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亚坐在凉席上, 目光看着下方,观察着两人的动静。

  目光幽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面, 安云带着小翠忙活了一下午,按照他记着的步骤一步步的做事。

  月季花洗干净, 用干净的容器装起来熏蒸,等到熏蒸得差不多了之后, 又用纱布将之包起来挤压, 收集里面的汁水。深红色的汁水从洁白的纱布中滴落,一滴一滴, 落到容器中, 溶成一滩深红色的,带着几分花瓣香气的液体。

  在将全部的月季花都弄成半干不干的香浓汁水之后, 又将之放在小火上熬煮。熬出其中的水分, 只剩下浓缩的汁液之后, 安云又放入了蜂蜡进去。等到两者混为一体, 安云又挤入了一些柠檬汁, 最后快要出锅的时候, 又加入了一些冰片。

  最后,小心的将液体倒入买来的小号瓷瓶当中, 等待着成形。

  在安云做这事的时候, 小翠全程都在旁边看着,此时看着倒在小瓷瓶里, 慢慢凝固的深红色胭脂,她还有些紧张, “夫郎, 这东西就做成了吗?”

  安云点了点头, 盯着那慢慢凝固的液体,表情还有几分严肃,“嗯,应该是成了吧?”

  其实,安云这也是第一次做这个,这让他有些不太确定,不过看着这出来的成色差不多,那应该就是这般了吧?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看着那胭脂逐渐变成了半干不干的半固体,小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朝着旁边的安云,道:“夫郎,不如你先试着用用,让我看看这东西和商铺里那种高级胭脂有什么区别。你要是不试试,光是这样看,也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区别。”

  安云闻言有些犹豫,还是觉得有些变扭,他用这种东西做什么,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的。

  不过小翠有句话还是说得对,如果不用,即便是他自己有信心,但万一他没有做好呢?

  犹豫了一会儿,在旁边小翠期待的眼神当中,安云还是沾了一点胭脂,放在自己的唇瓣上,然后等着小翠来看,看看这和她在店铺里看到的上等胭脂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小翠在看到安云扭过头来的瞬间,她的眼睛当即就亮了一瞬,随即高兴道:“夫郎,你真好看。”

  安云这具身体本来就长得好看,虽然身子单薄,却自带几分仙气。

  而且,这段时间安云被臧府的人养得很好,他的脸上也逐渐有了几分气色,连带着脸颊都红润了不少,虽然唇瓣依旧苍白,透出了几分弱气,但是却让人一看就眼前一亮。

  此时,安云依旧是那般纤弱仿佛下一秒就会飘走的样子,可是他唇瓣上的那一抹红,让他整个人的变得鲜活了起来,就像是黑白水墨画上的漂亮仙人,一下子从画里走了出来,变成了活生生站在众人面前的漂亮哥儿。

  小翠只是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起来,看着安云惊喜道:“夫郎,你这般真好看。”

  小翠语气当中的称赞是真心实意的,眼里也皆是惊艳之色。

  安云差点有些承受不住她这般的眼神,稍稍移开了头去,只是低声道:“我做出来的这胭脂,你觉得比之你在胭脂铺见到的那些胭脂如何?”

  小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一样的,甚至比起我在胭脂铺中看到的胭脂,还要润泽几分,也更加服帖唇瓣。”

  安云闻言笑了,这一笑,他本因为沾染了胭脂而多了几分色彩的面庞,也显得越发的艳丽起来。

  小翠都看呆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直白笑着的安云。

  安云看着呆愣的人,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将自己唇瓣上的艳色擦去,盯着自己今日做出来的那二十四盒胭脂,轻声道:“你说,如果我这胭脂卖一两银子一盒,会有人买吗?”

  安云定的这个胭脂盒子,比起那日臧亚送他的那个小了一半,但是他觉得这个容量,这个定价,也是有优势的,虽然量小,可是也方便携带啊!

