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听了一出人魔混血的故事。

  心里更是困惑。

  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最后还是忍不住附上腰腹。

  触之平坦,顾时真认真感受了一下,没有什么动静。他素来节制,不重口腹之欲,日夜勤练剑术,是以身形不曾有太大的变化。所以,对于残影所言,怀胎十月,肚子越来越大的说法,十足的迷惑好奇。

  肚皮鼓起来。塞进一个婴儿的大小。

  想起历练时看到的妇人,四肢寻常,唯有肚子高挺,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光是瞧着都让人心惊胆战。

  无论男女,孕育生命,大抵都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

  不由得,顾时真对素未蒙面的父亲产生一丝敬意。转念又想,若是他怀孕了……

  正待说明崽子和魔种二者的关联来历,余光却见对方抚摸肚子的动作,顾非凡心中警觉。“你摸肚子作甚?”

  隐约猜出残魂的身份,虽不知对方为何反应激烈,但他还是恭敬地回答了,“孩儿在想,若是有孕当如何。”

  孕?和谁孕?犹在气头上的顾非凡脑子一懵,极快反应过来,难道,他神色大变,“你,你和那小子……”难以启齿那龌龊之事,看到眼前人懵懂无知的模样,他放缓了声音,“你仔细说来,你们都做了什么?”

  “寻常碰触是不会怀孕的!”

  师尊啊师尊,你到底教的什么?男女之事怎的不细细分说,回头这崽子让居心叵测的家伙骗了该怎么办?!

  殊不知,正因为有他的前车之鉴,紫霄仙尊才刻意避开什劳子男欢女爱之事,只让顾时真专心修行,若非蛟妖之事牵扯重大,他还不乐意自家拥有澄澈道心的弟子触碰那些个红尘俗事。更何况,他自己也只晓得阴阳结合,他一男人,还能怎的细说。

  残魂说的含糊,顾时真犹自不解,寻常触碰?

  他认真回忆。

  自有意识起,这是他第一次出宗门,其余的大半时间,都是在宗里。

  在宗门,同门师弟师妹们都是恪守礼节,不曾逾矩,虽给予了彼此充足的独处间隙,但未免有些客气疏离。而且,不知为何,同门弟子对他总有些避之不及。

  他曾远远看到师弟们手持书卷,高谈阔论,笑做一团。

  只隐隐听见“开窗秋月光……”是首未曾听过的诗,有些好奇靠近,念诗的师弟却像见到了妖魔一般,腾地跳了起来,脸色涨红,呐呐出声。

  “大,大师兄,你怎的来了。”

  旁的师弟们亦紧张地将书卷藏于身后,神色仓皇。

  待他说出为诗而来,让师弟们不必拘谨,师弟们却是脸色煞白,两股颤颤,只差落荒而逃,见此情形,他也只好先行离去。

  却不知逃过一劫的师弟泪流满面,生怕被师伯知晓他们带坏了大师兄,回头把他们的狗腿打断。

  修真之人不拘小节,男女大防不甚严苛,是以,偶尔,他也会碰到师妹们。

  “大师兄。”或爽直或腼腆,迎面而来,便打声招呼。

  “师妹。”他颔首回礼,正待说些什么,师妹们却是红着脸,匆匆低头,拔腿就跑,只余他在原地茫然费解。

  师妹们:啊啊啊,活的大师兄!

  宗门大比,师弟师妹们大显身手,搬搬抬抬,布置武场,设下结界,好不热闹,他欲帮忙,尽力所能及之事,却被小师妹推到阴凉的树荫之下,手里强塞了点心,“大师兄,你就瞧好吧,有你在,我们干劲更足了。”

  “可是……”

  只余小师妹风风火火的背影。

  顾时真茫然吃糕。

  久而久之,他也鲜少在宗门里乱走,转而潜心修行,索性也有了些许长进,被师尊委以重任。

  一路上除了小师妹和温师弟,都是不怎么熟悉的师弟妹们,难免有些隔阂,虽然他们都对他敬重有加,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够亲近,他想改变,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时时苦恼。

  偶尔碰到同行的修士,看到他们着装,知晓他们的身份,言辞间也颇为客气。留宿的人家,也是战战兢兢,即便好奇的孩子想要亲近,被大人逮回去一通训斥,回头见了,又是胆怯瑟缩的模样。至于妖兽,见了他们就跑,也无甚好说的。

  仔细想想,除了必要的递送东西,人多时无意间的碰触,似乎并没有旁的寻常的触碰。这样一来,就只剩下,过分热情的挚友。

  但见男人一脸坦然,“比剑,共浴,搂肩,牵手,抵足而眠……”犹豫了一瞬,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到,大抵是看到了的,还是加了上去,“衔口吮舌。”

  顾非凡眼前一黑。

  傻乎乎的白菜果然让猪给拱了。出息了,那混账迷*,这小混账竟然敢诱*!

