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皇家猎场,且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大型的猎物顶多就是鹿和野猪一类的,此时听不远处这叫声和动静显然是个庞然大物。

  谢灼凌眉头深拢,“不好,快后退。”

  傅屿唯和陆煜丰身.下的马也感受到了危险,有些躁动,二人闻言忙掉转马头,此刻猛兽狂奔着蹄子,发出地动山摇的声响,是一头疯牛,来势汹汹朝他们奔了过来。

  谢灼凌此刻面沉如水,低声交代怀里的谢乐宁:“抱着我。”

  谢乐宁吓得转过身努力用他的小胳膊环住了他爹的腰。

  这头牛不知怎地发了疯,不管不顾往前横冲直撞,树干都被它撅断,可见一身的蛮力和疯劲。

  这要是被他撞一下,半条命都没了。

  傅屿唯的坐骑本来很温顺,此刻听了它的叫声似是受了惊,撒开蹄子开始胡乱在林中奔跑。

  傅屿唯知道此时不能慌,努力拽着缰绳试图让它乖顺下来,不想让谢灼凌分心,朝着谢灼凌说道:“我还好,世子先想办法解决它。 ”

  陆煜丰惊慌道:“这畜.生是不是失心疯了啊!!!”

  说话间冲着那疯了一般的野牛射了几箭,到底失了准头,且这畜.牲皮糙肉厚擦身而过除了更加惹怒它,完全起不到任何左右。

  谢灼凌的箭落在疯牛身上也是毫无作用。

  谢灼凌一边留意着傅屿唯,一边说道:“射它的身子没用,射它的眼睛。”

  陆煜丰闻言又射了几箭,他的箭法并没有那么好,眼瞅着这疯牛就快要撞过来了,也有些崩溃,“这根本射不中啊,老天爷,谢灼凌!你快想办法!!钳制住它啊!!”

  这牛一蹄子下去,他怕是要完蛋了。

  谢灼凌也知道此刻不能分心了,没在说话,凝神屏气,谢乐宁都能感觉到抱着的腰腹正在收力,绷得很紧,不由地跟着也屏住了呼吸。

  谢灼凌连取了两支箭相继射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砰的重物砸地的声音,那疯牛被射中了双眼,前蹄子跪在了地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陆煜丰后背都汗湿了,再差一点他真的要被撞翻了。

  很快巡逻的守卫发现这边动静,围了过来,一群人将那头倒地不停乱动的疯牛制服,“世子受惊了。”

  谢灼凌压根都顾不上这边了,心急如焚将谢乐宁抱给陆煜丰,“仔细看好。”

  这边傅屿唯阻止不了身.下受了惊的马,心里叹气,俯身环住马头,防止自己被它甩出去,由着它穿过林子,不停地往前跑,心里祈祷着马儿赶紧跑累了。

  “可别一会跑到悬崖峭壁了。”

  傅屿唯心里记挂着谢灼凌他们,却还有心思玩笑,“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再跑下去就是悬崖了。”

  “不过一般主角掉下去应该死不了吧?我怎么也算是主角吧?”

  “死不了,摔出去也很疼的,哎,谢灼凌怎么还没来?”

  傅屿唯在马背上颠的都快散架了,身后有疾蹄声由远及近。

  谢灼凌朝着他狂奔过来,近了之后,旋即取出一支箭射到傅屿唯座下那匹马的腿上,傅屿唯被一个大力甩了出去,谢灼凌借力踩着马镫飞了出去,双手抱住了傅屿唯跟着他一起坠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傅屿唯听到了谢灼凌吃痛的声音,落地之时谢灼凌紧紧护住了,自己则是充当了肉垫。

  谢灼凌:“没事吧?”

  傅屿唯摇摇头,“你怎么样了?”

  谢灼凌闻言松开他,躺在地上。

  傅屿唯见他这样,赶紧坐了起来,担心地去扌莫谢灼凌的脑袋,“摔着哪里了?”

  谢灼凌刚刚砸到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这会疼的眼冒金星,狼狈地嘶了两声。

  傅屿唯闻言不敢动他,转而握住了谢灼凌的手。

  谢灼凌缓了一会,才慢通通坐了起来,对上傅屿唯那含着担心的眸子,强撑着说道:“没事。”

  傅屿唯抬手捻掉谢灼凌墨发上沾染的枯草,“还能走吗?”

