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理论上林别不是个坐不住的人,只是让他坐住往往需要外界事物的触发——比如上课铃,比如截稿日。

  由于触发条件的严苛性和偶然性,这就导致了他大部分时间是坐不住的。

  所以就有了此时在办公区工作的男男女女们看到的画面——一道人影在时沐阳的办公室里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坐下,翻翻这里动动哪里。

  如若不是他的身份在这,现在肯定就会有人去楼下喊保安把他按住了。

  时沐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巧看见林别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拿着文件夹毕,恭毕敬地递送给空无一人的老板椅。

  眉心一皱,时沐阳反手敲了下玻璃门:“怎么不写书了想改行当演员啊?”

  原本静谧的空间突然有人说话,吓得林别手一抖,文件夹“啪”地掉在了地上。

  他一边狼狈地蹲下捡起,一边抬头讪笑道:“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还好走路没声,要不然也不能发现您林公子还有个做秘书的梦想啊。”时沐阳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下,“你要是真的闲就过来帮我管管公司,我这忙得都快没边了。”

  “我倒是想管也没那能力啊。”林别坐她对面,拿起空水杯倒了杯水,“你知道的我心软,要是我来管公司手下的员工不都得在我头上拉屎了?给,看你嘴唇都干了,喝点水润润。”

  时沐阳一饮而尽:“你还是当好你的吉祥物吧,说出来的话拉低公司档次。”

  逃过一劫,林别嘿嘿一笑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坐。

  “对了,关于《悔》的影视版权,”时沐阳事业心重,闲聊两句之后就开始跟他谈正事,“有几家公司都在跟我接触,不过我看了他们已经影视化的作品,质量参差不齐。《悔》对你来说意义重大我还是希望它在各方面都能有个好的归宿,所以我从这些公司中选择了两家比较靠谱的想跟他们深谈一下,资料我发你,你了解一下做个决定。”

  “不用了你决定就好了。”为了让她不觉得自己是因为想当甩手掌柜,林别补充道,“我的意思这些东西我了解的没你多也不是很懂,我知道这方面你是专业的,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不会坑我的。”

  “你啊……”时沐阳无奈,“行吧,累死我得了。”

  “辛苦了时总!”林别想起来今天过来除了是来露脸的,还有一件事要跟时沐阳说,“我下周生日了,想找朋友们聚一聚,你要不要来?”

  时沐阳揉着太阳穴道:“和往年一样,礼物届时送到,人就不去了,我跟你那些gay友们没什么可聊的。”

  “不都是gay还有直男和双。”

  “你交友圈还真是广泛啊。”时沐阳投来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我真不去了,下班了我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行吧。”她不是第一年拒绝了,林别对此没有什么意外。

  他扫了扫裤子上的褶皱站了起来:“我过来冒泡的任务完成了,我过生日的邀请也带到了,时总你要是没别的事吩咐了,我就先回了,请了家政打扫卫生,行李什么的还没收拾呢。”

  “真是一秒都不爱多待啊。赶紧走,赶紧走。”时沐阳摆摆手,“懒得看见你。”

  林别退了,没忘给她关上门。

  生日当晚,林别特意打扮了一番出现在郑迷的酒吧门口。

  他穿了一套宽松的深咖色西服套装,脚踩一双设计简单的白色板鞋,卷曲的头发盖在棒球帽之下,只露出发尾向上的弧度。

  面前酒吧的名字叫“迷路”。如若这酒吧不是在路驰出现之前就有的,林别都要怀疑郑迷那个闷骚男给酒吧起这个名字的目的了。

  推门进去经过一条昏暗的过道就到了里面。

  这酒吧的面积不是特别大,但胜在装修环境精致个性,一进去就能看到一个及腰高的台子上摆着个月亮造型的灯。

  这个时间段正是年轻人活动的高峰期,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两个三个坐一起,伴着音乐,笑着交谈着。

  “林别!”

  林别朝左手边看去,目光落在吧台后面一位长相硬朗的寸头男人,他正站在冷色调的灯光下垂眸倒酒。

  “生意挺好啊。”林别走过去寒暄,接过郑迷送上来的酒,“咱今天坐哪儿?”

  “还行。”郑迷往抬抬下巴往楼上一指,“二楼老地方,位置给你留出来了,路驰和张立新在上面等着呢。”

  林别上半身压在吧台上伸手进去拍了拍郑迷的大臂,比了个大拇指:“靠谱,一会儿我多消费点。”

  就在他俩说话的时候,一位在旁边看了好久的男人端着一杯酒靠了过来。

  上来就态度熟稔道:“林别,好久没在‘迷路’看见你了,我还以为你‘从良’遇见真爱了呢。”

  林别盯着对方的脸看了半天没想起来是谁。不过从他说的话里倒是能听出来他应该是和林别睡过,或者他是他想和林别睡。

  于是林别巧妙地说:“如果工作是真爱的话,我这段时间的确遇见了。”

  男人轻笑一声,靠得更近了些,语气暧昧道:“好久没见了,要不要换个地方聊一聊?上次事后跟你聊陀思妥耶夫斯基聊得很开心。”

  原来是睡过了。林别确定了。

  不过他对自己会在床上跟别人聊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件事持怀疑态度。

  他勾了勾唇角,礼貌地拒绝道:“真不巧,今天我来这是跟朋友过生日的,他们都等着我呢。”

