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冷白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粉,金发男人慵懒地趴在床上,下颌抵着柔软的床褥,蔚蓝色的双眼带着水润的余韵,抬手,戳了戳娇小玲珑的魔偶。“乌贼。”
柔软的身体陷下一个坑。
“啾。”肖似主人的大眼睛茫然微睁,小小的触须抓着近在咫尺的手指。
好乖。指腹摸了摸软糯滑溜的身躯。
向来对这些无聊幼稚的魔法玩具嗤之以鼻,但是……
“你愿意,和我上*吗?”好想要。心里又有另一个厌倦又矛盾的想法,希望对方拒绝。左右拉扯,升腾起更强烈的欲念。
睡觉?
“是怕黑吗?”娇小的少年擦干了眼泪,将扒拉在衣角的小魔偶摘了下来,递给了他,湿润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方向,“对不起,我,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今晚,让它陪你睡觉好吗?”
像是害怕他觉得敷衍,少年抓着他的手,慎重地将巴掌大的小魔偶塞到他的掌心,“很软很可爱噢,看,能和你指间经常戴着的小触须凑在一起。”
“让它陪着你吧,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像被无声地讨好安抚了,就算,从来没有说爱,也感受到了,啊,他果然,很爱我吧。
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克里斯低头,埋首在被窝里,抱住枕头,领者的说辞,完全是情.趣,区区魔偶,又,不是什么珍宝。
总是挂着面具,或奔放骄纵,或温和圣洁,俊美的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甜蜜笑容。
花瓣般的嘴唇轻吻着小乌贼的小触须,蔚蓝的双眼闪烁着微光,现在,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了,我的。轻轻将小乌贼按在胸口,在床上不住翻滚。
乌贼,花枝,莱尔……
小甜心。
“明天,明天我一定找你啦。”少年犹带鼻音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竟让他开始期待起明天来。
翻身,盖上被子,找回理智的克里斯咳了咳,试图忘掉自己做的蠢事,将小小只的魔偶拉了进来,掖了掖被子,指腹轻轻摸了摸尖尖的脑袋。
微风吹过,魔法灯熄灭。
“晚安。”
“啾。”
克里斯缓缓闭眼,前所未有的安心。
然而……
每当他想要努力爬起来一点,总会有人把他拉下去。
[该死,你竟然敢打我?!哈,说不做就不做,你以为我是低贱的娼妓,能让你随便打发?!]
[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没想到皇子是这样的人啊。”
“皇子,怎么会?”
“子爵……”
崇拜爱慕的眼神消失了。
噢,报复?就这样?
嘴角温和的笑意没了弧度,窃窃私语的声音涌入耳际,“哒。”鞋跟踩在地上,刻意加重了脚步声,听到动静的仆人们吓了一跳,躲躲闪闪,低头,浑身发抖。
“我饿了。”
仆人们松了一口气,“是,早餐已经备好了,这就呈上来。”躬身领命,逃也似的离开了。
克里斯抚摸着自己的脸,当我不再完美,所有爱都会消失吗?
无所谓。
心不在焉地吃完早点。
今天,今天什么时候?快点来吧,早餐都撤了下去,他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上,长长的餐桌上空无一人,除非特殊时候,家庭宴会,否则皇室成员也是各住各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
从口袋里掏出小小只的魔偶,克里斯抱在怀里,指尖摸了摸仿若受伤痊愈的断须,小甜心,他站了起来,又回到了卧室,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小银瓶,粘合剂。
翻了翻娄子里一卷卷洗的柔软的棉布,通常是用来,又默默放下,钻进衣柜里,找出小时候的旧衣服,洗的发白的短衫,是他自己缝的,蹩脚的针线歪歪扭扭,他拿出金剪刀,耐心地剪出一小段布条。
除非伪装成圣洁无害的模样,到处寻找神明的踪迹,他很少有那么耐心的时候,通常都是去暗房和他的玩具们玩耍。
“咔嚓。”锋利的剪刀剪断了脆弱的布料,裁成一小段长长的布条。
褪下指尖缠绕的神遗物,抖了抖,软绵绵的小触须卷了卷,像活物一样。
神遗物。克里斯坐在地上,看着指尖捏着的物什,垂眼,往小魔偶的断肢上涂上粘合剂,捏着小触须的断面拼在一起。
严丝密缝。
往拼接的地方缠上布条,蔚蓝色的双眼沉静下来,像波光粼粼的海面,广阔迷人,“好啦。”没注意到自己也被带偏了口癖。
最后系上可爱的蝴蝶结。
小乌贼托腮,挥了挥缠着布条的触手,“啾。”好奇怪。抖抖抖。
“我们……”金发美人捧着小小只的魔偶,嘴唇轻吻它的身躯,声音沙哑,“去找你的主人,好不好。”
“啾?”
*
“嗨。”乌贼趴在甲板上,纠结地挥了挥触须,半晌,探出头来。
我*#!
被神出鬼没的人影吓了一跳,船长差点没跳起来,待看清楚是谁,他恨不得刚刚就跳进海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噢,尊贵的大人,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远离大陆的孤岛,贵族们都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经过他一番卖力推销,终于将一批积压的禁品卖了出去,挣了个盆满钵满。
这才稍微安慰了一下被某个神眷者戏耍的心。
谁知道!
话又说回来,您为什么还在这里啊!