  谢灼凌此刻浑身都疼,恐怕不止外伤,还有内伤,把脑袋靠在傅屿唯肩膀上,“等人来吧。”

  傅屿唯手刚搭在他后背上,就觉得不对劲,抬手轻轻覆在湿润处。

  谢灼凌后背在流血,伤口应该不浅,否则不会有这么多血,傅屿唯心都跟着颤了颤,“你……”

  再往前面不远处虽然不是悬崖但有个陡坡,所以谢灼凌才会朝马腿射箭,不然傅屿唯就该摔出个好歹了,谢灼凌到底是身子强健,他可不愿意傅屿唯再受伤了。

  不能保护老婆和孩子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本来也是他把人给带出来的。

  谢灼凌故作轻松:“没事,落地的时候砸到一块小石头了。”

  傅屿唯又不是傻子,砸到小石头上根本流不出这么多血,心急道:“我看看,先包扎一下,免得失血过多。”

  谢灼凌由着他解开腰带,傅屿唯动作很轻将谢灼凌的上衣给扒了下来,看到明显是被尖锐之物划伤的,伤口有些深,不然也不会流了这么多血。

  傅屿唯有些看不下去,眼睛发热,手指轻颤,一言不发地拿谢灼凌的里衣不敢用力地按在了伤口,“我背你回去吧,不知道他们何时找过来。”

  疼的这么厉害,显然不会只是这一处伤口,傅屿唯不想再等了,怕给耽误了。

  谢灼凌痛的直抽气,“你哪里背的动?”

  傅屿唯:“没你想的这么柔弱,我背你回去。”

  虽然比不上谢灼凌强健,可傅屿唯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不由分说地将谢灼凌放在背上,往回慢慢走。

  谢灼凌趴在傅屿唯清瘦略微单薄的后背上,“累不累?”

  傅屿唯确实有些吃力,毕竟他最多的运动就是和谢灼凌在床上了,顶多为了能更好和谢灼凌亲密无间的配合,偶尔被谢灼凌拉到楼上的健身室里,练会腰部的柔韧性。

  “还好。”

  谢灼凌语气透着沮丧和自责:“还说散心的,早知道今日就不带你过来了,该你受惊了。”

  傅屿唯:“说什么傻话,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意外。”

  谢灼凌没说话。

  傅屿唯:“我在马背上刚想着你时,你就过来了,世子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迷人,简直就如那神兵天降一般。”

  谢灼凌哼哼:“你就会哄我。”

  傅屿唯逗着他:“帅的我两.腿发软,要不是当时情况太危急了,没有心情,不然都要石更一石更来表示被世子迷着了。”

  谢灼凌:“……”

  “你真是。”

  傅屿唯唇角微弯:“真是什么?世子还不许人家说实话了?”

  谢灼凌被他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那么难受了,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趴我肩膀上休息会。”

  “要是累了就放我下来,我还好。”

  二人同时开口。

  傅屿唯:“不累,怎么也比世子多吃了八年的米饭,可不是白吃的。”

  谢灼凌:“你吃的那么少,就算多吃了八年也没我多。”

  傅屿唯:“那世子还是太能吃了,怪不得身子这么强健。”

  谢灼凌能听到傅屿唯气息加重,便乖乖趴在他肩膀没和他说话了,让他保存点体力。

  傅屿唯背着谢灼凌走了足足小半个时辰,总算是见到来寻他们的人了,谢常威带着手底下的人过来的,看到傅屿唯踉跄地背着谢灼凌,赶紧翻身下马,看这情形也知道谢灼凌肯定受了重伤。

  “将军。”

  傅屿唯说话都费力,喘着气,“阿凌救我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了,后背有伤,恐怕还有内伤。”

  谢灼凌已经处于半昏睡状态,谢常威从傅屿唯后背上接过谢灼凌,“你怎么样了?”