  小翠见安云竟然那么快把自己唇瓣上的胭脂擦掉了,还有些失落,听到安云这样询问之后,她稍稍有些疑惑,不过想了想还是道:“肯定有人买,毕竟夫郎这胭脂比之胭脂铺里的也差不离,而胭脂铺里这般成色的胭脂都要卖5两银子一盒,夫郎的胭脂这般便宜,应该会有识货的人要的。”

  “那你觉得,这府中的丫鬟,会卖吗?”

  在安云的记忆当中,比起外面大街上的人来,其实这府中的丫鬟是最近,也是最好的目标,因为她们其实还算富裕,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府中花钱,她们每个月还有月钱。

  而且,这些进入了府的丫鬟,除了一些掌管特俗地方的丫鬟之外,其余的丫鬟除了休沐的时日,其余日子都是不准出府的。

  如果她们的月钱不需要交给在府外的家人,她们能自己留下来,其实也能存下一笔不小的银子。

  小翠闻言,想了想,认真道:“我觉得应该会的。”

  女人都是爱俏的,更何况是这些天天在府中服侍着达官贵人的丫鬟们,她们虽是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出众,但是私底下也是会向往的,也会偷偷为自己购置一些新裙子,以期待自己和那些贵人们一样好看。

  即便是平日里在府中不能穿,但在休沐回家那日,却是能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裙子,画上最好看的妆容,以向家里人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因此,平日里打扮朴素的姑娘们,都会在准许回家看望的那日,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画上自己最好的装扮,以最好看的姿态回到家里。

  甚至,有些非家生子的丫鬟的人家还会安排在那一天给她们相看人家,如果相看好了,那就等着出府的时候成亲。

  那些是家生子的丫鬟因为从小到大都在府中长大,并且世代卖身契都在主子手上的缘故,虽然不能像非家生子那般自由,却是能时常出入贵人跟前,也是能允许用上一些胭脂的。这些家生子丫鬟,手里除了自己的月钱,还有上面主子的赏赐,比起普通丫鬟来也更是有钱,也更愿意打扮。

  两相结合,如果有便宜又好的胭脂,她们也是愿意买的。

  安云听着小翠毫不迟疑的应了下来,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即道:“那你觉得,这胭脂卖给这府中的丫鬟,你觉得怎么样?”

  小翠看向安云,眼睛突得就是一亮,随即道:“夫郎,我觉得这是好办法,夫郎,你可真聪明。”

  安云被她夸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其实他不是聪明,反而是在走捷径。

  安云是觉得,他现在没有任何的根基,如果想要买东西,那只能卖些零散的散客。但是散客不一定有钱,如果他的东西贸然卖得太贵,怕是她们都不会愿意看一眼。毕竟,胭脂这种东西,如果路边的散商太贵,那还不如去大店铺买好一点,毕竟那里还有保障一些。

  安云听到小翠的话,心里有了计较,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小翠,朝她诚恳道:“小翠,我这事,恐怕还要拜托你了。”

  小翠被安云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的脑子瞬间就空了,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口了,只能跟着他点了点头,应承道:“夫郎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就是,小翠若是能办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云笑了,语气越发温柔,“倒也不用赴汤蹈火,只需要你帮我带个头,当个引子便好。”

  小翠有些疑惑,却还是重重的点了头,不管夫郎拜托她什么,她都会做好的。

  很快,安云给小翠交代完他的计划,安排好小翠要做的事,紧接着便目送着小翠离开了。

  望着小翠看不见的背影,安云低垂着眼看向自己手上剩余的十九盒胭脂,只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想完,安云收起那些胭脂,准备将之收拾到阴凉的地方,最近日头猛烈,他怕放在外面,自己辛苦做出来的东西晒坏了。

  就在安云起身的时候,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突然觉得有几分头晕。不过很快,他便觉得应该是他今天都没有休息过,所以稍稍有些透支了体力。

  “这身子,还真是柔弱啊!”

