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绵无言地和闻俞生对视了许久。
闻俞生的表情很坚定。
看起来似乎真的被这顿饭创的不轻。
好叭。
这很难不信。
裴绵收回了视线，随手在群里回复了一句，而后便侧身拉了拉纪容与的衣袖。
纪容与：“怎么了？”
裴绵表情凝重地开口：“换家店，我刚打听了一下，这家不行。”
纪容与：“？”
“你怎么打听到的？”纪容与虚心请教。
裴绵指了指餐厅里，道：“刚好有个朋友在里面吃饭，我随便问了一句，他让我快逃。”
纪容与顺着裴绵手指的方向往室内看了一眼。
闻俞生似乎也还在关注裴绵的动向，希望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纪容与神色自然地收回了目光，闻俞生的表情倒是一时间没控制住。
闻俞生又看向裴绵。
裴绵的手还扯着纪容与的衣袖，上半身微微倾向纪容与，姿态看起来和纪容与很亲密。
闻俞生的视线凝滞在了两人身上，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他俩关系这么好了吗？
还不待闻俞生多看两眼，餐厅外的两人已经起身离开了。
闻俞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也响了两声。
“师兄，你手机响了。”闻俞生对面的男生提醒了一句。
闻俞生这才回神，没有搭腔，伸手将手机拿了起来。
男生的目的似乎也不是吃饭，手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餐盘里的食物，视线一直直勾勾地放在闻俞生身上。
是群里的消息。
裴绵发了张照片。
【裴绵】：
【裴绵】：我现在和你们可不一样了，我刚顺便领了个证。害羞/
群里的其他人显然被震慑住了，一时半会儿没人说话。
裴绵有些疑惑地又往群里发了个问号。
沈渡这才弱弱地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沈渡】：什么玩意儿？你结婚了？！
闻俞生也不自觉地把叉子放了下来，注意力完全被手机吸引了，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猜想。
【裴绵】：是啊，照片不都给你们看了吗？这有什么好怀疑的？重拳出击/
沈渡打死不信。
【沈渡】：谁知道你是不是p的，这种事没必要啊哥们儿......
池林易倒是换了个角度问裴绵。
【池林易】：那你结婚对象是？
沈渡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连连附和池林易。
【沈渡】：对啊对啊，你和谁结了？等等，你不会是被胁迫了吧？你哥逼你的？我草，他真该死啊。
沈渡在群里审判裴齐燕，心里骤然升起了些许对裴绵的怜爱。
【沈渡】：你这婚还能离吗？不会有离婚冷静期吧？你结婚证上的另一个人为人怎么样？你了解过吗？也不指望他对你好了，别欺负你就行，害。摸摸/
被沈渡怜爱的裴绵已经和他的结婚对象一起上了车，准备换个地方吃饭。
为了避免再次踩雷，这次裴绵保守地选了自己吃过的餐厅。
上次裴艾斯请客的那家。
刚好纪容与也在那儿吃过。
估计是符合纪容与口味的。
裴绵和纪容与提议了一下，纪容与没意见，让裴绵决定就好。
不过好在那家餐厅也在市中心。
转移阵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裴绵在车上的时候抽空看了眼被他一句话搅出风波的群。
在看到沈渡在群里絮絮叨叨时一愣，神色蓦地奇怪了起来。
欺负他？
裴绵又扭头看了眼纪容与。
纪容与侧脸如刀锋雕刻，眼睫倦怠地垂着，在察觉到裴绵的视线时才懒懒地抬了抬。
裴绵收回了视线，往群里回了消息。
【裴绵】：放心，他人蛮好的，大概率不会欺负我。
沈渡见裴绵回消息了，见裴绵没回答到点子上，又连忙追问了一句。
【沈渡】：？所以？你对象是哪位？
裴绵沉吟了片刻，矜持地抿了抿唇后，才把名字发进了群里。
【裴绵】：纪容与。害羞/
群里倏地安静了下来。
闻俞生唇角轻轻抽了抽，眼睛也飞快地眨了几下，似乎不太敢相信对自己看到的东西。
对面的男生疑惑地看向闻俞生，关心道：“师兄，你怎么了？”
闻俞生的牙尖在下唇微不可查地磨了两下，而后才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没事，见到鬼了而已，让我缓缓。”
男生：“......？”
先前那个恐怖的猜测应验了，闻俞生一时半会有些没缓过劲儿来，抿了两口咖啡，而后才勉强把心情平复下来。
群里已经许久没了动静。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裴绵发的纪容与三个字上。
闻俞生又想起来刚才看到了裴绵和纪容与两人略显亲昵的接触。
闻俞生小声地爆了句粗口。
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消息是从那个没有裴绵的群弹出来的。
沈渡连续@好几次全体成员，在确保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群消息后才发了一句话进群里。
【沈渡】：裴绵疯了，我没开玩笑。点烟/
闻俞生：“......”