  傅屿唯:“我没事,您快带他回去。”

  谢常威见他除了体力透支确实不像有伤,心里担心谢灼凌,听傅屿唯说可能还有内伤,便没骑马,背着谢灼凌回去的。

  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身材比练家子都要魁梧许多,即使年过半百,脚程还是要轻快许多。

  傅屿唯肩膀和后背卸了力,差点没站稳,谢常威带回来的人问他要不要骑马回去。

  傅屿唯摆了摆手他现在对马有阴影了,弯着腰原地缓歇着。

  约摸一炷香后,陆煜丰带着谢乐宁寻过来了。

  “娘亲!”

  谢乐宁长这么大哪里遇到这么惊险的事,小孩都要吓坏了,等反应过来,爹爹们一个都不在身边,小声哭了好一会,吵着要来找人。

  傅屿唯都快累虚脱了,此刻见谢乐宁眼睛红着,蹲下摸了摸他的脸蛋,柔声道:“宝宝吓坏了吧。”

  谢乐宁紧紧抱着他:“太吓人了,爹爹呢?”

  傅屿唯:“爹爹被祖父带回去了,后背伤着了,要看大夫。”

  谢乐宁一听爹爹后背伤到了,吧嗒吧嗒落眼泪。

  傅屿唯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不哭不哭。”

  陆煜丰也不免心有余悸,到底是公子哥何曾遇到过这么危险的时候,关心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傅屿唯:“我还好,就是累着了。”

  陆煜丰就在一旁自然听到他同谢乐宁的对话,“阿凌后背的伤严重吗?”

  问完后陆煜丰又觉得自己多问了,要是不严重谢灼凌能被将军带走吗?再说谢灼凌能留傅屿唯一个人在这里吗?

  陆煜丰忍不住揪心,忙道:“咱们还是快回去吧,看看他怎么样了,这里还是不能久待,万一再遇到什么失心疯的。”

  谢乐宁一听吓的顿时往傅屿唯怀里钻。

  傅屿唯也挂念着谢灼凌,“回去吧。”

  陆煜丰看出傅屿唯神色疲惫,“乐宁来陆叔叔抱你。”

  谢乐宁环住傅屿唯的脖子,小声道:“要娘亲抱。”

  傅屿唯搂着他,知道他害怕,同陆煜丰说道:“我抱吧,没事。”

  陆煜丰见状也就没说什么了。

  等他们到营帐时,太医已经给谢灼凌处理完伤口了,谢灼凌身上多处擦伤,这些外伤倒是不严重,就是那被石头尖扎的伤口有些深,还有胸腔的一些内伤,都需要仔细养着。

  不仅傅屿唯他们遇到了疯牛,熙荣帝那边也遇上了,还不止一头,撞伤了不少侍卫。

  熙荣帝受了惊已经回宫了。

  谢常威见他们过来:“太医已经给世子处理过伤口了,好在没伤到脑袋,不过还是要静养。”

  这话是说给傅屿唯的。

  傅屿唯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常威看向傅屿唯,对于他一个弱女子能背着谢灼凌走那么远,不由高看一眼,开口道:“让太医给你看看有没有受伤。”

  傅屿唯摇摇头:“多谢将军,我没事。”

  谢常威便没多说什么,知道他累着了“乐宁别让娘亲抱着了,到祖父这边来。”

  谢乐宁摇头:“宝宝想看看爹爹。”

  傅屿唯便抱着他走到床旁,谢灼凌失血过多,已经昏睡过去,许是疼痛,蹙着眉宇,唇色浅淡,脸色苍白,只穿了件亵裤,清健的上身缠满了布条,小擦伤也都上了药。

  谢灼凌何曾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谢乐宁心里难受,忍不住又开始淌眼泪,“爹爹看起来好痛。”

  傅屿唯给他擦了擦眼,也没多说什么。

  谢常威:“此地不宜久留,陛下已派人彻查,都先回去吧。”

  这猎场世子之前经常过来玩,备的有干净的衣裳,傅屿唯和谢灼凌上次落水后就在此处换的,于是他给谢灼凌找了件宽松柔软的锦袍。

  谢常威等傅屿唯给谢灼凌换好衣裳后,这才把谢灼凌抱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傅屿唯怕谢灼凌压到了伤口,给他侧着躺着半趴在锦被上。

  谢常威没上马车,谢灼凌无大碍,他也就放心些了,这会还要赶进宫。

  陆煜丰和傅屿唯他们一起坐马车过来,回来时还是和他们一起,看着谢灼凌这副模样,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来时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现在沉重又沉默。

