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位主演，心中五味杂陈。
沈明飞刚刚的表演很有感染力。刘存远的痛苦和眼泪透过镜头传递过来，看得在场不少人都红了眼眶。
太多了。他对李志的感情有点太多了。比陈导预想的给的要多。
陈导抱着手臂思考良久。思考着主角团铁三角的关系，思考着刘存远和李志的个人性格，最终决定还是要采用这条。
毕竟这种感染力太可贵了。
在一旁的苏卓还拿着杀青的花束尴尬地站在原地。他看了一眼在旁边一步不敢上前、仿佛被下了定身咒的小刘，无奈地感叹道这个世界上怎么谁也靠不住。
于是他决定身先士卒上去提醒两位大佬。不过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他顾哥突然在沈明飞耳边说了几句话，把人成功劝回神了。
沈明飞手松开，从楼梯上站了起来。小苏赶紧冲自己身后的人打了个招呼，自己则向前迎上去，把花塞回了走下楼梯的顾盼手里。
摄影师随即跟上，开始拍摄顾盼的杀青花絮。
沈明飞刚才哭得头痛欲裂。
他从楼梯上下来后撑着笑脸拍了一张合照后，便捂着头坐到了走廊上连排的椅子上，默默休息去了。
虽然人坐着，但沈明飞的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在片场和社交的顾盼。直到顾盼拍完花絮走回来，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
顾盼走到他面前站定，看到沈明飞眼眶泛红，一副可怜兮兮的小狗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吃冰淇淋吗？”
沈明飞听到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茫然地抬头：“啊？”
“冰和甜食都有安抚精神的作用。”顾盼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沈明飞对此将信将疑。但是听顾盼提起冰淇淋，他这会儿确实有点想吃了。
“要。”沈明飞回答道。
顾盼给小苏发了条微信。
没一会儿小苏就拿了根巧克力雪糕来，顺便还给他顾哥又塞了两个橘子。
“我们这收拾完就回酒店，哥你先吃着。”
“小苏真的很爱投喂你橘子。”沈明飞一边撕着雪糕的包装纸，一边看着苏卓跑远的背影，“你很喜欢吃橘子？”
“挺喜欢的。”顾盼剥开橘子，“我有阵子食欲不太好，酸的东西比较开胃。”
沈明飞肩膀抵着顾盼的肩膀。他吃着巧克力雪糕，确实感觉自己心情变好一些了。
“早跟你说了你这么处理最后会太伤心的。”顾总说着，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这也没办法。”沈明飞咬了一口雪糕。
他们二人沉默半晌没再搭话，只有两个人安安静静吃东西的声音。在顾盼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之后，沈明飞突兀地提出了一个请求。
“顾哥，我能握着你的手腕吗？”
顾盼愣了愣，但很快便明白了沈明飞在想什么。于是他把橘子皮放在另一只手里，把手递了过去。
沈明飞伸手圈住了顾盼的手腕。
他的指腹紧贴在顾盼的腕骨上，静静感受着对方脉搏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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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当晚，顾盼和苏卓回到酒店后的首件事情便是收拾行李。
一般来说杀青结束就可以尽快出组了，但他们第二天在酒店附近正好要跑一部新播剧的宣传，故而打算多住一夜，明天上午直接从酒店去宣传现场，可以少些奔波。
收拾完东西已经大半夜，顾盼洗漱完躺在床上。正当他整个人在放空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大半夜的，谁啊？
顾盼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一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事？”顾盼打开门，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常客。
门外的沈明飞看起来也是刚洗完澡，他头发是刚吹完后柔顺的样子，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
“我来送杀青礼物的。”沈明飞十分自然地走进房间，把一件包装精美的东西放在了顾盼的桌子上，“刚刚我状态不好，没和顾哥说上几句话。杀青快乐。”
“谢谢。”顾盼道谢后有点好奇地把东西拿起来看了看，“这里面是什么？”
如果是别人的话沈明飞是有一套例行公事的官方话术的，但是到了顾盼这儿他开口就是大实话了：“齐哥整合的，我的代言产品大礼包。”
顾盼忍不住笑了几声：“太敬业了。其实让小刘来送就可以了。”
“礼轻情意重。”沈总无奈地概括道，“哥你明天几点走？”
“不早，十点多吧。”顾盼把代言大礼包收到了自己的行李里。