  安云没有在意,低低抱怨了一句,随即端着东西放到了屋子里的阴凉处,紧接着便洗漱休息了。

  *

  楼上,臧亚看着安云和小翠的互动,手指轻轻的点击着窗面。

  臧亚的眼睫轻轻垂落,最后嗤笑了一声,然后起身去了书架前,又拿了一本史记出来看。

  这是臧亚心绪波动时,他惯常喜欢做的事。

  毕竟,臧亚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克制不了自己情绪的,他能不能克制自己的行动,全都取决于他想不想克制。

  快速的看完了一本记录,在上面做好了批注,嘲笑那些前人的愚蠢之后,臧亚抬头看向窗外,外面早就已然是繁星高悬了。

  低头再看了一眼,那小哥儿的房间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灯了,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想到那小哥儿孱弱的身体,对于他此番那么快睡着,臧亚倒也并不觉得稀罕。

  臧亚感受着空气中的凉意,觉得刚刚那股子烦闷消减了不少,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日晷,还是决定去睡觉了。

  兴许一觉起来,他那烦闷的心思也会减轻不少。

  只是,臧亚低估了安云对于自己的影响力,他起来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烦躁,心情依旧不快活。

  以至于,上来伺候的丫鬟们,在看到臧亚的表情之后,全都战战兢兢的,生怕惹恼了公子被处罚。

  直至吃完了早饭,昨日因为看到安云和小翠亲近而升起的烦躁也没有减少,甚至因为一夜的发酵,使得他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

  自己的宠物和别人太过于亲近,这让臧亚觉得不爽。这种感觉就类似于,自己养得好好的宠物,结果不和自己亲近,反而对陌生人亲亲蹭蹭,这让主人如何开心?

  臧亚是个只要感到丁点不舒服,他便想要让旁人不快活的人。昨日想要压制那种情绪,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为了一个小宠物而被牵动心神,让他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可笑。

  可是睡了一觉,臧亚心里的烦躁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发的强烈了。于是,他不打算忍了,他不开心,他也不想要别人快活。

  处置一个丫鬟而已,这他本来就是他享有的权利,凭什么他要克制自己,明明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处理就处理了。

  臧亚想明白,眉头都松了开来,张嘴就想要喊人上来,想要吩咐清月将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鬟调到远离自己小宠物的地方。

  只是,臧亚还未出声叫人,楼梯口就传来了一阵响动,似乎有人在极快的奔跑,紧接着隔着屏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进来,“公子,安夫郎那里出事了。”

  *

  安云昨日里做了那些胭脂出来,晚上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太舒服,只是他这个身体向来没有舒服的时候,再加上他昨日里又做了那么久的事,他便以为自己是因为做事做了太久,所以才会使得他这具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更加的不舒服。

  于是,安云便也没有将之当回事,而是早早就睡下了,想着睡得早一些,第二日起来那些不舒服应该全部都消了。

  谁知道,安云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即便是身体再累,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的,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挣扎,还做了一个漫长到光怪陆离的梦。

  安云梦到了他的上辈子,梦到他被送到孤儿院的那天,梦到他挣扎着考上了大学的时候,梦到他遇到的那些好人和坏人。

  最后,安云梦到自己一脚踩空,掉到了古代青楼里的戏台上,他还被打扮成了电视剧里常有的花魁形象,端坐在高台之上供人观赏,也供着下面那些人嬉笑把玩。

  安云坐在那里,听着那些人议论自己的价格,看着一张张恶心的面孔,谈论着拍下他之后如何玩弄。

  安云想要逃,他周身的红绸像是流动的绳索一样,束缚着他那里都不能去。

  安云心里很害怕,直到他突然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色长袍的臧亚,漫不经心的从门口走来,然后下一瞬对上了他的视线。

  紧接着,安云被臧亚买了下来,那彩色青楼里的众人,在一瞬间消失了一个干净,而他和臧亚到了一个房间里。

  安云身无寸缕的被束缚在床上,臧亚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脸上是惯常的没有什么表情。

  臧亚慢悠悠的走到了安云面前,在安云惶恐又不安的视线当中,伸手抚摸上了他的脸。然后,在安云担忧的视线当中,拿出了一根针,在他浑身上扎了起来,扎得他生疼。

  那种疼痛太过剧烈,以至于在被扎第一针的时候,安云的眼角就飙出了泪花。

  安云的猛地一睁眼,然后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臧亚。

  安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自己脑袋昏沉、身体发热、浑身无力,感觉难受极了。

  他尚且来不及转动的大脑,无法判断眼前之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能眨巴着那双大而带着几分雾气的眼睛,有些无辜的盯着面前的人。

  *

  “醒了?”

