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看着本还有几分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突然这般严厉的说话, 他还被吓了一跳,在听清她话中的轻蔑之后,他更是握紧了拳头。

  只是生气归生气, 安云也知道他现在不管从什么方面来看,他都没有办法和前面的老太太抗衡, 怕是说错一句话就会受罚。

  于是,安云极力压制住了心里的怒气, 回忆着见过的那些下人行礼, 努力做出同样谦卑的姿态,朝她的方向行了一礼。

  只是安云觉得标准的礼节, 在臧老太太眼里依旧是错漏百出、丑陋不堪的样子。

  臧老太太冷眼看着面前朝着自己行礼的哥儿, 他看起来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肌肤白到近乎透明, 乌发黑眸, 唇瓣红艳, 连带着身子都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

  有几缕头发依着安云的行礼顺着他光洁的脸颊滑落, 那缕乌发垂落到他的脸颊边, 落在他的胸前,生生衬出他几分脆弱的美来。

  原本臧老夫人在知晓家里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进了一个哥儿时就格外生气, 等到把人招了进来, 发现这哥儿还这般的貌美之后,她心里那份怨怼更是压着无处发泄。

  此时, 在看到这哥儿竟然连病弱时的姿态都这般美时,臧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连带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都沾染了几分寒霜。

  “好, 好得很, 我原本以为你这个由我儿子带回来,又被我孙子所宠爱的东西是个什么模样,这一看,果然是个狐媚样子。

  不愧是那种腌臜地方出来的人,果然会勾人,平日里怕是没有少伺候人吧?我那孙儿才这般的年岁便被你勾引得神魂颠倒的,你果然就是个祸害。”

  臧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有避着旁人,甚至特地放大了音量,似乎就是为了羞辱安云。

  旁边的丫鬟们默不作声的听着,低垂着脑袋目不斜视的模样。

  安云却是能感觉到,这些丫鬟虽然没有在看他,眼角余光却是落在他的身上,那里面还惨杂着各种情绪。

  安云垂在袖口的手悄悄捏紧,他知道自己该忍忍的,毕竟他上辈子也经受过类似的羞辱,他当时只是一个孤儿,还是一个体弱的孤儿,为了不死在那阴暗的小道,他都忍了。

  可是,安云望着臧老夫人那看着自己轻蔑的表情,仿佛他是什么不值得一提的垃圾,这股子火气怎么都压不下去,他抬起眼来看向面前的老人,直接开口道:“我没有。”

  臧老夫人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哥儿竟然还有胆子和自己顶嘴,在听到他这般说了之后,她声音都放大了几分,语气当中的愤怒更甚。

  “你没有?你想说你是没有勾引我儿,让他把你带回来?还是想说,你没有在勾引住我儿之后,又发现我孙子更好,继而去巴结我孙子,让我孙子护着你?还是想说,你在那腌臜地,没有被男人玩弄,还是个清清白白的身子?”

  安云直视着面前的臧老夫人,反驳道:“我都没有,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做过。你只是见了我一面,你凭什么这般主观臆断我?你明明都这般大的年纪了,也是世家太太,怎得就能说出这般污秽不堪的话?我就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世家老太太,你这样说我,明明是你自己想的更不堪,你这个人也更不堪,我甚至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粗鄙妇人冒充的了,不然一般的世家太太,如何能说得出你这般话?!”

  臧老夫人本来就对安云厌恶,此时听着他那反驳自己的话,看着他那艳丽的面孔在她面前晃荡,她便想起了曾经那个哥儿,他也是这般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然后带走了她最爱的男人。

  臧老夫人像是被刺激狠了,拿起手边的杯盏,直接就朝着安云的方向砸了过去,同时恶狠狠的道:“放肆!你这贱东西,你怎么敢,怎么敢同我这般说话?”

  安云看着突然朝着自己砸过来的东西,侧身朝着旁边躲了躲,任由那东西落到了地上碎成了几片,同时抬眼看向面前的老太太,看向她的目光当中生出了几分畏惧。

  安云觉得,这莫名其妙的老太太,眼下怕是真的疯了。

  臧老夫人坐在臧家老夫人这个位置已经多年,平日里见到的人都是捧着她、恭维着她的,哪里会有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敢和自己这般说话。

  兴许是因为太过生气,臧老夫人胸口上下起伏着,看起来气得不轻的样子。

  旁边站着的丫鬟连忙上前来,手不停的在臧老夫人后背抚摸顺气,在臧老夫人耳边轻声的劝着,

  “老夫人,呼吸,我们不生气,想要收拾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无理,直接让奴婢来就可,老夫人何必为此动怒。万一老夫人气坏了身子,那还不是便宜了这个下贱玩意。既然他敢顶撞老夫人,自然也是该受到教训的,不然日后若是还有这般不长眼的再来,岂不是会继续污了老夫人的眼。”

  丫鬟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安云的方向,眼里仿佛带了刀子。看着安云那因为激动而浮现出几分血色,反而显得越□□亮的脸蛋,她眼里的嫉妒和恨意怎么都遮掩不住。

  这丫鬟的话似乎是点醒了臧老夫人,刚刚被愤怒蒙蔽的理智回笼,她大口呼吸了几次,这才渐渐的平缓了下来。

  看着逐渐坐正了身子,盯着自己的目光逐渐冷静的老夫人,安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几分不妙来。

  片刻之后,果然就听到了面前的老夫人朝着他哼笑了一声,“文萱,你说的对。”

  安云那种不好的想法越发的强烈,这预感让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臧老夫人只是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朝着旁边人吩咐了一声,“这人不知礼数,不知廉耻,继续待在我臧府,只会污了我臧府的地界。现在,你们就把他拖出去打板,直到打死,打成一滩肉泥为止!”