沈明飞听完后用余光在房间里扫了扫他瞥见房间的大床上呈现掀开状的被子，大概推演出了顾盼刚刚是已经准备就寝了，于是便对着顾盼笑笑说，“顾哥去休息吧，我走的时候会带上门。”
顾盼也没推辞——毕竟过去几个月他们对戏的时候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好的。那就明天……”他刚想顺嘴跟上一句“明天见”，突然又反应过来他已经杀青，于是找补着笑笑，“今天没有明天见了。”
他说完后便走到床沿坐下来，准备钻回自己的被窝。但他转头时却发现沈明飞还站在那里看他，没有要走的迹象。
“怎么了？”顾盼的动作停顿住了。
沈明飞站在那儿似是犹疑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般，身体稍倾，从床尾直接爬上了顾盼的床。
顾盼被他的动作吓得抓着被子往后窜了窜：“你干嘛？！”
沈明飞爬床这动作顾盼可太熟悉了，熟悉到沈明飞刚一抬腿他脑子里就涌现了无数不太健康的回忆。
太恐怖了，这种昨日重现般的动作。
“别担心，我穿的是睡裤，而且我不会钻你被子里，不会把外面的灰尘带进来的。”沈明飞首先想到的是顾盼的洁癖，于是很周全地说道。
“……”顾盼无语了，“不是说这个，你上来干嘛？”
“我想和你聊会儿天。”
顾盼脑子里打出一个问号。他一时有很多槽要吐，比如聊天的地点、聊天的场合，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先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现在吗？你明天是不是五点的早场？”
沈明飞诚实道：“我睡不着。”
沈明飞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他，顾盼看着这张帅脸内心博弈了半分钟。在第无数次对自己的颜控感到绝望后，他象征性地往旁边挪了挪，大概意思就是接纳自己床上出现这么一个人物了。
“你情绪好点了吗？”顾盼盯着他的脸看。
“好多了。”
从沈演员的脸上辨不出他这话的真假，顾盼给沈明飞拿了个枕头垫在背后：“好吧。你想聊什么？”
“什么都行。”沈明飞从善如流地挨了上来，他靠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良久后才找出一个话题，“说起来有件事我还挺好奇的，我公司开业那天你有给我送花篮吗？”
“没有。”顾盼回答得既迅速又肯定。
“哥你回答得也太快了吧？都不用回忆吗？”
“因为我印象蛮深刻的。我本来想给你送的。”顾盼说，“但是我们那时候关系不好，想来想去觉得不合适就没送了。”
“那连张贺卡也没送我吗？”
顾盼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沈明飞公司官宣开业那天华英娱乐作为业内同僚是送过花篮的。华英的花篮上夹的那张手写贺卡是他写的。
那天公司老板来让他写，说他俩渊源最深，写起来有意义。
渊源最深。
让人很难分别这到底是在阴阳怪气还是在说客观事实的四个字。
服了一些资本家，总能用37度的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反正最后顾盼写了。
但他只是写了贺卡，应该不能算是他送的。
“没送。”顾盼实话实说，“我那时候电子祝福都没有给你发，怎么可能会有实体的贺卡。”
“这么冷血啊。”沈明飞开玩笑感叹一句，然后又自然而然地说道，“那现在能补吗？”
“补什么？”顾盼完全没反应过来。
“补花篮。”
顾盼一头雾水：“这怎么补？你还能再开业一次？”
“也不是开业才能送花篮吧，”沈明飞进入了耍无赖模式，伸出手指开始掰着指头数，“新年大吉、元宵快乐、什么节日不能送。”
“好，”顾盼哄小孩似的应道，“补，补呗。”
沈明飞放下手，又往顾盼那儿靠了靠。
“你杀青之后有什么安排？”
“我明天要去跑宣传。”顾盼在脑子里过着自己的计划，“然后等你们都结束之后不是有杀青宴吗，我应该会来。等这部戏的事情都忙完，我应该会去找个地方旅行。本来去年秋天就想出去了，被拉来救场了。”
“旅行啊，我也想出去玩。”沈明飞说，“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让人心旷神怡的地方吧，这戏说实话拍得人有些郁结了。”顾盼打了个哈欠，显然有点坐累了，身体往下塌了一点，往被子里缩了缩。
“你也很受影响吗？我看你都是一副很游刃有余的样子。”沈明飞配合着也往下靠了点。
“不是。”顾盼说，“我只是一直在忍耐。”
“在忍耐什么？”
“所有事情。”
追夜的沉重剧情、他的前男友根本不记得他们谈过恋爱、他每天都在演戏，有的时候演李志，有的时候演“好朋友顾盼”。他每天在消化很多事情，只是他大部分时间不会表现出来。
顾盼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如果一件事有能说服他的道理，即使不喜欢他也会接受。
这样行事是有弊端的。感情上的不满是不会因为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自然消解的。没有消解掉的情绪积压起来，到无法忍耐的那天就会变得很伤人。
“不过这是我很不好的一个习惯。”顾盼坦白道，“其实情绪这个东西堵不如疏，忍得太久人就会被情绪掌控了。”