  臧亚收回了自己的手,询问安云时还带着几分正气,只是背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的轻轻的捻了捻,似乎在感受刚刚在触摸到安云时那滑嫩的触感。

  在刚刚清月去向臧亚汇报安云出事之后,臧亚就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今日过去伺候安云的丫鬟到了门口,结果本该早就起来的人半天都没有动静。久等不见人出来,丫鬟终于还是忍不住呼唤了两声,之后还是未见人出来,也不见人应声,这才有些慌了,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结果这一进去,她们这才发现安云已经因为高热昏了过去,正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见状,丫鬟们自然不敢怠慢,立马快步跑去把这事告诉了清月。

  清月闻言也是震惊,知晓公子对这小哥儿是不同的,于是一边派人去请了大夫,一边亲自来见臧亚,将安云又生病的事告知于他。

  臧亚知晓这事时,那张惯常没有多少波动的脸上,那刻竟然显出几分怒气来。

  臧亚觉得,宠物生病这事是对他这个主子的蔑视,对于他这段时间做的那些照顾的轻视。

  既是蔑视,臧亚当然生气,他自认为对着小哥儿做的已经够多了,养得已经够精心了,为此甚至还专门去问人照顾的方法。结果,这小哥儿的病还未好,眼下就把自己折腾出新病来了。

  在清月谨慎的同他说,已经去请大夫,让臧亚不要太过于担心的时候,他突然就站了起来。

  然后,在清月诧异的目光中,臧亚说要来看看,看看他养宠物的步骤到底那里出了错,所以才让他生病了。

  于是,臧亚很快就来到了这个自从安云入住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踏入过的院子。

  臧亚在进门那瞬间,他还有些迟疑,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犹豫。

  “公子,怎么了?”清月跟在臧亚身后,看见他这般进退不得的状态,不由有些疑惑。

  以往遇见安云时都会有些奇怪的心脏,眼下竟然没有什么反应,臧亚不由放松了几分,他放下了自己的手,冷硬道:“无碍。”很快,他放下了捂着胸口的手,随即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原本还有些大的屋子,此时因为里面的丫鬟和正在看诊的大夫,倒是显出了几分热闹和拥挤来。

  臧亚到的时候,大夫已经看出了结果,此时正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在心里盘算着给安云开什么药。

  在见到臧亚大步流星走进来时,大夫还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想要同臧亚行礼。

  臧亚却是伸手拦住了他要做的动作,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直接道:“不用管我,好好给他看病,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大夫那颗本来因为臧亚突然过来而跳得七上八下的心脏,在这瞬间直接落了下去,“是!”

  很快,臧亚就在旁边的软塌上坐了下来,身边的小丫鬟连忙捧上了新鲜的茶水、点心,更是有人急急忙忙跑回臧亚的院落,拿了一些怪异话本过来给他看,安静而殷勤的伺候着。

  这个房间因为臧亚的到来,一下子变成了两半截然不同的画风,一边是臧亚坐在那里悠闲的吃着茶点,间或看一眼送过来的怪异杂志,一边是焦急救治安云的众人,显得格外的严肃紧张。

  一半阴暗,一半明亮。

  新进来的小丫鬟,在踏入门口的瞬间都要站在门口分辨几瞬,在这一明一暗的房间里寻到自己该去的地方,然后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

  在臧亚翻完一本志怪,喝了一杯茶之后,那大夫才终于忙活完了。

  大夫带着自己的药童来到臧亚的面前,朝着他拱了拱手,语气温和道:“公子,这小夫郎的高热已经降下来了,之后再观察看看,若是这热度不再升高,那他再吃几副药,他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臧亚点头,看着大夫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有未尽之言没有说。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可是还有什么事?”