  臧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刚开始还带着几分冷静,说到最后逐渐的疯狂起来,直到最后那句话,里面全是浓浓的恨意。

  那句话似乎根植在臧老夫人心里多年,直到今天才终于有机会让它重见天日,完成她的心愿。

  安云一听这话,眼睛瞪大了几分,转身便准备拉开门逃跑。

  谁知道,比之更快的是两个拦在门口的婆子,他们直接就挡住了安云的去路。

  紧接着,站在臧老夫人旁边的文萱,看着站在旁边呆愣着的丫鬟们,直接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你们还不赶紧上去,将他拉去行刑!”

  文萱的话一出,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众人,当即就围了上去。

  不到片刻的功夫,安云便被团团围住了,直接被困在她们之间。

  眼看着安云挣扎不出来,仿佛是一只被蜘蛛缠住的蝴蝶,臧老夫人眼里的愉悦都快要溢出来了。

  臧老夫人收起了自己眼里的病态的暴虐,渐渐靠回自己的软塌上,看着她们继续吩咐道:“带他下去行刑,就在这外院行刑。不要让他就那么快死了,我在这里听着,听着你们如何让他断气的。”

  “是!”丫鬟婆子们应声,拖着被绑住的安云下去了。

  安云想要扎挣,可是他这具刚刚才缝补好了一些,此时依旧千疮百孔的身子,如何敌得过这些粗鲁的妇人,最后只能被无奈的拖了下去。

  待安云被拉到外院,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那些丫鬟婆子们才抬着刑具过来。

  那行刑的婆子看着安云,笑着露出了微黄的牙,苍老的面皮要笑不笑的,语气带着几分轻蔑,凑近了安云的耳朵小声道:“夫郎,对不住了。只是老夫人的吩咐,你今日过后怕是不成人形了。若是有回魂日,记得不要来找老身,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说完,还不待安云反应,那婆子就撤身抽离了,随即让人将安云按在了那行刑的条凳上。

  在安云被按在椅子上,打上第一板子的时候,疼痛瞬间就席卷了他整个身体,让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来。

  安云自认倒霉,这次穿越过来,不仅没有受到优待,反而还要死得这般惨。

  安云被打了不知道几板子,或许只有四五板子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开始不转动了。

  早知道如此,安云想着他在一开始就该选择病死,而非等到今天,以这样痛苦的方式死去。

  正当安云觉得自己嘴里散发出了腥味,眼前也开始冒出一片片灰色,心脏的频率也跳动得越来越慢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响动。

  随即,原本正在往安云身上打板子的婆子,直接被什么东西给击中,直接飞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极大的骚动。

  “小公子,小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公子,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能对我这般。”

  “小公子,饶命啊!”

  在这纷乱当中,安云勉强睁开了眼睛,朝着闹哄哄的地方看了过去,却是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安云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片浆糊,浑浑噩噩的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自己在做什么了,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眨巴了几下眼睛,张了张带着几分腥甜的口,最后又沉重的闭上了。

  *

  眼看着安云已经昏死了过去,跟着救兵过来的小翠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的手放在安云身子上方,上下移动着,却是始终不敢落下去。

  最后,小翠抬头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臧亚,目光中全是求助。

  臧亚却是狠狠的皱起了眉头,随即看向了跟在后面的清月,朝着她吩咐道:“将人带回去,我去同祖母说说。”

  “是!”清月闻言,看了安云一眼,随即又不忍的移开,很快吩咐人去做事,想要尽快将安云带走。

  旁边的仆妇看着臧亚的动作,知晓他将要把安云带走,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朝着臧亚喊道:“小公子,这可使不得。”

  臧亚在她说完这话之后,朝着她看了一眼,手里拿着的长鞭一甩,打到了她的胸前,让她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头上磕碰到了地上流出鲜血,却是怎么都爬不起来了。

  其余的仆妇见状,也不敢再上去阻拦臧亚和他带来的人,任由清月带走了安云,看着他长驱直入走了进去。

  臧亚走进了内院,立即有一道身影飞快的跑了进去。

  臧亚只是看了一眼那衣角,随即便继续抬步走了进去,来到了内院。

  坐在上首的臧老夫人似乎是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看着自己平日疼爱的小孙子,眼里的情绪带着几分恨意,“如何,你是要为了那贱人,违抗我的命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