看沈渡现在的精神状态，很难说到底是裴绵疯了还是沈渡疯了。
显然其他人的态度和闻俞生一样。
【盛延卓】：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嘛啊？
【池林易】：我现在怀疑你建这个群另有目的。
【盛延卓】：赞同。
故意不拉裴绵进群，好在这个群里说裴绵小话是吧。
沈渡愣了一下。
【沈渡】：啊？啊？你们不惊讶的吗？裴绵？纪容与？他俩结婚了？这难得不值得惊讶吗？！你们没事吧？
【沈渡】：另外，我必须要强调一下，我不在那个群里说的原因是因为另一个当事人也在群里好吗？敬告你们少污蔑我。重拳出击/
哦。
也是。
他们倒忘记这茬了。
【盛延卓】：惊讶是挺惊讶的，但是倒也没有那么惊讶，我先前就听到点风声来着，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他俩联姻。
【沈渡】：？真的假的？你还有这人脉？目瞪狗呆/
【盛延卓】：......爱信不信。
盛氏和纪氏的合作最近都是盛延卓跟进，也无意间听说裴氏有意找联姻对象，但是因为刚好撞上裴齐燕的女友不被裴齐燕的父母认可，盛延卓就下意识地猜测联姻的话多半会让裴齐燕联姻。
倒是没想到会是裴绵。
更没想到的是联姻对象会是纪容与。
盛延卓在群里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想，最后才撂了一句话在群里。
【盛延卓】：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在裴家待着，裴绵迟早得被安排出去，该说不说，联姻对象是纪容与，这个结果真的是最好的了。
虽然他们几个和纪容与年龄相仿，也多少有隐秘的竞争关系，但是他们也很难昧着良心不去承认纪容与的能力和品行。
沈渡看了半天，也多多少少被盛延卓说服了，过了好半响才再群里发了消息。
【沈渡】：那我收回一下骂裴齐燕的话？
先前没忍住，骂了好几句裴齐燕不是人。
盛延卓：“......”
池林易看不下去了。
【池林易】：不是，你的脑子是不是有点太抽象了？给我干不会了......裴齐燕哪有这本事去安排裴绵的婚事？他爸对裴绵也不看重，更不可能让裴绵嫁进现在如日中天的纪家，除了裴胥裴老爷子，谁还能给裴绵安排到这份上？
被辱骂的沈渡：“......”
【沈渡】：......你现在骂人可真高级。擦汗/
【池林易】：被你逼出来的。微笑/
裴绵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回他的消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手机，在重启了几次后，纪容与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裴绵输入密码解了锁，又点进群里看了眼，头也不抬地回答纪容与道：“手机可能坏了，竟然收不到消息了。”
离谱。
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搭理他？
裴绵刷新了一遍，群消息终于更新了一条。
其他人也接二连三地跟了上去，纷纷表示了一下对裴绵的祝福。
【沈渡】：恭喜恭喜。
【盛延卓】：恭喜恭喜，新婚快乐。
【池林易】：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微笑/
裴绵微微一震。
【沈渡】：@池林易，6。
【盛延卓】：还得是你，有文化。@池林易。
裴绵一言不发地发了个表情包进群里。
【裴绵】：少放屁，
池林易不搭腔了。
闻俞生随手存了一下裴绵的表情包，想了想后也随大流地在群里发了句祝福。
【闻俞生】：恭喜，听说结婚证好像能加学分。
裴绵眼睛一亮。
哇。
真的假的？
竟然还有学分加的吗？
还不待裴绵追问一句，闻俞生又往群里发了条消息。
【闻俞生】：你这个学期努努力，顺利毕个业，你就双证了。赞/
裴绵：“......”
