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无限流] 1v1恋爱教学【完结番外】>第五十七章 ·共情

  午夜十二点,静林楼准时熄灭了所有的灯光。

  安婉跟着林澜一起住进了2-05号房间,而黑喵和可可则住在2-04,中间隔着通往一楼的楼梯。

  谈寂的2-02离他们很远,与黑喵可可隔着2-03不说,跟执棋者所居住的主卧,也间隔了一道走廊。

  熄灯之后的茶楼有些过于安静了。

  卧室的门窗紧闭着,透不进丝毫的光线与声响。

  “你觉不觉有些不对劲?”可可整个人都缩在了被子里,“太安静了,雨声都听不见。”

  黑喵显得淡定很多,只可惜他皮肤太黑,一关灯就跟隐了身似的。

  “没事,”黑喵说,“我们并未违反规则,你就当是体验5D恐怖电影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恐怖电影,可可那中二的脑子里,就又多出了不少可怕的念头。

  “你不觉得房间越来越冷了吗?”可可问。

  黑喵叹气道:“你把抖掉地上的毛毯捡起来就好了。”

  可可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伸手摸摸,发现原本盖在被子上的毛毯确实不见了踪影。

  “我不敢下床,”可可又说,“万一床下藏着什么东西怎么办?”

  黑喵无奈,只能起身帮他把毛毯捞了回来,年纪轻轻就产生了一种带孩子的错觉。

  可可得以重获温暖,也不敢再抖了,努力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装成一个蛹,仿佛被窝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结界。

  两人无声的躺了一会,可可又忧心忡忡的说道:“也不知道神明大人独自待着会不会害怕,我们干嘛非要分成三个房间啊?在一楼茶桌上凑合一下不行吗?”

  “弈者手册第五十七条,尽可能不违背局中的常理和执棋者的习惯,”黑喵回答,“而且这个天气,趴在桌上睡一整晚绝对会冻僵。”

  可可叹了一口气,看上去真的很担心神明大人。

  难得黑喵这个社恐也有安慰别人的一天,他说:“虽然我没和他一起入过局,但谈寂绝对比你想象中的厉害,而且神明不会轻易感到恐惧,何况是在这种规则温和的局里。”

  “可是柯枫哥让我照顾他,”可可碎碎念,“他如果很强,干嘛让我一个萌新照顾?”

  黑喵笑道:“柯神恨不得全世界都能帮他照顾谈寂。”

  可可:“?”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热血中二少年干巴巴的说。

  黑喵语气平静的说:“恭喜你。”

  可可自认为get到了什么惊天大八卦,兴奋的从被窝结界中探出了头来。

  他原意是打算从黑喵那里挖出更多的秘密来,谁知刚探出头,便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潮气。

  像是有谁在暴雨中打开了窗户,任由风夹着夜雨席卷了一整个房间。

  可可下意识的朝窗边看了一眼。

  窗户依旧关得紧紧的,但窗框却湿透了。

  在这没有光线的雨夜里,他又是如何看清窗框的呢?

  答案是水母。

  ***

  水母,最开始是一只,两只,在黑暗之中,肆意地舒展着幽蓝的伞面与触手。

  幻觉罢了,谈寂默默的想着,任由它们愈来愈多,直到挤满了整个房间。

  与04号房间潮湿的窗框不同,02号房间里的一切,都仿佛是浸在海水中的一般。

  他分明还能够呼吸,眼睛却红得像是进了海水似的难受。

  房间过分的安静了,安静得足以将心跳和呼吸声放大。

  但谈寂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害怕。

  他甚至在冷静的想着,此时的房间,应该有点像是个鱼缸。

  又或者说,整个静林楼都是鱼缸。

  有什么庞然大物,透过两个空间中的单面玻璃,在静静的观赏。

  是规则,还是眠岚,亦或是命运的神祇?

  都不重要,毕竟……

  “我又不是玩物,”谈寂笑道,“规则共情,就这点水平?”

  房间中的“水”,流动了起来。

  涡旋一般,以床边的剑匣为中心,向谈寂收拢。

  水母被看不见的浪卷了过来,又努力的向反方向游走,明明不过是规则的幻相,却在害怕着涡旋中心的什么东西。

  “呵,咳咳……”

  谈寂被这汹涌而来的溺水感呛了几口,他以拳抵着唇,咽下了淡淡的甜腥,却依旧是笑着的。

  因为规则在害怕。

  规则居然也会害怕。

  他俯身打开了一直放在床边的剑匣。

  那一刻,谈寂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有那么一个清晨。

  黑衣的剑客靠着院落里的长廊,他抱着剑,肩上落了一层薄雪,对院子的主人笑道:“你家这个小少爷,可真聪明。”

  同样是乌黑的剑鞘,剑柄上绕着红绳,与谈寂手中这把一模一样。

  ……

  谈寂以左手握住剑柄,骨血里留存的记忆,替他斩出了一道银光。

  海水被分开了一刹,涡旋破裂着奔向四周,幽蓝发光的水母被剑气推至两旁,在分解出的无数小漩涡里疯狂旋转着,反倒是有些莫名的好笑。

  于是谈寂握着剑笑了。

  “眠岚以自身的魂识在对抗此局的规则,这柄剑,原本是另一个空间的定海之针,也是分隔两个空间的门锁。”谈寂低声说。

  没有人回应他,这个房间依旧是那么的安静。

  但谈寂直觉,有人在听。

  于是他继续说道:“因为我的到来,剑匣出现在了茶楼所处的空间,于是有些东西,眠岚挡不全了,便渗到了这里来。”

