,你倒是一直没有起来。不过,倒也不用着急,连衣服都未曾穿好就起来了。”

  在给安云拉衣服的时候,臧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手指指腹稍稍刮过安云的皮肤,引起一阵酥麻。

  安云察觉到了异样,只是那感觉过去得太快,再加上他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臧亚的身上,他也就没有怎么注意臧亚的动作。

  安云紧张的看着臧亚,语气中全是焦急,“小公子,你的伤好些了吗?”

  臧亚朝他点了点头,随即道:“昨天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之后又上了伤药,喝了一些药,已经好了许多了,再将将修养几日,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安云听到臧亚这般说,又看着身姿挺拔站在自己面前的臧亚,这才松了一口气,感叹道:“真是太好了,昨天真的吓死我了。对了,昨天袭击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臧亚没有直接回答安云,而是朝他道:“不急,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你先换一身衣服,然后等到吃饭的时候边吃边说。”

  安云闻言先是不太明白,随即想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来看向自己身上,这才发现他一直穿着里衣和臧亚说话。

  这个朝代里衣本就做得单薄,眼下还是夏日,这里衣就越发的单薄,几乎可以算得上是透明了。仔细一点,什么都能看清。

  想着自己刚刚一直这幅模样站在臧亚面前,安云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很快就像是烧熟的苹果。抬头看了臧亚一眼,小声告了一声歉,立马去换了衣服。

  臧亚在背后,一直盯着安云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