  迎着男人茫然无知的眼神,残影罕见捡起零星的父爱,顾非凡深吸了一口气,“你听着,男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如你这般长得冰清玉洁的,尤甚!”

  借腹出生的魔种,竟还想染指他的后代,真真活腻了。

  ……

  “以杀止杀。”李修凡呢喃自语。

  少年脑袋昏沉,眼里的红光却是更盛,单打独斗定是不行的,还需要更多的帮手,自仙魔大战以后,老一辈的大能们陨落,再无一锤定音之人,宗族势力盘枝错节,互相争斗,各有心思,若想重现当年合力御敌的场景,恐怕很难。

  即便有当世第一人紫霄仙尊坐镇,也是独木难支。

  想起梦境中,仙魔大战的场景,宗族间勾心斗角,互相拉扯,背地捅刀,可谓是精彩纷呈。

  大宗族间相互桎梏,谁也不愿彼此坐上统帅之位。

  到最后,竟让“李修凡”捡了个便宜。

  于是,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便当上了修真界正道魁首的位置,名扬天下。

  李修凡撑着脸,意识到或许能从梦境中得到些许消息,他努力回忆着除了皮肉纠缠外的细枝末节。

  “李修凡”强行和“顾时真”结了冥婚,随身带着灵牌,连睡觉都不曾放下,用情至深的模样,做足了架势,再加上杀妻证道,嗯?妻,李修凡清醒了一瞬,紧抿双唇,认真地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嗯,杀友证道,印证功法,短短一年间,实力大涨,再加上他广交好友,出手阔绰,在修真界的名声越发响亮。

  也仅止于响亮。

  直到公开大比,力挫群雄,一战成名,这才真正坐稳了正道魁首的位置。虽然大家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个虚名。

  沽名钓誉,贪恋权势的卑鄙小人,终于得偿所愿。

  然而,好景不长,仙魔大战,暗地里勾结的魔教护法临阵倒戈,揭露了他们之前的合作之事,还公布了他的身世,指明是他打开了魔界之门,方便魔界大举入侵,苦苦追寻真相的温易亦一同发难,证明是他杀了“顾时真”。

  一时间,“李修凡”便成了喊打喊杀的魔种,魔界潜伏多年的奸细,修真界叛徒,不愿面对身败名裂的事实,他当场自爆,彻底摧毁了魔界之门。魔族亦销声匿迹。

  苦苦钻营之徒一朝陨落,此消彼长,在他身死道消的那天,被他杀死的“顾时真”复活了。

  不知怎的,自那以后,素来寡淡的大师兄竟穿上了红衣,终日在那人陨落之地练剑,渐渐变成了他魂牵梦萦的模样,直至悟道飞升。

  “红衣啊。”李修凡低头,看了一眼潦草披上的外衫,甩头,他如今也和时真穿上了一样的颜色,转念又想,这白衣似乎不是他二人的专属。

  那,霜色?

  好像有点寡淡。

  少年掰了掰手指,念叨着,“茶白,月白,鸦青,缃色,嗯咳咳,藕色,桃粉,胭脂红,榴花红。”说到后头,他的脸越来越红,呐呐不出。

  心里一颤。

  不不不,他摇头,支着下颌,神情严肃,说好的要大干一场。

  就先从……

  白的发亮的酮.体忽的又出现在他面前。

  双眼微动。

  但见男人身披绯色软纱,缓缓而来,影影灼灼,忽的蹲下,春光乍.泄,修长的指尖勾住他的下颌,清冽的双眼带着水色,嘴唇轻启,犹带冷香。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柔韧不失健壮的身躯倚了上来,唇舌轻挑。

  少年不觉意外,随口道,“含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男人探身,长发披肩,鲜红欲滴的嘴唇不断贴近,即将吻上薄唇。

  懒懒抬眼,屈指抵住。

  动作一顿,分寸未得。

  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住了喉结,清俊的眉眼微挑,看向近在咫尺的人,一派含情脉脉,“修凡。”

  少年仰头,戏谑应声,唇舌间挤出寥寥数语。“呦,满江红。”

  话音刚落,尸首分离,纷纷扬扬的血珠落下。

  血幕之间,半阖的双眼满是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