  “海水”没了剑气的阻隔,又一次奔涌过来,试图将他溺死在里面。

  “可我又不是不会用剑,何况这柄剑,我应该从小就很想借来玩玩,”谈寂笑着抚了一下剑身,“我和眠岚的区别,无非就是,他能共情规则,但我得再学学。”

  可惜那个教他“爱”的人,这次没能一起来。

  没关系,谈寂心想,等自己悟透了,再出去见柯枫,才刚刚好。

  规则之海再一次向谈寂涌来,他却反倒是将剑还于了鞘中。

  仿佛之前的那一剑,真的只是还了孩童时的自己,一个小小的心愿——借眠岚的剑来玩玩。

  谈寂于黑暗之中闭上了双眼,主动的,放弃了对自己魂识的坚守。

  这是他能猜测到的,唯一一种,主动共情规则的方法。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像是飞鸟忽地受伤脱力,于云层之上坠落。

  像是树木遇上了飓风,枝叶折断,连根拔起。

  或者,干脆像是子弹穿透过心脏,在体会到疼痛之前,先涌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他的魂识与身体断开了连线,像折翼的飞鸟,无根的枯木,没有归处的人。

  有点难受,谈寂在黑暗中低叹了一口,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何况眠岚自断悬命线,大约比他此时痛苦万分。

  现世中还有人等着自己,谈寂心想。

  只要那个人还在等他,他就不会忘了自己的归处,不会堕为规则的傀儡。

  因为,在这个局里,所要共情的规则,名为孤独。

  他听到了,姜静的第五轮局中,那来自孤独的呐喊。

  “做个安安静静的人不好吗?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你不够努力,终究会成为失败品!”

  “废物!你做出的东西,对实验方毫无意义!”

  “没有人十年之后还会赴约……”

  “你无非是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待着,哪怕去迎合,去讨好,哪怕做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感兴趣的事情!”

  “你在乎的眠岚,只是你想象中的眠岚。”

  “姜静?他是个疯子。”

  “滚开!没人想一直陪着你!”

  “……”

  铺天盖地的指责与唾骂里,姜静从头到尾,只说过三句话。

  他从未替自己辩解,从来都只是安静的笑着。

  他的世界太安静了,像是海底的深渊。

  “不断靠近他人的人,也会孤独吗?”

  “我想,我曾经应该……喜欢过你。”

  “眠岚,你还认得出我吗?”

  深渊之中,没有声音,也没光线,亦没有人能回答。

  共情的规则里,填满了执棋者无言的过往。

  谈寂随它一同沉入了海底的深渊,空气稀薄,视野受限,胸腔中的血腥气息不住地翻涌。

  紧闭的双目被激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谈寂不得不大口呼吸着,口鼻中却好似早已被海水灌满,他的神识依旧清醒,却无力抽出手中的长剑。

  濒死感来临之前,谈寂动了一下右手,轻轻触了自己的指尖。

  不行,还有人在现世等他,他必须去赴约。

  他可以孤独,可以死去,可以成为规则的傀儡。

  但柯枫不行。

  谈寂不想柯枫孤独。

  在缺氧带来的剧烈耳鸣声之中,他隐约听到了一声空灵的长啸。

  谈寂被无形的力量从深渊中托起,一路上浮,最终突破了海平面。

  天空蔚蓝,海面平静,鱼群嬉戏,飞鸟翱翔。

  是他赢了。

  他做到了,不过是共情规则,不过是挣脱束缚,也没那么难扛。

  谈寂这么想着,陷入了孤局的梦境之中。

  如果可以,他想梦见柯枫。

  姜静,第五轮局,第一日,终结。

  ***

  常有人说,入局,在旁人看来,不过午后小憩,睡到自然醒,也顶多就一两个小时的空闲。

  柯枫曾入过数不清的局,也送过数不清的人。

  现世才过去十来分钟,于局中而言,不过是第一日的终结。

  他却莫名的有点紧张。

  公司里的弈者都被调遣去了别处,整个一楼和二楼里,只留了柯枫一个人。

  太安静了。

  安静得他久违的感到了一丝孤独。

  柯枫是个特别随性的人,好奇就去查,感兴趣就去做,真喜欢上谁,就义无反顾的去追。

  他满腔热情,像火焰一样,虽然失去也会难过,离别也会伤感,但从未觉得缺了什么,是完全不可的。

  五岁时母亲去世,他懵懂的抱着遗照,冒雨送了一整路。

  七岁被混账父亲卖给实验方,无论是怎样接近人类极限的研究,他都笑着扛了下来。

  十六岁组织被迫解散,他跟了玄冥,同风鸣一起,成立了悬命线公司,在刀枪血雨之中一路向前,成了道上尊称的柯神。

  二十五岁,他陪兄弟入一个简单平凡得不值一提的局时,认识了位特别有趣的少年。

  当夜,在公司门口,二十一岁的谈寂,抬眸看向他的那一瞬间,柯枫突然觉得,就是他了。

  就得是他,和谈寂是玄冥的养子,是0号实验品,都没有关联。

  除了漂亮的眉眼,柯枫还喜欢他的聪明,他的坚持,和他身上那股,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所以无论多么犹豫,他还是放谈寂入了姜静的局。

  一如谈寂所说的。

  “我必须入局,只能是我,别劝。”