  大夫闻言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道:“夫郎这病,可以慢慢的养着,但是可能会养的慢些。也可以尽快治,只是这样需要耗费更珍贵的药材,那些药库房里面应该有。”

  言下之意就是询问,这药还是要便宜的,还是要开贵的。

  “那就按照好得快的开,需要什么,拿了我的牌子去府中的库房去取就是了。”臧亚点了头,这事也就没有问题了。

  大夫行了礼,又去叮嘱了一遍之后照顾安云的丫鬟该如何做之后,他才带着自己的童子离开去配药了。

  在大夫离开了之后,臧亚本想拿起游记把最后一点书页看完。

  只是在拿起那书页的时候,他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围着的安云,终于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书,慢悠悠的来到了安云身边。

  原本伺候在安云身边的丫鬟见到臧亚过来,连忙起身,恭敬的弯着腰站在旁边,生怕惊扰了主子。

  臧亚站在床边看着躺在被褥里的人,因为生着病还需要降温的缘故,此时的小哥儿头发零散的披落在白色的枕头上,额头上覆着白色的湿巾,原本就苍白透明的脸颊白里透着粉,看起来就是一樽用玉雕刻而成的美人。

  床上之人这般玉做,仿佛一碰就能打碎的模样,让臧亚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臧亚的眉头皱了起来,紧接着他的手像是不受般的伸了出去,然后摸上了安云的脸颊。

  在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臧亚感受到了那温润柔嫩的手感,再加上他此时正发着热,竟然摸出了几分暖玉的感觉来。

  臧亚低头看着此时面相平和,仿佛匠人雕刻出来漂亮玉人般的安云,突然手上用力了几分,掐了掐他的脸颊。

  臧亚的本意是想要确认面前的人是个人,不是个玉雕刻成的雕像。谁知道,这一掐,那滑嫩的手感极好,让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臧亚甚至觉得,安云这脸蛋的手感,甚至都能比得上他以前去参加旁人孩子的满月宴时,遇见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脸蛋的手感了。

  臧亚突然来了几分兴致,换个方向又捏了捏,然后就发现安云是真是好捏,虽是看着瘦弱,但是全身都是软肉,而且还是那种滑嫩,初时摸着有些凉,仔细体会有些热的软肉。

  捏着是真的舒服,臧亚一时玩心大起,又多捏了两把。

  旁边伺候的丫鬟见状,想要阻止又止住了行动,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家小公子的动作,觉得他家小公子有几分禽兽了。

  虽然平日里就不干人事,但这小哥儿还在昏迷当中,他家小公子就行如此禽兽之事,这个小哥儿也太可怜了。

  丫鬟不敢吐露半分自己的心思,看着被小公子玩弄的可怜病人,只能低下头去当做自己看不到。既是看不到,那便不会心生怜悯。

  臧亚各处捏了捏,最后发现这个小哥儿的脸蛋是最好捏的地方,脸蛋圆润有弹性,捏完还能弹起来。

  于是,臧亚的手在那里多流连了几分,原本只带着几分粉嫩的脸颊,很快就变成了红彤彤的颜色。

  臧亚摸着、捏着,最后兴起还把小哥儿的脸捏成了各种形状,想到自己平日里和这小哥儿不怎么亲近,但他日后肯定会非常怀恋这个手感,他似乎得想办法,日后和他时常亲近了。

  臧亚这般想着,手上的力道就没有怎么注意了,一不留神就大了两分,等他回过神来,只听得见床上传来人细细弱弱的抗议声。

  “臧,臧公子,你放开我的脸。”

  臧亚被这突然的声音给唤回了神志,低头一看却是看到刚刚还昏迷不醒的安云,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睁着一双雾蒙蒙,带着几分水汽的眼睛看着自己。

  “疼!”

  听着这个弱弱、稍稍有几分不注意就听不清的控诉,看着那人那委屈的神色,余光看着那被自己捏红了的脸蛋,臧亚少有的生出几分心虚来。

  臧亚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将之背在了身后,咳嗽了一声,掩盖住自己的心虚,转移话题道:“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吗?”