服了。
又来阴阳他。
裴绵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息了屏。
司机也恰逢其时地开口道：“纪先生，到了。”
纪容与拉开车门，侧首对裴绵道：“下车吧。”
很快便有服务人员上前引路。
服务人员似乎是对纪容与很熟悉，微微躬了躬身，朝前面摊手指引道：“纪先生，包厢已经为您预留好了，请跟我来。”
“你常来啊？”裴绵好奇地扭头看纪容与。
纪容与，“嗯。”
裴绵哦了一声，道：“那就好，我自己踩雷倒无所谓，就怕不合你的口味。”
纪容与若有所思地看了裴绵一眼，没搭腔。
服务人员领着他们走进了一道长廊，在长廊的尽头停了下来，伸手拉开门后朝纪容与和裴绵道：“二位请进。”
等纪容与和裴绵落座后，服务人员才将菜单放在了桌面上。
裴绵抬眼看纪容与，道：“你点吧。”
纪容与抿了口茶，掀起眼皮看了裴绵一眼，没揽下这个活，“你点，我不挑食。”
裴绵：“......”
合理怀疑这又是一个在内涵他的。
裴绵忍辱负重地翻开了菜单。
菜单的首页就是上次裴胥给他夹的松鼠桂鱼。
这道菜应该是这家餐厅的招牌，独占了一整页。
价格也很对得起这个牌面。
3999。
真行。
裴绵伸手点了点这道菜，道：“除了这一道不要，其他的.....”
裴绵一边说一边往后翻。
纪容与眉心微蹙，抬眼看向裴绵。
服务人员显然也有些惊讶，刚准备开口提醒裴绵两个人的话不需要这么多菜的时候，就见裴绵突然停了下来。
第二页也是一些硬菜。
价格也挺硬的。
“其他的都不要。”裴绵卡了一下后又自然地接了上去。
服务人员：“？”
纪容与：“......”
裴绵幽幽地叹了口气，原来还以为自己算是小有资产，没想到请人吃个饭都这么局促。
裴绵抬头朝懵逼的服务人员笑了笑，开口道：“我开玩笑的，我现在开始点哦，麻烦你记一下。”
只是小半个月没剪头发，裴绵的刘海又长了一截，细碎的黑发搭在额上，本来漂亮明艳的眉眼也被衬的柔和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乖顺无害。
服务人员微愣，而后才微笑着点头，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好的，您说。”
上次也来吃过，这家餐厅的分量不算太多。
两个人的话四五道菜就足够了。
裴绵一边点一边询问纪容与的意见，花了几分钟将菜点好后，服务人员拿着菜单离开了包厢。
裴绵面上自然稳重，手下却紧急点进了群里，在群里发了一条求救信息。
【裴绵】：有人在不？急。
沈渡依旧很给面子，很快就回了裴绵消息。
【沈渡】：咋啦？
【裴绵】：是兄弟
裴绵手抖了一下，话还没打完就发了出去，刚准备接上时，沈渡已经率先跟了上去。
【沈渡】：就来砍你？
裴绵：“......”
服了。
作为裴绵嘴替的池林易发了力。
【池林易】：大哥，你真的很土。擦汗/
【裴绵】：1。
沈渡盯了一会儿，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在表情包里翻了一圈后丢了个表情包出去。
【沈渡】：让着我点，
池林易没搭理他，转去问裴绵。
【池林易】：啥事？@裴绵
裴绵态度非常真诚，直接打了个直球。
【裴绵】：借我点钱。心虚/
群里又一次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本来准备回消息的盛延卓和闻俞生又一字一字地把消息删掉了。
纪容与抬眼瞥了眼裴绵，又沉默不语地收回了视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切了微信号。
他先前见裴绵给结婚证拍了照。
纪容与换了小号，一眼便那个看到消息99+的群。
最后一条消息是裴绵发的。
都不用点进群里看。
纪容与垂眸看了一眼，视线微微一滞，而后又掀起眼皮瞥了眼当事人裴绵，神色颇有些微妙。
裴绵头都不抬一下，定定地看手机屏幕。
半响后，虽然群里依旧没人说话，但是私聊框却出现了两个。
【闻俞生】：要多少？
【沈渡】：给你先转十万够不够？
裴绵有些感动，难得地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人性的温度。
裴绵想了想，还是婉拒了闻俞生，让沈渡帮忙救个急。
也用不了十万。
吃个饭而已。
裴绵回忆了一下自己从裴齐燕手里薅来的零花钱还剩多少，而后才保守地向沈渡报了个数字。
沈渡也很大方，也懒得问裴绵要钱干嘛，直截了当给裴绵转了账。
裴绵回了句过两天就还他之后就收下了转账。
菜很快就送上来了。
服务人员将菜摆上桌，道了一声“请慢用”后便离开了包厢。
现在算得上是一个私密的空间了。
现在还称不上是饭点，纪容与也不饿，看了眼对面的裴绵后，垂眸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而后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之前你在车里提到的比较私密的话题......”