“船。”乌贼从甲板上跳了下来,偏头,重新戴上束带的双眼,看向人类的方向,“是今晚就要走了吗?”无形的触须甩了甩。
果然还是……
船长突然警惕,背脊发凉,“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当然是啊,好不容易挣到了钱……
等等?
你该不会是。
不要啊啊啊……
*
窃窃私语,偷偷打量的目光,克里斯走在街上,脚步微顿,放置在许愿池边上的留影石,不断放着不堪的画面,像蛇一样缠绕的身影,嘴里是毫不掩饰的污言秽语。
“好棒,快,更*#。”
“克里斯,哈,你就是个放荡的*@……”
分明是他的声音,他的脸。
魔法。
无聊的把戏。按住魔偶的手不住收紧。
看到当事人出现,众人尴尬地停下了议论的声音,或探究,或担忧,或恶意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无聊。
他甚至能想到,对方得意洋洋的嘴脸,叫嚣着“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
有什么关系,我有更重要的东西。
……没有,为什么会没有?!
从容不迫的神色被瞬间打破,不见了,整个皇城很小,他踏遍对方可能会去的每个地方,都没有看到那抹银色。
他跑到海边,他们相遇的海崖。
海浪拍打着悬崖,出海的船只影影绰绰,消失不见。
不会的。他说来找我的。
说不定,他已经到了呢?他知道我在哪里的。是我忍不住跑出来,所以才和他错过了,对吧。
衣着华贵的男人在街上狂奔,直到,远远看到了尖尖的屋顶,他停了下来。
为什么,手指失态地抓着发根,金发掠过手背,周围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身体颤抖,都在看我笑话吗?哈,因为看到那样的画面,所以嫌弃了,害怕了吗?
逃走了。
克里斯低垂着头,看着怀里的小魔偶,面无表情。
骗子。
“哒。”水滴落在手背上。
“下雨了!”聚集围观的众人作鸟兽散。
是吗?克里斯仰头,雨水掉进眼里,模糊不清。
下雨了……
“啾。”小乌贼欢快地甩着触须,挣了挣抱的有点紧的怀抱,跳进地上的水洼里,小触须拨弄着雨水。
冰凉的雨水沾湿了布条,从柔软光滑的触须上滑落,浸入泥泞。
克里斯低头,蹲了下来,捞起了泥水里的布条,沾染了泥土的布条挂在修长冷白的手指上,湿漉漉的,沾了黄褐色的泥土,肮脏又恶心。
“呵。”他轻笑出声。是吗?
是这样啊。
“克里斯?”软绵的声音响起。
循着小乌贼的关联,乌贼哒哒哒踏着水,往小信徒的方向赶去,“诶,是在等我吗?”透过分体的眼睛,能看到蜷缩成一团的光团。一动不动。
怎么了?!
“生病了吗?”
祂有点紧张地跑了过去,蹲了下来,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突兀的声音响起。
极轻极淡,像微风吹过耳际。
?伸出的手还没触碰,被男人抓住。
诶?突然被问到……
“是,是很特别的存在。跟别的人类都不一样。”
又来了,总是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特别,哈,特别变态是吗?
克里斯垂眼,一把扯下对方头顶的兜帽,月光般皎洁的银发散落,又被雨水打湿,贴在少年的脸上。正在玩水的小小乌贼眨眼,迷茫歪头。
被雨水打湿金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惯会伪装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蔚蓝色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少年,颓郁阴冷,抬手,指尖堪堪要碰到光洁的侧脸,却又痉挛般蜷缩起来。呼吸压抑,胸膛起伏。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
乌贼挪了挪,凑了上去。是摸不到吗?
“克……”
温热的手掌从额头掠过,鼻尖微凉。
束带滑落。
唇间柔软,双眼微睁,懵懂茫然。
像游鱼掠过,像花瓣落下,很轻,很柔,触碰,却又是温热的,心里一跳,克里斯。
修长的手掌拉下了束带,扣住少年的后颈,低头。
你……
依然干燥纯洁的束带横隔在两人之间。
灼热的火焰仿佛要将整个人都燃烧起来,在绝望与希望中徘徊挣扎,失去了所有力气,所有勇气,克里斯注视着空茫的双眼,喉咙干涩,什么都没办法说出来。
付出了感情,连触碰都是罪恶。
哈,是这样啊。
救赎游戏……
有取悦到你吗?
耀眼的白光突然爆发出极致的亮光,毫无预兆。瞳孔瑟缩,眼眶酸涩,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
为什么?
一声轻响,唇间的柔软温热倏地抽离,紧扣着他的手一松。
悬在空中的手微动。
为什么……
男人踉跄着站了起来,垂头,湿发遮住了他的神色。
“克里斯?”乌贼茫然伸手,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鼓胀酸涩,好难受,祂挥舞着双手,触须不安地抖动。
脑海一片空白。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远。
“克里斯?”噌,恍惚一声轻响。
像无形的手,打破了蒙在眼前的光幕,白光破碎,暗淡的双眼恢复了光亮。
“哗啦啦。”灰蒙蒙的天空,下着大雨,矮房,高塔,空荡荡的街道,泥泞的路上,浑身湿透的人,高大挺拔的人,独自离去的人……
“克里斯!”
乌贼跳了起来,向男人跑去,躁动挥舞的触须找到了目标,像锁定了目标的蟒蛇,猛地往远处疾驰而去。
[噢,我可怜的朋友,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
恍若叹息的吟唱在耳边响起。
[啊,爱情,是盲目的爱情。]
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