  安云只记得自己昨日里觉得有些累,早早就睡了,结果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然后就是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臧亚。

  想到这里,安云看着臧亚的眼神越发的幽怨了,他在梦里突然被他用针扎了就算了,一睁眼起来就看见了面前人捏着自己的脸,似乎还颇为得趣的样子,这让他不由生出几分委屈来,他明明都生病了,这人竟然还把他的脸当玩具。

  安云刚刚烧过的脑子不是很清醒,再加上本来就觉得委屈,因此那本就被掐疼了之后从眼角溢出的泪珠子,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充满了委屈,软软糯糯的道:“我不知道,我只觉得一觉起来,我身子便有些不太舒服,特别是我的脸,有些刺拉拉的疼。”

  臧亚看着安云,那份心虚之感不断的扩大,最后用手抵在唇瓣上,然后颇有几分不自在的道:“你不舒服,那是因为你生了病,所以才会感受到难受。”

  安云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怀疑的盯着臧亚,那双因为生病而带着几分无辜的眼睛没有什么威慑力,却是将臧亚盯得越发的不自在了。

  臧亚觉得,往日里面对安云时,他那跳动得激烈的心脏,此时跳动得越发的快速了,这让他拧起了眉头,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臧亚表情难看,语气僵硬,“既然生病不舒服了,那就好好修养,之后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下人便是。”

  说完,臧亚便转身离开了。

  安云盯着臧亚匆匆离开的背影,眼睛眨巴了两下,他若是没有感知错,臧亚刚刚好像生气了。可是,他生什么气?明明这被捏的人是自己,眼下受到磋磨的人也是自己啊!

  安云想不明白,他此时已然是一阵浆糊的脑子也不容他想明白,他很快朝着旁边伺候的丫鬟讨了一碗水喝,紧接着便又继续睡了过去。

  臧亚心口觉得不舒服,那种感觉让他生出了几分烦躁,他大跨步离开了房间。在快要跨出房门的时候停顿了一瞬,转头看向了睡在床上的小哥儿,然后越发的加快脚步离开了。

  之后的一天,臧亚没有再踏入安云的房间,而是去练武场消耗了一天的精力。

  只是这一天,府中的库房接到了臧亚的牌子开了库,珍稀药物像是不要钱一般从里面送了出来,到了药方变成了安云喝的汤药。

  *

  安云这一次的热病来势汹汹,却也在那一碗碗珍稀药材的灌溉之下,很快就好了起来。

  不过三日的功夫,安云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是这次的事,终究还是让安云伤了元气,使得他整个人又消瘦了几分,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大就能将他吹走了。

  “夫郎,日后做事需得量力而行,若是无事,不要做那些劳神伤身的事。”这日,老大夫给安云把了脉,又施了针给他疏通了血脉之后,这才看着他语重心长道。

  安云被老大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是因为那日的赶工,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老大夫见他这般乖巧,不知道为何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于是便小声的提点了一句。“夫郎莫要觉得老夫多嘴,只是夫郎进了这府中,自然得知道在这府中,只有身体好了才能长久。

  不然,若是夫郎长此以往的生病,也不是每次都能让府中的贵人开库房拿药救人的。那样的话,最后难受的也是夫郎,吃亏的也是夫郎自己。”

  安云听着他的话,有瞬间的愣神,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大夫那般说完了之后,他便不打算再说了,而是拿着自己的药箱,带着他的童子便离开了。

  安云目送着大夫离开,直到清月过来查看他的情况,他才终于有了询问的人,“清月姑娘,我有一事想要问。”

  清月看着安云,目光中有些奇怪,不过在听到他的问题,还是朝着他温和道:“夫郎有何问题,可以直接询问。”

  安云抿了抿唇瓣,随即道:“这次为了给我医治,这府中是不是有浪费了许多好药材?”