裴绵夹了一小块鱼放进盘子，耐心地挑了几根刺出来，刚准备放进嘴里时便听见了纪容与的话。
“哦。”裴绵想了起来，本来被熄灭的好奇心又燃了起来，“我想问你来着，你怎么会同意和裴家联姻啊？我感觉按照你的性格，不像是那种会把婚姻当做筹码的那种人。”
更何况以纪家的实力，也没必要和裴家联姻。
照现在的形式来看，纪氏是岘山项目最有力的竞争者，裴家还算是抱上了纪氏的大腿。
纪容与似乎没想到裴绵嘴里的婚内私密的话题是这个，眉梢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裴绵见纪容与不说话了，又抬眼瞄了纪容与两眼，小声问道：“怎么了？不方便回答吗？”
“没有。”纪容与抿了抿唇，视线在裴绵的眼睫上划过，半响后才继续开口道，“我在想一个能糊弄你的理由。”
裴绵：“......”
别说。
他现在知道沈渡面对自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见纪容与还没想到能糊弄到他的理由，裴绵体贴地替他想了一个，“你可以这样说，反正活着也是闲着，就想结个婚体验一下。”
纪容与：“......”
纪容与没忍住笑了一声，伸手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腹的肉，在挑干净鱼刺后放进了裴绵的餐盘里，似笑非笑道：“你还挺记仇。”
裴绵目视着纪容与的动作，视线在餐盘里的鱼肉上停了两秒，而后面不改色地将鱼肉送进了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权当做纪容与给的道歉礼物了。
两人吃完饭的时候刚好到饭点。
准备离开时，餐厅的人也多了起来。
裴绵让纪容与等他一下，他去结个账。
纪容与伸手拍了拍裴绵的后颈，道：“不用了，走吧。”
裴绵震惊：“你吃霸王餐啊？”
“......”纪容与手下的力道重了几分，面上的表情却一如往常，“餐厅是我的。”
裴绵：“......你真是一点也不显山漏水啊。”
纪容与哼笑了一声：“还好。”
有客人从身边经过，裴绵往纪容与的方向挪了两步，距离蓦地拉进，纪容与的手也顺势从裴绵的后颈移到了肩侧。
裴绵最近似乎又瘦了点，脊背只有薄薄的一片，灯光沿着背脊勾勒出了一道蜿蜒的不露锋芒的线，最后和清晰的下颌线交汇在了一起。
夏天的衣服薄，纪容与的掌心隔着衣料覆在裴绵的肩膀上，在感到掌心被骨骼抵触的同时，也感觉到温和的热意从掌心向上蔓延。
裴绵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两人距离的亲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头看向纪容与，纤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拉长，像只引颈的天鹅。
纪容与也在这时才注意到裴绵下颌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早知道这家是你的，我就换一家了。”裴绵小声抱怨道，“那我现在还是欠你一顿饭。”
严格来说。
算是两顿。
毕竟这顿算是纪容与请的。
纪容与的视线在裴绵下颌的痣上滑过，而后对上了裴绵的眼睛。
似乎觉得向后仰头的姿势不太舒服，裴绵见客人已经走过了，又把自己从纪容与身前拔了出来。
这样舒服多了。
裴绵摸了摸自己仰头仰的发酸的脖颈。
纪容与见裴绵让开了，也自然地将搭在裴绵身上的手收了回来。
“没事。”纪容与安慰道，“还有机会。”
“是吗？”裴绵想了想，道：“也没有吧，咱俩都结婚了，以后那不是得经常在家里吃饭？”
裴绵的声音轻，偶尔显得有些黏黏糊糊的，简单的几个字轻巧地在纪容与心里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确实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回答裴绵为什么会同意和裴绵结婚。
也没有找到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
先前想到的理由是如果他和裴绵结婚了，那纪依然和裴绵就没有可能了。
但这个解释只是短暂地存在了一秒。
婚姻在他心里虽然可有可无，但也不存在所谓的目的性。
如果没有碰到合适的人大可以选择孤身一人，没必要勉强选择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纪容与敛了敛眉，在餐厅里暖黄的灯光的映衬下，原本冷戾凉薄的眉眼也柔和下来。
纪容与正准备开口，便见裴绵又仰起头看他。
“你工作忙，以后我给你做饭。”裴绵温声道，可能是担心纪容与害怕，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好好研习厨艺的，你放心哈。”
纪容与：“......”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句话还是不轻不重地撞一下，这次撞得有点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