  马车行驶的缓慢。

  傅屿唯伸手抚平了谢灼凌皱着的眉头,心里叹气,到底心疼他受罪。

  谢乐宁哭累了,此刻小小一只睡在他爹身旁。

  马车进城之后。

  傅屿唯同陆煜丰说道:“先送你回去吧。”

  陆煜丰:“不用,车上躺着也不舒服,快带他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就在此处停一下吧。”

  陆煜丰打了招呼,下车之前说道:“等明日我在过去看他。”

  傅屿唯嗯道:“今日你也受了惊吓,回去好生歇着。”

  “好。”

  马车一路行驶停在了将军府大门。

  谢常威应该是交代过,门口的守卫见他们回来,忙上前几人将世子搬回了院子。

  傅屿唯抱着还在熟睡的谢乐宁跟在后面。

  谢灼凌受伤之事,应当是将军吩咐下去瞒着长公主了,是以她还不知道。

  —

  谢灼凌是傍晚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动了一下,痛的龇牙咧嘴的。

  傅屿唯刚去看了一眼谢乐宁,小家伙还在睡,哭的眼睛都肿了,小可怜似的,傅屿唯怕他睡醒眼睛疼,拿帕子给他热敷了会眼睛,此刻回来听到屋里头的动静,忙走了进来,就见谢灼凌竟然要起身。

  “你想要什么和我说,太医说你要多躺,不要乱动。”

  谢灼凌见到他了才放下心,委屈道:“醒来看到你不在。”

  傅屿唯刚刚一直守着他,就这这小会功夫谁知道谢灼凌醒了,坐到床旁,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是我不好,刚去看宝宝了。”

  谢灼凌忍不住吃味,他都受伤了!傅屿唯竟然还不把他放第一位!

  谢灼凌哼哼:“他怎么样了?怎么没过来看他最喜欢的爹?”

  傅屿唯亲昵地搔搔他的下颌,笑道:“又多想了,瞧世子小心眼的,我一直守着呢,担心的吃不下去饭,宝宝见爹爹伤成这样,哭的跟泪人似的,哭累了这会正睡着呢。”

  谢灼凌被戳中了心思,面上一红,“哦。”

  傅屿唯也没继续打趣他了,心疼他都来不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叫太医过来瞧一瞧?”

  谢灼凌:“还好。”

  想到自己昏睡之前,傅屿唯背着自己走了那么久,这不是爱是什么?

  谢灼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充盈着热意,“你今日也累着了,一会吃了饭,早些休息。”

  傅屿唯嗯了一声问:“饿不饿?”

  谢灼凌中午也没吃饭,他这个体格,可不像傅屿唯疼了就吃不下去饭,不过比起饿,谢灼凌这会更渴。

  “口渴。”

  傅屿唯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只是谢灼凌一动就痛,躺着又没法喝水。

  谢灼凌眸子闪烁地看着傅屿唯,暗示傅屿唯用嘴喂他。

  “……”

  傅屿唯无奈又好笑:“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想这个?”

  谢灼凌不承认:“谁想了,我现在躺着不能动,你不用嘴喂我,我怎么喝?”

  傅屿唯瞧他一脸期待的神情,只好按他的要求,用嘴渡给他。

  一杯水就这么喂完了。

  谢灼凌:“还没喝好。”

  傅屿唯只好又给他倒了一杯,喂完最后一口后,谢灼凌的舌头舌忝在了傅屿唯的唇上,有些意犹未尽,深黑的眸子炙热地盯着傅屿唯。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伤养好,其他的不要想。”

  谢灼凌闻言郁闷极了。

  傅屿唯刚好,他又要静养了,这是存心不让他舒坦!

  傅屿唯见他气鼓鼓的,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吻,哄道:“乖,等你好了,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谢灼凌:“伤没养好,我也可以想怎么亲就怎么亲,你亲我。”

  就他那点定力,傅屿唯都怕给他亲上火,才不想搭理他。

  傅屿唯:“好好养伤,马上就要成亲了,难道世子想躺着和我拜堂成亲入洞房?”

  谢灼凌:“……”

  到那时候他就算爬也要爬起来成亲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