顾盼想起个把月前沈明飞问他的问题，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往下说了下去：“你之前不是问我，我和前任为什么分手。这也算原因之一吧。他没有喜欢别人，他只是累了。我恋爱谈到最后变得疑神疑鬼、锱铢必较、无理取闹。次数多了，都会累的。”
沈明飞靠在枕头上，轻声接话道：“听这三个词不像在形容你。”
“是吗？但是他是这么形容我的。”顾盼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当然我也说过他很过分的话。我不是故意的，他应该也不是。我们只是……太想赢了。”
但爱不是博弈。
如果争论谁更辛苦已经变成了常态，那说明这段感情的存在是在让两个人都受伤害。没有一个人获利的感情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你怎么喜欢上你前任的？”沈明飞突然问。
顾盼转头看了眼沈明飞，又把视线收了回来：“……他长得帅。”
“这么肤浅的吗？”沈明飞哭笑不得，然后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提出了一个灵魂问题，“他帅还是我帅。”
顾盼噎了一下：“非要说的话，难分伯仲。”
“这么帅？”
“当然要帅，”顾盼承认得很直接，“我是颜控。”
沈明飞似乎在这方面有点杠上了，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对颜值的好胜心：“是我认识的人吗？有照片吗？”
顾盼开始往被子里埋，决定开始下逐客令：“你真的该回去睡觉了吧？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困？”
“可能今天的戏情绪起伏太大了吧，神经比较兴奋。”
“不单单是今天，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觉得你的睡眠需求很少。”
沈明飞绝对是追夜剧组熬鹰第一人，连几个大夜熬完都和没事人一样，甚至连皮肤状态都没有任何变化。
“是有点，齐哥说我有点睡眠障碍。”
“是失忆带来的后遗症吗？”顾盼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抬眼看向沈明飞。
“不是。”沈明飞看向顾盼的上目线，莫名觉得有点脸热，他别开眼解释道，“他说失忆前就有了，有几年了。”
顾盼听完这句话后安静下来，没有再接话了。
“对了，陈导和我说，”沈明飞到这个点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到我杀青前我们两个都先别联系，好让我保持入戏的感觉。”
“这样吗。陈导说得有道理的。”顾盼打了个哈欠，说话开始不经大脑，“所以你是来听我说‘遗言’的。”
沈明飞皱皱眉头，难得见他外露的不满：“别这么说。”
“知道啦。”顾盼困得声音都变得糊在一块了，“不过，这应该就是你大半夜跑来和我聊天的原因吧？”
“算吧。”
“大学生。”顾盼真的有点撑不住了，“想留这就留这吧，但我先睡了，你走的时候门关轻点。”
“哥，你心也太大了……别人在你房间你还睡得着啊？”
那肯定看人，因为是你的才睡得着。
顾盼进入梦乡前的最后一秒这么想到。
*
沈明飞那天晚上没走，也没睡着。他睁眼到四点便起床赶下一场戏去了。
李志死亡的这场戏对他影响比想象中的大。
化妆老师和造型老师的水平出神入化，顾盼躺在那里毫无血色，无声无息。沈明飞站在那里闻不到顾盼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道具组特意让他沾上的水臭味。
死亡扑面而来的感觉太真实了。
他一闭眼就是那个场景，根本无法入睡。
他不知道为什么，“跟顾盼死别”这件事，光是想想他就快要窒息了。
沈明飞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后侧躺下来。他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面，看着把半个头都埋进枕头里的顾盼。
顾盼也侧躺着。他柔软的发间露出一只耳朵，一只眼睛的睫毛在黑夜里像一片鸦羽，另一只眼睛的睫毛被枕头挡住了一半。
沈明飞看了片刻后，不受控制地伸手揉了揉顾盼的耳朵和头发。
是耳根子和头发都很软的人。
其实顾盼是掌握了脾性之后，非常好说话的类型。
“唔。”
似乎是被揉得烦了，睡着的顾盼发出了一声呓语。
沈明飞吓了一跳，还以为把人吵醒了，正要把手拿回。结果眼前的人呓语完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而是动了动，隔着一层被子直接滚进了他的怀里。
顾盼的发丝碰到了他的鼻尖，沈明飞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
下一个瞬间，他突然睁大双眼屏住了呼吸。
沈明飞在那一刻无比确定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场景。
因为他的脑海里刚刚闪过了一个片段。
在那个片段里他和顾盼睡在同一床被子里，顾盼正没有任何阻隔地窝在他的怀里睡觉。而他低下头，在顾盼的眉间落下了一个亲吻。
作者有话说:
骚瑞来迟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