  “我就说听见你声了,林别,你赶紧滚上来。”正巧一个学生打扮的男生正挂在二楼的铁栏杆上叫了他的名字。

  那男生模样长得很是干净,妥妥的校园男神、人生初恋脸,只可惜脖子上一圈两指宽的纯黑纹身打破了所有幻想,一张嘴幻想被打得更碎了。

  林别在内心狂呼“真是时候”和“干得漂亮”同时面上依旧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你看他们都等着急了,我得上去了。”

  “那好吧。”男人失望离去。

  目送送走麻烦。林别转身跟看他笑话的郑迷对视一眼:“行了,收收你的嘴角吧,我先上去了,你这边结束了过来啊。”

  “行。”郑迷忍笑道,“他们都等着急了,你赶快上去吧。”

  懒得理他。林别端着杯酒顺着贴墙的楼梯一路向上:“那小孩,我说了几遍了,叫我哥,别没大没小的。”

  “你还不知道他,只管郑迷叫哥,咱几个算什么啊?”

  说话的是张立新,顶着一头纯紫色的头发,怀里抱着一位长得挺白挺瘦的男生。

  “你大爷的,林别想占我便宜就算了,你就比我大俩月还想让我叫你哥?”路驰从栏杆处撤回身子,对着张立新就是骂,“你赶紧让他走行不行,腻腻歪歪的烦死了,给林别过生日带外人算怎么个事?”

  没有姓名的男生听见这话委屈地抬头去看张立新,张立新拍了拍他的屁股,凑到耳边哄道:“这人脾气不好别把我宝贝吓着,这样,你先拿我卡出去玩会儿,等我这边结束了再去找你。”

  “那你一定要来啊。”男生捏着黑卡晃着腰走了。

  路驰撇撇嘴:“你的品味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张立新不落下风:“总好过你喜欢那种一脸凶相的吧。”

  路驰:“……”

  林别担心他再不站出来打圆场他的生日宴就要变成调解大会了,赶紧岔开说:“立新,你哥呢,啥时候来?你俩都下班了,他没下班?”

  刚才还在拌嘴的张立新和路驰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你俩翘班了?”林别一猜就中,不过他表示理解,“没关系如果一会儿高司阵说你们的话就说我让你们早早过来的。”

  张立新如获大赦,给林别填酒:“林哥你回来真是太好了,你可不知道你出去采风这段时间我哥的脸有多么的臭,在公司我都躲着他走的,生怕他拿我当出气筒。”

  林别想说:有没有种可能他就是单纯看你不爽呢?但是忍住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可不能干那些挑拨离间的事情。

  这时他发现张立新的眼睛从他脸上转移到了他身后,转过头去,高司阵正杵在身后,深色系的西装更显他脸色阴沉。

  他说:“你小子要想说别人坏话就小点声,扯着你那破铜锣嗓子喊什么呢。”

  张立新缩了缩脖子往沙发角落里靠了靠,路驰在旁边嗑着瓜子偷偷笑。

  “蛋糕。”高司阵把手里提着的盒子放在桌子中间,靠着林别坐下。

  张立新像是抓到了高司阵什么把柄了一样,重新直起腰板来笑他:“哥,林哥三十岁生日你不会就送人家个蛋糕吧?你别太抠了。”

  一记嫌弃的眼刀飞来,张立新立刻噤声。

  高司阵收回视线,柔和了表情,看着林别道:“礼物在车里,走的时候拿给你。”

  “切,我还以为你送了辆车呢,别是因为太拿不出手才不带进来的吧。”张立新用酒杯挡着嘴自认为小声地嘟囔道。

  桌子下的脚被踢了一下,张立新抬起头看对面才知道是自己自以为是了,撇过头去装死。

  “人都到齐了吧,我们点东西吧。”高司阵拿过菜单来放在他跟林别中间。

  “先点也行。”林别伸脖子往楼下看,“记得来杯无酒精的鸡尾酒,我学长一会儿过来,他不喝酒。”

  高司阵没什么表情,意义不明地说了一句:“这里是酒吧。”

  张立新在对面没忍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

  林别完全没有听见这些,一门心思挂在栏杆上朝下瞅。他突然眼睛一亮挥手喊道:“钱诚,从这边上来。”

  不久,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的男声:“大家都到了?抱歉啊,公司有事耽搁,来晚了。”

  高司阵头也不回“啧”了一声。

  “没关系这位也刚到。”林别拍了拍高司阵的肩,本意是想让他让个地儿让自己出去,可这人像没知觉一样佁然不动,林别只好隔着人指了指空着的座位对钱诚说,“你坐这吧。”

  “送礼物我没什么经验,都不知道送什么,这是在店员推荐下买的,希望别嫌弃。”钱诚先是递给林别一个袋子,单看LOGO就知道价值不菲,然后也不挑,脱了外套坐了下来。

  林别没有矫情地推让,直接接了下来并大方地表达了感谢和喜欢:“谢了学长,这一看就是我会喜欢的东西。”

  “喜欢就好。”钱诚温柔笑着,将衣服袖子挽了上去。

  高司阵用手肘碰了碰林别:“一会儿散场别忘了找我拿礼物,你一定喜欢。”

  作者有话说:

  高司阵:我的礼物比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