  清月闻言一愣,不过很快温柔道:“夫郎说得那里的话,这也说不上浪费,这些药给夫郎用也是正当的。只是夫郎日后也千万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切莫要生病了。”

  安云听着,心里明白了刚刚大夫说的都是真的,那拿那些东西给他治病的人,那就只有臧亚了。

  臧亚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臧亚捏他时的疼痛,他觉得臧小公子虽然有些怪癖,但是却是个好人啊!

  在心里吐槽完,安云很快抬起头来看向清月,朝她笑道:“麻烦你回去的时候,同臧小公子说一声,替我谢谢他。改日,我病好了,我再自己登门道谢。”

  安云没有注意到,刚刚在他摸脸的时候,清月的表情有瞬间的不自在。

  在听到他这番话之后,清月的表情更是变了变,最后朝着他点了头,“是,我会将夫郎的问候带给公子的,还望夫郎好好养病,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安云朝她点了点头,随即目送她离开。

  清月脚步很快的离开,很快回到了臧亚所住的地方,紧接着挥退了跟着自己的小丫鬟,自己一个人进去复命。

  “公子。”

  清月喊了一声,随即坐榻上坐着的人,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玩物,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接收到小公子的眼神示意,清月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夫郎的病已经大好,之后不需要那些名贵药材吊着了。”

  臧亚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什么浮动的道:“我知道了。”

  清月却是能从他的眼里,品出几分可惜的意味来。

  这几天,安云的身子不大好,经常是喝了药之后就昏睡了过去。

  然后,她们这位小公子,则是会在安云昏睡的时候过去,像是耍弄一般的亵玩他的脸,捏捏他这个人。

  这个时候,臧亚身边通常只会有清月一人跟着,这样就让清月觉得很纠结,她看着自己小公子的举动,总觉得有些怪异。

  特别是当安夫郎要醒的时候,小公子就会离开,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事,甚至也不会在夫郎清醒的时候过去。

  清月觉得,她家小公子或许是有些奇怪的,只是她作为贴身丫鬟,也作为这个府中丫鬟们的管家,她知晓自己的责任,也知道不管主子如何,她都只有默默跟着看的份。

  于是,清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内心纠结着,却什么都不能说。

  臧亚的语气中似乎是有几分失望的,只是他的面上不显,清月便也判断不出什么来。

  在听到清月报告之后不久,臧亚坐在那里沉默着,半晌之后才看着清月道:“去牵马出来,我下午想要去郊区的猎场,我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小黄了,也该去见见它了。”

  听到臧亚提到这个名字,清月浑身震了一下,随即将头又低下去了几分,温和道:“是,我这就下去准备。”

  目送着清月离开,臧亚又朝着下方看了一眼,轻轻的捻动着自己的手指,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可惜的神色。

  *

  在安云生病的时候,清月那头安排了不少人过来照顾他。

  在安云身子大好之后,这些人都被撤了下去,只留下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确保安云平日里需要的时候,能有个传话的人。

  安云觉得,留下的丫鬟估计是为了看着他,确保他下次生病,烧得不省人事却无人可知。

  在清月离开之后,安云看着外面不算热烈的太阳,想了想还是喊着留下的小丫鬟和他一起搬了竹塌出去,他想要出去吹吹风,好歹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安云这几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房间里的,更多的是待在床上的,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虽然不能在太阳下晒着,以免中暑了,但是却可以在廊下感受一下阳光,这也让他觉得舒服几分。

  安云和小丫鬟绿禾正搬着东西,突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惊呼,紧接着便是震惊的声音,“夫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很快,一个小巧的身影便跑了过来,帮着两人一起搬起了那竹椅。

  等到竹塌搬到了位置,安云才看清了来人是小翠,并且同她说起了自己搬竹塌的目的。

  小翠听完,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最后纠结了一下,看着安云道:“公子,我有事要同你说。”说完,小翠还看向了跟在旁边的绿禾。

  安云看着小翠的动作,知晓了她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于是借着让绿禾倒水的功夫,直接将她给支开了。

  等到绿禾离开之后,小翠才看着安云,有些迟疑着道:“夫郎,你做的那个胭脂很受欢迎,也有很多人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清月:我的主子是个变态,但是我又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